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师兄指腹摩挲去我的眼泪,深邃温润的眼眸似能看进人心底。半晌,他闭上眼睛埋在我脖颈间,缓声道:“为什么不拒绝?既然爱上了他,为什么还要勉强自己接受我?”
神志浮上来,大脑一点点转动,我吸了吸鼻子,扯出大大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千行,我能爱上他就能忘掉他,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可以做到。”
喉咙渐渐被堵住,我不得已放低声音:“苏沐只是一个意外,即使我爱上了他,但我的生命中并不只有爱情,没有人会比你更重要。”
眼泪又毫无预兆地流出来,我用脸颊蹭着他的面容,哑声道:“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我希望你幸福,如果我的陪伴可以让你幸福快乐,千行,我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的。”
沉默良久,六师兄自我脖颈间抬起头,轻柔地吻去所有眼泪,凝视着我叹道:“你希望我能幸福,岂不知我也希望你能幸福,如果我的放手可以让你幸福快乐,我亦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的。莳萝,你懂吗?”顿了须臾,他又道,“你应该懂吧,这十年来,我们一直都是最懂彼此的人。”
眼泪怎么都止不住,一颗心绞得生疼,我扑到他怀中大哭出声:“六师兄,对不起。”是我打破了默守的约定,是我先爱上了别人,所以才出现眼下进退维谷的局面,让彼此都感到为难。
六师兄帮我拭着眼泪,语气依旧宠溺,只是含了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在里面,嗓音沉雅如水:“莳萝,不哭。”他长叹一口气,下巴抵着我的额头,轻声又道,“莳萝乖,别哭了。以后师兄就是你的靠山,若他敢欺负你,你来告诉我,我定打得他满脸是血爹都认不出来。”
听闻此话,我只觉心中越发难过,眼泪流得更凶。
六师兄拭了好半晌,见我仍然没有多少好转,不觉揉上眉心,略略无奈道:“莳萝,你这般能哭,将来苏沐怎么哄得了你?”
心中一滞,泪水蓄在眼眶中,欲坠不坠。
六师兄摸摸我的脑袋,轻轻一笑:“你再哭的话,我可要叫他过来。该谁的谁领回去哄着,我可不想越俎代庖,何况还吃力不讨好。”
眼泪再流不出,我当即羞得不行:“六师兄,你……”
六师兄起身下床,帮我掩住衣服,稍稍偏开视线,轻咳一声道:“莳萝,穿好衣服,出院门转一圈。”
着上衣裳,我重新结好腰间系带,嘟着嘴撒娇道:“六师兄,天这么晚了,外面还在下雨,我出去做什么呀?”
六师兄挽唇一笑,将一把纸伞塞到我手中,推搡我出门:“让你去你就去,怎么,还没嫁出去就开始不听师兄的话了?”
面上一热,我跺脚羞恼道:“不跟你说了。我出去还不行吗?”
雨下得很急,斜风卷着雨珠钻入伞底,我刚出门没走几步,裙衫几乎被打湿一半,黏在身上潮乎乎凉丝丝,很不舒服。
今晚的夜特别黑,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仰头细看,唯有隐约的乌云和密密的雨帘入目。一阵冷风吹来,我一个寒噤差点把手中的伞给跌了。
磨磨蹭蹭地行至院门处,我推门出去,下意识地往左手边看去,只见……
那道熟悉的身影依墙而立,他的衣袍早已被雨水浸透,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略显单薄的轮廓。雨水顺着额发滴滴滑落,他薄唇紧抿,脸色在黢黑的夜中苍白得刺眼。
夜色深沉,水汽弥漫,将他的身形浸润得恍恍惚惚,仿佛寒夜里摇曳的烛光。
四目相对,彼此皆是怔忡。
不知过了多久,苏沐扯动嘴角,冲我弯眉笑得不甚分明,他喑哑出声:“阿萝,你来了。”
我点点头,有点局促,不自觉握紧手中纸伞,低声道:“苏沐,你还在。”
绝美容颜上缓缓绽开笑容,温柔的笑意于那黑亮莹润的双眸中一点点明亮起来,长而密的睫毛上挂着的细碎雨珠微微颤动,淅沥凄冷的雨夜中,他转过身,冲我张开双臂,抿唇轻声道:“阿萝,让我抱抱你。”
眼泪一瞬涌出,像极了此刻淋漓的夜雨。纸伞自手中跌落,渐起碎玉珠无数,我顾不得抹去泪水,提起裙摆小跑着扑到他怀中。细细密密的雨水打来,满脸的湿意,满眼的湿意。
苏沐一把抱起我,声音沙哑不成样子:“阿萝,我就知道,应该等着你。”双目凝上我的眼睛,那么温柔,那么怜惜,那么深情……他一字一句沉声道:“阿萝,我爱你,真的真的好爱你。”
眼泪若断了线的珠子,我搂上他的脖颈,凑到他耳畔,哽咽着轻声道:“苏沐,我也爱你,真的真的好爱你。”
抱在我腰间的手骤然收紧,似要融入骨血中再不分离。苏沐脸颊贴上我肩头,闷声道:“阿萝。”
我俯身吻上他俊朗的眉眼:“我在。”肩膀处,有温热润湿的触感渐渐氤氲开。
那晚,六师兄和苏沐进行了一番长谈。我不知道六师兄和苏沐究竟谈了什么,只知道两人谈完后,敲开了我的房门,六师兄直截了当地对我说,“莳萝,收拾东西马上跟苏沐走。”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转眼去看苏沐。
苏沐神色郑重,点点头道:“阿萝,走吧。”
对于六师兄,我一向无条件相信,对于苏沐,我愿意无条件相信,于是我没有再多问,稍稍收拾打点,随苏沐登上不知何时停在门外的马车。
我们没有同其他人告别,送行的只有六师兄一人,云虚子驾车。
雨势减缓,由原来的淅沥不止渐转为滴滴答答,冷风还在时不时吹来,让人遍体生寒。六师兄撑伞站在门外,神情中竟有几分决绝。
我眼中酸涩,心中发堵,向前抱住他,眼泪再次落下来:“六师兄,我走了,你多保重。”
六师兄单手回抱,揉乱我的头发,轻启唇,嗓音沉雅温和一如当初:“你先跟苏沐离开,过些日子这边事情处理好,我会去寻你们。”
我重重点头,抱得更紧,吸着鼻子道:“六师兄,我们等你。”
六师兄松开手,把我推向苏沐,沉声道:“事不宜迟,夜长梦多,你们快走吧,一路小心。”
苏沐带我登上车,云虚子驾车执辔,长鞭一甩,骏马低嘶,车子迅疾而驶。
我趴在车窗处凝望,只见六师兄冲我们挥挥手,微笑着用口型说出一句话,尔后他的身影一闪即逝,消失在浓重的夜色与雨幕中,再寻不见。
苏沐自背后环住我,下巴抵在我肩头,稍稍疑惑道:“阿萝,宫盟主最后一句好像是说,惜儿,再见。”他顿了顿,转动眼珠看我,又道,“惜儿是谁?”
我有点伤感,眨了眨眼睛,把所有湿意尽数压下:“惜儿?不知道。你看错了吧。”
苏沐侧脸贴上我耳际,轻轻一吻:“嗯,是我看错了。”
没有人再开口,沉默降临,马蹄哒哒声,车轮辘辘声和扬鞭策马声传入耳中显得格外响亮。
苏沐温热的呼吸缭绕在耳畔,轻轻浅浅,晕得一张脸渐渐发烫。我微微侧首,意图避开些。
苏沐察觉到我的小动作,轻笑一声,吻上我的耳根:“阿萝,我们这般像不像私奔?”
我斜眼看他,略略思索道:“像。在六师兄的帮助下,我拐了剑冢少主,带他私奔。”
苏沐:“……”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了好久~~~~三人感情算是告一段落吧,接下来阿萝跟少主走起,甜蜜温馨路线
☆、少主甜宠
一路疾驶,中途无稍停。折腾大半夜,困意渐渐涌上来,我窝在苏沐怀中,睡得迷迷糊糊。
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得“咚咚咚”几下鞭杆敲在车辕上的响动,我晕乎乎地睁开眼,正见云虚子掀开车帘。
他瞥了我和苏沐一眼,抄着手笑眯眯道:“我只能送到这里,今后途中两位自求多福吧。”
听闻此言,我困意顿消大半,蹙眉不悦道:“道长,我们都要走了,你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话?”
云虚子扯唇一笑,拱手道:“莳萝姑娘和苏少主一路走好,有人结伴,西去途中定不孤单。”
我:“……”道长,你死后那条舌头必须要被割下来喂狗。
苏沐跳下车,同样拱手作礼:“多谢道长一路相送,他日若有机会,苏沐定当登门拜谢。”
云虚子睨了我们一眼,飞身跃上旁侧跟随的一匹骏马,扬鞭道:“登门拜谢倒不用,只希望苏少主记住自己说过的话,莫要食言才是。”
苏沐郑重道:“谨记在心。”
挥鞭打马,云虚子偏头冲我一笑,唇红齿白好看得紧。他大声道:“两位,有缘再见。”
目送云虚子渐行渐远,苏沐坐上驾车的位子,转眼看过来,目光温柔如水,微微一笑:“阿萝,坐好了,我们要开始私奔之旅。”他举鞭一指,朗声道,“目标是西南边陲,未东。”
马车重新启动,飞速疾驶,两旁景物相继退后,拉出一道道模糊的影子。
我自车窗处退开,不甚明白这种事情进展是闹哪样。我和苏沐凭空消失,六师兄那边如何向众人解释,他不会真的说我和苏沐两人暗通曲款携手私奔了吧。卧槽,这样的话以后还怎么在江湖上混,紫苏怎样看我们,梁仁怎样看我们,武林盟上阳谷剑冢等人怎么看我们?我不觉掩面,嘤嘤嘤,一失足成千古恨。
秋色渐深,白昼短暂,一日光景转眼即过。傍晚时分,我们终于来到此次私奔第一站。只是……我自半掀开的车帘处抬头望去,只见暮色苍茫中,有威武城门屹然挺立,仿佛张开双翅的巨鹰守护着身后的居民与城池。
城墙两侧粉刷着的白色大字格外醒目,上书“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对待敌人要像严冬般残酷无情”。
我一口老血:“怎么又是这里?”
苏沐放缓车速,慢慢驶入,看向我笑道:“阿萝,我记得曾告诉过你,君临城是多数阵法的阵眼所在,君临,即君临天下阵法之意。”他弯眉笑得灿烂,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们此次出逃需借林城主的阵法一用,所以才要来这里,不然可是容易被人追上哦。”
我挠挠头还是有点不太明白,不过既然苏沐说是,我也就懒得再去想。
马车驶入城中,街道两侧已有不少灯火亮起,夜市那街上人影绰绰,各摊位相继摆起,靡靡歌舞声隐约传入耳中,君临城繁华更甚。
苏沐侧身靠过来,眼中满是柔柔的笑意:“阿萝,今晚我们歇在哪里?要不还是上次那家客栈吧,我们重温一下回忆,只是不知那房间是否空着。”
我面上一红,撤身于车内坐好,放下车帘,闷声道:“随你。”
不知是运气好,还是苏沐手段高,总之我们最后成功入住上次的那房间。四下环顾,入目皆是不陌生的事物,连陈设都无稍变,忆起上次与苏沐在这里的光景,不禁暗叹,物犹是人易非。
苏沐还在外面忙活,说是有点事情需要处理,要我先行歇会。
自昨晚到今晚,经历一连串始料未及的变化,在路上时还能硬撑着,眼下见干净的房间和松软的床铺,紧绷的神经不觉松弛下来,倦意一波一波袭来,我困得不行,索性和衣在床上躺下。
不知睡了多久,再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