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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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志- 第807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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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风飞”。
  卢云呆呆望着那美女,只见一名茶博士领着她,行入二楼包厢,想来是有身份的女人,却不知是何来历?正呆望间,却听邻桌有人低声谈论:“这女人就是‘玉宁’吧?”
  听得“玉宁”二字,卢云心念微动,只觉在哪儿听过,回头去看,说话之人目光痴痴,仍在瞧那美女的背影。再看他桌上搁了柄剑,形制狭长,当是峨嵋之物,另一人却是个刀客,笑道:“瞧你这多情种子,怎么,真想当驸马啦?”
  那剑客嘿嘿一笑:“怎么,我这身功夫名动西南,又没娶妻,难道还不够资格么?”听得“驸马爷”三字,卢云不由得暗暗惊奇,想道:“这女孩儿是……是正统皇帝的女儿?”
  天下皆知,正统皇帝未有子嗣,倘使这女子真是当今天子的掌上明珠,不知有几千名随扈跟着,哪容她来此间喝茶?正纳闷间,又听那剑客低声道:“说正格的,这……这玉宁公主到底成亲了没?”那刀客道:“这得问西门先生,他可是包打听。”
  听得西门二字,卢云不由咳嗽一声,转头一看,果然见到一个摇折扇的胖子,正是那舌头最长的西门嵩,不由暗暗苦笑:“这就叫人生何处不相逢吧?”
  听的众人左一个“公主”、右一个“公主”,嚷个没完,那西门嵩地声便骂:“少在这儿痴心妄想,什么公主不公主?单就公主两个字,你们便叫不得。”众人忙道:“为何如此?这……这玉宁不就是公主吗?怎么叫不得?”西门嵩道:“玉宁是谁的女儿?”
  那剑客茫然道:“这公主不就是……不就是皇上的女儿……”西门嵩冷冷地道:“哪个皇上?”众人啊了一声,全都闭上了嘴,西门嵩地声责骂:“懂了吧?景泰皇帝都贬成了郕王,她还是公主吗?至多不过是个‘郡主’罢了。”
  听得此言,卢云双眼大睁,暗道:“是了!玉宁!玉宁!她就是景泰皇爷的小女儿!”
  卢云想起来了,当年护驾西行,银川公主曾亲口告诉自己,她之所以出嫁番邦,正是为了保住自己的么妹“玉宁公主”,她不忍妹子小小年纪、便要跋涉万里、远离故土,这才不惜以身相代,嫁入了西域汗国。
  世事难料,那年银川嫁入异邦,举国痛惜,谁晓得后来朝廷动荡、新皇复辟,景泰受贬为亲王,如此一来,原本的公主、亲王、驸马、太子,人人连降三级,却只有银川一人远嫁西域,不受波及。可怜这“玉宁”逃得过这关、逃不了那关,如今恰似“旧时王谢堂前燕,飞入寻常百姓家”,街上喝茶都能撞见了。
  那几名江湖人物听了说法,总算也晓得厉害了。这公主郡主,看似一字之差,实则天差地远,想玉宁若是公主,景泰岂不是天下正统?那三十几年来的谋夺篡位,不也成了顺理成章?是以这一声错喊,便等于是江充余党,心怀旧朝,恐怕是万劫不复了。
  那剑客叹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这公主……”眼看众人瞪着自己,赶忙改口:“郡主、玉宁郡主……至今都还是小姑独处,是吗?”西门嵩道:“她想嫁,怕也没人敢娶哪。正统元年,皇上起意下诏,命郕王妃殉节,震动朝野……”
  众人啊了一声,齐声道:“凝公案!”话声才出,便又左顾右盼,神色微见忌惮。
  “凝公”者,“遗宫”也。卢云乍听之下,便也双肩微动,想到了顾嗣源。
  所谓“遗宫案”,便是要驱散景泰死后留下的群妃,那时裴邺语焉不详,岂料正统皇帝竟是要逼前朝的皇后自杀,让她为郕王殉葬?想堂堂的皇后尚且不能自保,何况其他?无怪上从群妃,下至公主,人人惊惧恐怖,朝不保夕,直至最后关头,靠这顾嗣源撞死狱中,震动了朝廷根基,这才保住了这批孤儿弱女。
  眼前这个玉宁小公主,正是顾嗣源一命换命,以自身之死赎回来的。
  卢云热泪盈眶,仰起头来,朝二楼望去,说来也巧,那玉宁公主坐在二楼包厢,窗扉却未阖起,一双妙目似有意,似无意,几次都朝卢云这桌望来。卢云“咦”了一声,微感错愕:“她……她这是看瞧我么?”仰首凝视,待要细看,那美女却又别过了头,避开自己的目光。
  卢云与景泰一家甚是投缘,不论皇帝本人,还是大女儿银川,稍一相会,便得青睐,没想这小女儿与他一照面,亦生亲近之感。凝目看去,只见这“玉宁公主”容貌端丽,与姐姐银川既有神似、亦各有千秋,几名客人虽知她是正统皇帝的眼中钉,但国色天香在前,还是不免多看了几眼。
  想起顾嗣源,卢云心头一热,便想上楼向小公主说会话,可自己与她素昧平生,却该如何自荐?说自个儿是景泰年间的状元爷,答过他父皇的对联?还是说是她救命恩人顾嗣源的得意门生?
  怎么说,都不好。卢云虽是闲云野鹤,却因天性拘束,烦恼也多,看那窗扉迟迟不关,似还在等候自己,却又不敢冒昧过去。良久良久,总算咬了咬牙:“说不得,银川殿下已经归国了,我怎么能不去打听打听?这可是国家大事啊。”
  为了顾伯伯、为了天下百姓,万不能万不能再拘束了。卢云昂然站起,稍稍整理了仪容,正想朝楼上行去,忽听嘻嘻一笑,柜台下似有声响。卢云微微一愣,不知谁在发笑,正要察看,突听脚步轻响,似有女子行入店内,卢云大惊失色,忙提起大氈,往头上一放,急急坐了回去。
  正担忧间,门口长袍影动,却是一名男子步入茶堂,卢云大大松了口气,暗道:“原来是武林好手,可真吓死人了。”来者并非三寸金莲,而是一名轻功高手,无怪落地如此轻微。卢云凝目细看,却见此人衣装破烂,虽在大寒冬日,却露出大半个胸膛,此外满面黑泥、通体肮脏,好似是个乞丐。
  世上高人所在多有,亦有乔装气概的,当年自己人在扬州,便曾因此巧遇陆孤瞻。只是这乞丐神气有些颓丧,一路来到了店里,左顾右盼,慢慢行到卢云边,似要出言乞讨。
  红螺寺乃是慈悲之地,卢云为人亦甚好心,忙从怀里掏出了一文钱,正要送将过去,却听西门嵩咦了一声:“这不是霍天龙么?你也来红螺寺啦?”
  听这乞丐还有姓名,却是叫“霍天龙”,卢云不由愣了,那霍姓乞丐慢慢转过头来,叹道:“又是你啊,西门嵩。”看这气概好似颇有来头,方才开口,几名客人纷纷起身:“尊驾……尊驾就是霍天龙?”那乞丐叹息道:“货真价实,如假包换,‘蛇枪’霍天龙便是。”
  那剑客忙道:“在下严豹,峨嵋弟子,久仰霍先生蛇枪神威了。”又指着那刀客,引荐道:“这位姓邓,便是通西大镖局的总镖头,朋友都管他叫‘邓千岁 ’……”那刀客忙道:“什么千岁不千岁?红螺寺里敢说这花?霍大侠肯称我一声邓老板,便算给足面子啦。”
  众人相互见礼,那霍姓乞丐却不熟络,只管坐了下来,斟上热茶,正要来喝,却听西门嵩低声附耳:“霍公子,此番追捕钦犯,情况如何?”
  那霍姓乞丐斜了他一眼,道:“幸亏有你啊,花大钱向您买来的消息,差点送了我的性命。”西门嵩干笑两声,尚未言语,那姓严的剑客忽道:“霍公子,您的蛇枪呢?”那邓千岁也道:“是啊,百步穿杨蛇火枪,多大名气,怎不让咱们见识见识?”
  那“霍天龙”衣衫破烂,两手空空,别说什么火枪了,连气概拐杖也不见一根,那严豹与邓千岁却不识相,只管接连追问,霍天龙笑道:“想看我的火枪啊?”砰地一声,朝桌上狠狠一拍,厉声道:“走!店外说话去,让你们看个够!”
  严豹一脸茫然,邓千岁也咦了一声,都不知他为何生气?正要问个明白,店外却又传来喊声:“霍公子,您走慢些啊!”门外喧哗一片,涌进了一群男子,带头之人是个胖子,人人破衣烂衫裤、披头散发,想来都是乞丐无疑。
  眼看乞丐越发越多了,卢云心道:“这八成是乞丐帮,却来红螺寺乞讨了。”
  相传辽金元三代南侵之时,北方汉人多流离失所,便有“丐儿帮”、“莲花会”之设,只是太祖开国后,百姓丰衣足食,慢慢便见不到乞丐聚集,这些帮会自也销声匿迹,没想百年之后,天干地旱,却又重出江湖了。
  众乞丐登堂入室,西门嵩却也没赶人,忙道:“这不是张胖子么?来来来,这儿坐吧。”众乞也不客气,径自坐下,那“张胖子”不忘从卢云这桌取走了板凳,问也没问上一声。
  卢云见这胖子养尊处优,吃得十分福态,日子想必宽裕,不过此刻却是披头散发、满身淤泥,八成是刻意做出来的,果然那严豹也纳闷了:“你们搞什么?个个都装成了乞丐?敢情是时兴这个吧?”张胖子骂道:“时你个大头,告诉你,咱们遇鬼啦!”
  邓千岁笑道:“什么鬼?这可是佛门重地啊,哪来的鬼?”张胖子苦叹几声,正要吐出实情,却听霍天龙道:“闭上鸟嘴。光天化日下,别提那人的名字,犯禁。” 严豹咦了一声:“犯禁的名字,难道是秦……”秦字一出,四座皆惊,卢云也留上了神,张胖子急忙掩上那人的嘴,骂道:“没听霍大侠说了?别提那厮的姓名,不怕他从你背后窜出来?”
  “笑话”严豹年少轻狂,不知好歹,拍胸脯道:“他要真敢现身出来,那是最好不过,咱这柄剑也不是摆着好……”看字一出,肩头却让人拍了拍,严豹“嚇”地一声,正要望张胖子怀里窜去,却听这胖子惊道:“百草翁!你也来啦!”
  听得“百草翁”三字,四下香客纷纷转头,连卢云也凝神来看了,只见面前站了个小老儿,矮小邋遢,嘻嘻哈哈,不甚庄重,不过脸面却呈青绿之色,宛如庙里的神农大帝。卢云微微一惊,暗道:“这……世上还真有这个百草翁?”
  父老相传,神农大帝有个嫡系子孙,便是这“百草翁”,此人真名无人知晓,只知他生来便有神农本事,不仅精于解毒,还善于采药,什么千年灵芝、成形人参,只消他出马,没有找不出来的,遂让人尊称为“百草翁”。只是景泰时仙踪影渺茫,谁也没见过,没想却在这儿现身了。
  八王竞逐东宫,连百草翁这等隐士都让人请出来了,怕是无人能置身事外了。一时之间,只见堂上客人交头贴耳,连玉宁郡主也探头出窗,足见此人名气之响。这小老儿却是嘻嘻哈哈,不甚庄重,来到西门嵩那桌,忽道:“唉,这不是张胖子吗?你那毛病治好了吧?”
  张胖子讶道:“什么毛病?”百草翁道:“大庭广众的,我不好明说。”
  众人脸上含笑,连卢云都听懂了。玉宁郡主却把窗扉一关,料来剩下没什么好话,果不其然,张胖子破口大骂:“治好啦!要是没治好,你娘怎会喊哑了嗓子?”百草翁怒道:“好啊,二十年前你来长白山求药,又哭又跪的,现下劈头第一句就是这个?老子先操你娘!”
  二人污言秽语起来,一路向上攀爬、祸延祖先,卢云早已料到如此,自也不惊讶,只管低头饮茶,那严豹听得烦了,忍不住插话道:“仙翁,您平日不是隐居关外么?怎也赶来红螺寺了?”百草翁嘿嘿一笑,下巴昂了起来:“你们说呢?我是为啥出山?”
  西门嵩笑道:“八王竟逐东宫,仙翁这般本事,哪还闲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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