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啊,在最后十几米放什么水?大家都看得出来好吗……我知道你也不是为了吃美食,只是不想我变成那个必须吃完所有‘垃圾食品’的倒霉蛋而已吧!”
他皱眉说着,眼中全是渚乐呵呵的模样。
而渚也只是一如既往地装傻充愣,嘿嘿直笑。
***
闹够了,孩子们都睡下了,大人们收拾好散乱的物品残渣后也互道了晚安散去。真琴和遥作为名义上的“东家”,自然负责清理最后的“战场”。全部整理完毕后,两人也没急着回帐篷,而是找了处干净的沙滩并肩坐了下来。
平潮时分,这片海娴静从容。偶尔溅起的哗哗水声,似乎也只是她入睡后清浅的呼吸和心跳。
夏夜的繁星铺满天空,散放着淡淡清辉,倒映在安平如镜的海面上,好似散落了一地的碎钻。于是从水下透出的银白微光如薄雾般朦胧了四野,令这海上夜色愈加显得静谧而宁和。
两个人在岸边静静地坐着,漫看着满天星光和沉眠的海。紧靠着的两只手默契地交握在一起,撑在细致松软的白沙上。
“遥,别担心。” 真琴突然轻声说道。
但遥没说话,仍然安静地沉默着。
“总有一天,我们可以再一起游泳的哦。” 真琴又说。
“真琴。”
“嗯? ”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
真琴转过头去,借着星光仔细地观察着遥,过了一会儿,他的眉尖上挑了一些,轻轻地笑起来。
“哈哈,是这样吗……”笑声是如本人一样的温柔亲切,“好啦,我知道了。那么,明天早上的青花鱼粥就交给你了哦,遥~ ”
说完,真琴便凑过来,轻轻地吻了吻遥的额头。
遥低下头,浅浅地笑了笑。
两人十指紧扣,交覆叠按在细沙之上。掌心里的沙粒流陷成痕,仿若记录着这片刻的永恒。
无需多言。
告白或者承诺,也只需要一个眼神。
有星夜为他们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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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Not yet!】…
【Additional Part(Ⅲ)】紧握在指间的风景
时间回到三年前。
深秋。正是加拿大枫叶最红的时候。
七濑遥踏上了这片美丽的国土,但不是为美景而来。
他是来寻一个答案。
他的确没收到真琴那封所谓的“请假”信,所以与真琴失去联络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真琴发来的所有邮件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然后……
他将所有照片都打印了出来。
接下来所做的事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傻,甚至匪夷所思。但遥当时就这么做了。
他对照着买来的加拿大地图和网络上翻来的资料,用尺子和标记笔描起了……真琴在那边走过的轨迹。
他想找出些蛛丝马迹,看看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的问题。
真琴的家是在安大略省的一座小城市里,工作的地方则是多伦多的公司分部。这两个地方的经典街景可以从大部分发来的照片里找到对应。
假日里,真琴会沿着经典的枫叶大道路线行进,往西去过尼亚加拉大瀑布,往东也渡过圣劳伦斯河,沿途一路的风景,他也都用镜头记录下来了。
到此为止,似乎一切都正常不过。
然而今年下半年开始就有些不同了。尤其最近一个多月的时间里,收到的照片只有两三张,还都是看不出所在地点的公园景致。但细心一点可以发现,这些相片是在同一间公园选取不同的角度拍摄下来的。
这让遥十分纳闷。
是真琴最近太忙,有空时只能去这个街心公园散心?还是工作地或者家里,都已经没有了值得拍摄的东西?
不过遥并没有考虑太久。他一向是个行动派,所以……
遥当晚就和自己的编辑请了假,订好机票,揣着自绘的路线图踏上了前往枫叶之国的旅途。
他决定亲眼去看看。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作为朋友去探望朋友,总是可以的吧。
那时候,遥就怀着这样一个简单又执着的念头出发了。
***
飞抵多伦多后,遥正打算先去真琴的公司看看,就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一条手机留言。
那是个陌生号码,区号显示,属于他刚到达的这个国家。
是谁?……真琴吗?
遥怀着迷惑的心情打开来听了听,结果……
留言的内容让他浑身都冷了。
那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少年声音,说的是:
“小遥……遥哥吗?我怕我哥坚持不下去了,所以……你可以来看看他吗?”
遥几乎立即就知道了这是谁。他当即回拨过去,告诉对方自己就在机场。
大约半小时后,遥坐上了一辆家用厢型车。开车的是一位栗色头发戴了眼镜的中年男人,副驾上坐着一名深茶色头发的少年。是真琴的父亲和弟弟橘莲。
那则留言正是橘莲留下的。
“没想到遥哥居然……”
“真琴到底怎么了?”
“哥……哥哥他……”
是胃癌。而且是二次复发。
两年前首次确诊这个病时,恰好是在真琴赴加拿大考察的期间。他自己去检查的,之后便做出了在当地治疗的决定,毕竟这里有家人在,方便照应。当时病灶尚算良性,院方建议的也是保守疗法,所以回国道别时他也没说出实情,因为不想让朋友们担心。由于疗效稳定,他也没耽误工作,还继续上了一年多的班,只不过放弃了主管的位置。
只是今年年初开始,病情恶化了。
“哥哥没有放弃过,从来都没有。他还鼓励我们来着。但……但是这次病情发展太快,医院拿出来的方案据说也非常凶险,连主治医生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哥哥的状态也越来越差。我们都很怕……很担心他会撑不下去。他还会和我们说笑,但是兰也说哥哥的笑容越来越……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如果有可以让哥哥坚定信念的人,那一定是遥哥。爸和妈也是这么认为的。”
“成功的几率是多少?”
“不到二成。”
这一次回答的人是橘爸爸。他的声音听起来比印象中苍老了许多。
“抱歉,七濑,如果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也不会打扰你。何况还违背了真琴的意愿。没错,他始终不想让你知道,说是等治好以后,他会亲口告诉你这些。”顿了顿,他似乎长叹了一口气,“就当是出于做父母的私心吧。我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想让他在最后的日子里,能快乐一些。”
男人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那个黑发青年。
“七濑,他想见你,非常非常想。虽然他从没说过。”
“爸!请你不要这么说!哥哥他不会——”
“真琴不会有事的。”遥平静而肯定地说道。
***
遥的到来的确出乎真琴的预料。不过他惊讶的不是遥的突然出现,而是……
“遥?!那封信……不,我是说,你没收到吗,给你的‘请假’信?”
“没有。”
“……”
之后是拜托看家的橘兰检查了真琴的邮箱,才知道因为当天服务器突发故障,那封信到现在都还躺在本地的草稿箱里。
那封信的内容,遥自始至终都没看过。不过这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如今他就在真琴面前,而且知道了一切。
“唉,这真是……好大的一个乌龙啊,哈哈。”放下电话,真琴讪讪地望向遥。遥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回看着他。真琴默了一会,又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问道:“对了,遥过来的时候,有看到对街的那间公园吗?”
遥仍然默默地望着真琴。他戴着一顶米白的毛线帽,看不见茶色的头发。整个人消瘦了很多,但那张脸除了稍显苍白外,五官英俊如初,笑起来的时候,仍然是熟悉的温柔。
片刻后,遥点了点头:“嗯。”
于是接下来,候在床尾的橘莲和橘家父母就愣愣地看着遥扶起真琴,帮他下床并坐上轮椅,然后推着他走出病房。
果然呢,这两个人不管分开多久,存在于彼此间的默契也丝毫未减。无需多说一句,只要一个眼神,就能交流全部。
这是旁人无法体会的心有灵犀,是哪怕至亲也做不到的事情。
***
那座公园就在医院对街。十分清静的地方,中央有一条迷你的枫叶小道。火红的色彩渲染了整个视野,完全感觉不到秋日的萧瑟。
这正是出现在真琴最后几张照片中的公园。
在车上路过这里的时候,遥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遥推着真琴在一株枫树前停下。两人并没说太多话,只有寥寥数语。
但那也……足够了。
“抱歉呢,遥。我没想到你会收不到我的信。”
“不过我一点都没有放弃哦,所以才没告诉你实情。”
“真的……没关系哦。你看,我有积极接受治疗,手术的日期也定下来了。”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哦。真的。”
“所以你不用……”
“真琴。”
“……诶?”
“30岁。”
“……哎?!”真琴愣了一下,突然醒悟过来,整个人几乎都傻掉了,“那、那个……”
“虽然并没有约定过,不过从今天开始……也可以吧。”
“……”
“还有,这个。”
遥走到真琴面前,半蹲下来,从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拳头缓缓舒展,掌心里是一枚灰白色有着若干棘突,翻着紫红卷边的海螺。
是一只海豚螺。
“你倒在地上的时候,它就掉在一旁。”看着真琴原本苍白的脸上泛起微红,遥慢慢地说道,“所以我捡了起来。”海蓝色的双眸凝视着真琴,瞳仁里闪过一抹清浅的光芒。
之前到达病房的时候,真琴正痛得整个人都蜷缩起来,最后晕倒在窗前的轮椅边。
真琴怔了半天,才终于接过海螺,捧在手中。
“抱歉,遥。”他低头端详着那枚螺壳,唇角浮起一丝苦笑,“像个小孩子一样吧,我。”
给你添麻烦了,让你为难了啊。
“……对不起。”
遥没说话,但他接下来的举动彻底惊呆了真琴。
他直起腰来,抬头慢慢地靠近真琴,然后……
他吻了他。
极轻柔又留恋的吻,印在真琴微凉的唇上。
虽然只持续了不到一秒。
大概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遥很快收了回去,还迅速站起来微侧着身子,别过脸不看对方。
然而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真琴还是看到了,遥红透了的耳根和脖颈。
“遥!你……”
说句实话,真琴自己也没控制住自己的心跳,脸上也在发烧。自从病倒以来,他好久没感受到这样强烈的生命的悸动了。他原以为自己会一直这样平静地走下去,直到最后。
“……嗯。”
过了好一会儿,遥低低的声音才传过来。他仍没转身,但一字一句真琴都能清晰听见。
“你……知道我在想什么,不是吗。”
真琴的呼吸一下子紊乱起来。
他稍微回想了一下从遥提出“30岁”到刚才的整个过程,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遥的心意。
难以置信……不,也不是那么突然。其实早就有某种迹象的吧,只是他……他们两个,都选择了刻意忽略。
事实上,把那篇文字留在网上时,他并没报任何希望。
但现在,遥的回答如此简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