我盛怒之下忽略了一个事实,绿萝君原来的名字叫绝影。绝影,顾名思义,跑起来快得连影子也跟不上,绝影无影。所以,我以己之短攻马之长,悲催的结局还未开始便已注定。
不过,好在本姑娘聪明机灵,半途意识到不妥,果断抛弃这条自取其辱的惩罚路线。小样,跟我玩,本姑娘玩不倒苏沐,难道还玩不倒你么?
我冲前面悠悠跑路还不忘回头看我的绿萝抛了个华丽丽的媚眼。然后抛下木棍,直接冲向六师兄,紧紧抱其大腿,笑容灿烂地讨好道:“六师兄,莳萝对你重不重要?”
六师兄面上一红,稍稍偏过视线,轻咳一声:“重要。”
哦,师兄你是在害羞吗?不过你害羞个什么劲?算了,这种题外之事先不管。我眉目飞扬,暗暗握拳,又循循善诱道:“有多重要?”
六师兄咳得更响,半晌才道:“很重要。”
很重要?这算个什么回答?完全没答在重点上啊。我再加把力,蹭着他的袖子,锲而不舍:“六师兄,很重要是多重要?”
六师兄视线已完全偏到一边。
我扯扯他的衣袖,继续努力,绝不能功亏一篑,“六师兄,你不要无视我嘛。”
“这位姑娘,哪有这样逼着对方……表白的?”一道慵懒含三分戏谑的声音自阁楼上传来。
我循声看去,只见一位年轻俊美男子缓步走下,他着一身天青色锦袍,腰携长剑,峨冠博带,看起来很是养眼。不过此时我却没多少兴致,被他这么一打断,我本来就没多少的诱哄思路瞬间衔接不上,有气无力地爬起身,沮丧道,“我只是想让师兄说我比那匹马重要,然而我就可以央求他,替我狠揍那无耻小马一顿。”
男子哦了一声,嗓音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既然话都说明,也无需诱哄了。我索性直接指着绿萝,愤慨道:“六师兄,我是不是比它重要?你是不是要帮我揍它?你知道吗?它一点都不仗义,都答应做我的小弟,谁知却口是心非,趁我不在就偷偷跑掉。呜呜呜,它出尔反尔,它良心大大地坏,它欺骗我纯洁的感情,它让我对这个人间失去信心……”
男子从正慷慨激昂控诉的我身边行过,一只手拍上六师兄的肩膀,言辞恳切道:“宫盟主,我信你的解释了。”
“纳尼?!”我瞬间从悲愤中脱身,睁圆眼睛,慌忙打量四周。
“我的意思是这位姑娘我相信你绝对清白,不是为非作歹之徒。”男子语气更为诚恳。
“师兄,宫千行追过来了,我们要不要快逃?”我扯住六师兄衣袖,警惕万分。
“啊?”男子怔住。
“那个,莳萝,我想你对整个事件都有所误会。”六师兄默默转过头,谆谆道。
男子视线在我和六师兄之间打了个转,弹了弹剑鞘,指着六师兄笑问道:“这位姑娘,你知道他是谁吗?”
我重重点头:“当然,他是我六师兄。”
男子又问:“你六师兄是谁?”
我看他的眼神转为看白痴:“六师兄就是六师兄啊,还能是谁。”
他看我的眼神同样似看白痴:“你六师兄无名无姓吗?”
我挠了挠脑袋,又挠了挠,挠得头发都快掉了,这才苦着脸道:“六师兄你的名字是什么呀?”上阳谷中,大家都是以师兄妹相称,师父师娘也是以排行称众师兄,老二,老三,老六等等,唯有女性弟子师父师娘才会称名字,据说这是女弟子特权,让对方听起来温暖亲切。
男子突然大笑起来,露出一口整齐细密的白牙,他边笑边道:“哎哟,你们上阳谷的人真有趣,本来以为上次那个已经够人受的,没想到这个更甚。”
我一头雾水:“上次那个?”
六师兄默默扶额:“沫雪。”
我:“……”
阁楼上。
一盏茶后。
经过好一番解释,我终于弄清了这件事情。原来那位被江湖誉为医术独步品行高洁德泽武林仁义无双,江湖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的有能力有城府有手腕,被我提为黑名单上第一位,并认定他绝不是个好人,我等吾辈万不可结交,行走江湖务必要避开之的的武林盟主宫千行,正是我崇拜了整整十年的六师兄。
我对着六师兄眨了眨眼睛,六师兄同样对我眨了眨眼睛,我再眨,他也眨。我举袖遮住面目,十二分郑重道:“你们都不认识我,你们都看不见我。”
“哦,”男子伸出一指戳过来,“这位姑娘,你当我们瞎吗?”
我:“……”
下一秒钟。
“六师兄是武林盟主的话?”我偏着头稍稍思考,幡然醒悟,嗷地一声扑过去抱大腿,指天发誓,“师兄,那采草贼跟我没半点关系,你千万别把我交出去。”
六师兄看我的目光很是深邃,我有点猜不透。他揉了揉眉心,摇头轻笑道:“莳萝,我像要把你交出去的样子吗?”
我扁扁嘴,迅速瞥一眼六师兄,道:“你要听实话吗?”
六师兄点点头。
我两手握起,沉着道:“像。”
“哦,”六师兄似乎有点惊讶,挑眉道,“为什么?”
“因为总感觉那个盟主不像好人。”
六师兄:“……”
那男子拊掌大笑:“这位姑娘虽然智商有待考证,但直觉倒是靠得住,难怪能活到现在。”
我咬牙切齿:“请不要鄙视我的智商。”
六师兄轻咳:“请不要当面说人坏话。”
男子笑得欠抽:“请不要玻璃心和公主病。”
我深吸一口气,眸光暗沉,皮笑肉不笑道:“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日后若是落到我手中,看本姑娘如何向你连本带利讨回来,哼哼。
男子似毫无所觉:“名字么?好久没用过记不太清了。”
正想入非非的我思维瞬间卡住。
男子换了个姿势坐好,又道:“自从有了道号,名字几乎不用了。”
我笑得森然:“请问这位公子道号?”
男子冲我一笑,唇红齿白,好看得紧。“福生无量,贫道云虚子。”
我满眼疑惑,上下打量他:“你是道士?”
男子稍敛衣袖,用同样的眼神回敬我:“不像吗?”
我目光沉痛,这么帅的道士完全不像道士啊,但转念一想……
男子目光炯炯,笑容明亮:“姑娘在想什么呢?”
我咧嘴一笑:“我在想幸亏你是道士,要是改行做了和尚,就这副皮相岂不是好玩得很?”
男子仍在笑,只是笑容里多了些不知名的东西。
六师兄见气氛不对,出来打圆场:“莳萝忙活一整夜累了吧,左边第三个是你的房间,早点去休息。”
我翻翻眼,不情不愿地站起身:“那我先退下,师兄有事再叫我。”
六师兄微微颔首,神情可亲。
堪堪走出房门,突然想起一事,我又扶着门框露出半个脑袋,迟疑问道:“那个打扰一下,道长现居哪座道观?”
六师兄弯弯眼角,略略无奈地代答道:“莳萝,这位是清虚观观主云虚子。”
“咚”得一声,我脑门磕在门框上,二话不说拔腿就跑。大爷他二叔的,我说这道号怎么这样熟,清虚观观主,不就是被那采草贼得手的老道士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夫人(拍桌子):南倾,上观主。
某倾(弯腰笑得很开):夫人,您的观主来了,请慢用。
某倾(目光诚恳):阿萝,给大家来段有技术含量的表演,让看文的妹纸开心地抱走你。
莳萝(挽起袖子,啐口唾沫):好嘞,大家看好了。
(╯' … ')╯( ┻━┻ (掀桌子)
┬—┬ ノ( ' … 'ノ) (摆好摆好)
(╯°O°)╯( ┻━┻(再掀一次)
┬—┬ ノ( ' … 'ノ) (摆好摆好)
(╯°Д°)╯( ┻━┻(大爷他二叔的再掀一次)
阿萝出来卖个萌,求收藏,求评论,求包养带走╭(~▽~)╯
☆、某晴天霹雳
不愧是我莳萝看中的男人,六师兄果然靠得住。不知他用了何种手段,总之在没把我交出去的情况下,成功安抚了众年轻有为侠士因失落与受伤而导致暴躁异常的心灵。
而我暂时于武林盟住下,因为那食草萝还未抓到,我仍不能抛头露面,所以每日只能在指定的院落活动。六师兄为了捉那食草萝,计划严谨部署周密,忙得厉害,也没多少时间陪着我,日子有点小无聊。无聊不太好,总要找点事做做。于是,我搓着手猥琐地笑上三声,绿萝君我来了。
绿萝君现在可是名副其实的绿萝君。在我关于绿萝比绝影更环保更自然更符合事物发展规律等慷慨激昂的一番叙述后,六师兄终于点头。自此,绝影什么的就不存在了,唯有绿萝常青不败。
我拎了桶水,拿了把刷子还有其他物什放好,然后到马棚把绿萝君牵至院子中央,准备开始一边晒太阳一边刷马的工作。
绿萝君盯着我和那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踢踏着四蹄,两只大眼睛水汪汪毫不令人怜惜。
我一巴掌拍上它那张长长的马脸,冷哼道:“六师兄又不在,无论卖萌还是扮弱都无济于事。”
绿萝君长嘶一声,神情悲壮,老老实实地站着不动了。
我用水将它浇了个透心凉,一边刷着马毛,一边数落它,“你既不喜欢当初干嘛要答应做我小弟,害我浪费感情。这年头连动物都没节操,说一套做一套,不,是做一套想一套。但你最后还不是随我叫了绿萝,哼哼,本姑娘心胸可是一点都不宽广,特别是对你这种墙头草。”
绿萝君扭头看我,大眼睛水得更厉害。
“看什么看,你有意见啊。”我扬了扬手中的刷子,翻着白眼,“本姑娘好好伺候着你,你还装出这副委屈模样,有点良心好不好?”
绿萝君大眼睛闪动,偏了头继续往后瞧。
我拽了拽它粗长的马尾,威胁道:“再不好好配合,我就让六师兄炖了你吃肉。师兄可是说过我比你重要。”
绿萝君终于垂下脑袋,丧气得很。
“我说莳萝姑娘,马也是有尊严的。你给它一边梳出S型,一边梳出B型,尾巴还弯成D型,这样会让它没脸见人没脸见同伴的。”懒散略带尾音的嗓音传来,我没有回头,却已知来者何人。
“怎么会?你看从左边看是屌丝有个性,从右边看是屌爆有气魄,从面前看是SB有内涵,这样完美的造型可是费了我不少心力。”我手中动作不停,解释道。
“我们都是江湖人士,不如莳萝姑娘这般有文化,你能整点通俗易懂的吗?”云虚子一副道貌岸然模样,踏着舒缓的步子行来。
“道长,你那十多年的书都白读了?这点文化也能混上观主之位,清虚观该是有多浪得虚名。”我稳住蠢蠢欲动的绿萝君,逆耳的忠言脱口而出。果然,我还是个不畏武力敢于直言的正派人士。我暗自在心里对如此清高的自己感慨一番。
云虚子脸黑得厉害。
我毫不客气地补刀:“哎呀,看看人家魔教,从教主到侍卫皆嗜书如命,参悟道法颇有心得,你这么不爱学习将来若遇魔教中人,岂不是让人家耻笑我大中原无人。”
云虚子倒没有想象中的怒发冲冠,面上神色很是奇怪,他若有所思地打量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