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这镯子不由得一笑,这镯子啊,是百里府赏菊的前一日,无尘从闻人山庄她的旧居里取来送给她的。
一年多前,闻人澈要去剑宗接任宗主的前几日,有一日他冷冰冰地唤她进了他的书房,面无表情的从怀里拿出用丝绢包着的这只镯子,然后垂着眼皮,声音毫无温度地道:“听说最近女子们都喜欢无名竹的首饰,正巧我无意中得到一个无名竹的手镯,这女子的首饰我要了作甚,就送你吧。”
当时她吃惊的同时,心下笑翻了,脸上也差点崩不住,少主一个大男人得个女式首镯已经够稀奇的了,偏偏还有送给她,最稀奇的是就是这么巧,竟送给她一个她自己设计的镯子!
只是少主也太无情了,她刚接过镯子,他那清冷的声音便响起:“出去罢。”以致于她都没顾上向这位仙草露个牙齿道个谢什么的,便被少主赶出了书房。所到直到她死的那一天,她都不知为何少要送她个镯子,是笼络人心,还是随便打赏?反正她是一直没敢戴这只镯子就对了,她怕被叶千千背后套麻袋。
不过少主去剑宗那日,他清冷眸光落在她双腕上,然后冷冷问了她一句:“为何不戴那镯子?不喜欢?”
当时她说什么来着,好像说镯子有点大,她戴着不合适,是这样的吧?记得少主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少主素来冷淡,所以她也未放在心上,这镯子也就摞在闻人山庄旧居的抽屉里了,一直到她被四皇子杀了。
那日无尘将镯子送来时,面无表情地跟她说:“少主要我转告四小姐,下次撒谎前,好好打个腹稿,这只镯子的口径大小是可以调整的,不会大也不会小。若少主回来时,你腕间没戴这镯子,他便将你手腕切了,戴到这镯子上!”
姜冬竹惊悚了,素来都是镯子戴在手腕上,谁听说过手腕切下戴到镯子上?少主的意思可是要她的手腕死也要死在那只镯子上?只是事隔一年多,他怎地还记得这只镯子?
她犹豫了两天,在赏菊那天将镯子戴在了手腕上,虽然她从不戴镯子,可是与这种不值一提的原则比起来,她更珍惜生命。
赏菊会结束后,她去找无尘,要他带她一起去找少主。无尘面无表情地说了一句:“少主很安全。”便不再理她。
任她怎么问,都问不出少主去了哪里,少主几时回来。于是只得作罢,暗自佩服,无尘真是和她从前一样的尽职尽责,宁死不出卖主子!
最近几天三皇子和四皇子都不来百里家了。百里敬为了消除三皇子和四皇子对百里冰的误会,最近几天拿出少有的热情扑在灾民重建的工作上,以便寻机会向两位尊贵皇子解释误会。
“对了,冰雁,大夫人还未派人将冬被送过来?”已经进入九月了,秋老虎的威力早已退去,天气渐冷起来,大夫人今年提前命人给各房送去准备过冬的棉被衣物,唯有她这里,没有任何动静。
冰雁笑道:“怕是要给小姐个下马威,一时三刻是送不来了。”
“哦。”姜冬竹把玩着腕间的镯子,不气不恼地道:“大夫人还真是睚眦必报啊,在这种事情上苛扣真是不明智。”
“我瞧大夫人未必是要苛扣棉被冬衣,只是想给小姐个难堪,等入了冬自然会送来。”冰雁终于将月季花瓣全部弄好,笑道:“反正小姐也不缺那点银子,管她几时送过来。”
两人正说着呢,便听侍雪在院子里道:“四小姐,四小姐,奴婢奉大夫人之命来给你送棉被。”
姜冬竹嘿嘿一笑:“还真是说曹操,曹操便到,一点都不含糊,冰雁,让梅儿去把被子抱进来。”
冰雁笑着出去,见梅儿已经站在院子里准备接那两床棉被。却见侍雪身子微扭,绕过梅儿,从冰雁身边挤进屋子里。
“哟,四小姐还在赖床?”侍雪将棉被放在外间小榻上,笑着道:“大夫人让我转告四小姐,非是她有意扣着被子不发,而是因为管家让下人们给四小姐做的被子令大夫人不满意了,大夫人狠狠责罚了管家,然后亲自命人给四小姐重做了这两床被子,都是上乘的被面和棉花。大夫人说了,绝不能让闻人主觉得百里府薄待了小姐救济小姐,咱们百里府是铁盟有名的名门,不能丢那人。”
姜冬竹听了侍雪的话,顿觉身上一冷,鸡皮疙瘩排排立起,大夫人让侍雪传个话都传得这般尖酸苛薄,当真是令人无语到极点。“麻烦侍雪回去转告母亲,我非常感激母亲的苦心,一定会好好珍惜这棉被的。”
侍雪笑了笑施礼离开。
冰雁进屋,伸手扒着那两床棉被瞧了瞧,笑道:“大夫人还真是用了上好的锦缎和棉花呢,这棉被柔软舒服,是良心发现,还是另有阴谋?”
姜冬竹下床,趿拉着鞋子也过去瞧了瞧,赞道:“还真是上好的锦缎呢,就当她是当心发现吧,嘿嘿,大概百里冰在赏菊会上出了那等丑事,大夫人被百里敬训斥了一顿,收敛了一些吧?”
冰雁笑着点头,“或许是,那这棉被”啧啧两声:“还以为是大夫人良心发现了,却原来竟这么薄,比秋只厚了一点,如何过冬?”
姜冬竹不以为意:“她肯送来棉被已是难得,你管它厚薄呢,这样吧,郑厨娘这两年跟了百里霜,赚得少,生活挺拮据的,就把这两床棉被给了她吧。”
冰雁“嗯”地一声答应,抱起被子送到郑厨娘住的厢房里,却皱了一下皱眉:“这棉被虽然柔软,份量倒跟普通棉被差不多,不会是掺的老旧棉花吧?大夫人在这种事上都这般费心思,真是难为她了。”
姜冬竹笑了一下,示意冰雁将棉被送出去,大夫人想在这种事上给她难堪,她偏不如她的意。回头她自己买些好棉花,让冰雁为她重新做两床棉被。
棉被这个小插曲就这样过去了,谁也没想到,数日后,就是这两床棉被给郑厨娘带来了灭顶之灾。
姜冬竹一直等到肚子饿得咕噜直叫,才不得不洗漱吃饭。刚吃了两口,冰雁便兴冲冲地冲进来:“小姐,无尘来了。”
姜冬竹恹恹地嚼着饭瞪着她:“无尘来了就来了,想找他叙旧就去叙,我又未拦着你,这么兴奋做什么?”
冰雁一跺脚,叫了一声:“小姐!”可是又掩不住兴奋道:“无尘来传话,少主让你去云来客栈见他。”
姜冬竹执筷的手一顿,心也跟着轻颤了一下,少主回来了么?当即也顾不得吃饭了,丢下筷子,急忙漱口往外跑——或许解药有着落了!
她丢下冰雁和无尘,激动不已的奔出百里府,跳上无尘驾驶来的马车,马鞭一甩,“驾!”马儿撒花就跑,马车疾奔出去。后面传来无尘的大叫声:“四小姐,等等我!”
冰雁白了无尘一眼,叫道:“呆头瓜,你叫什么!四小姐十多天没见少主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知不知道?小姐这得多少个秋没过少主了啊?难怪她性急啦!你这呆头瓜怎地不长心啊,这是好事,好事,你不知道吗?你走回去会累死吗!”
无尘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低声道:“你也未比呆头瓜强一些。”
冰雁瞪他:“你是谁啊,我跟你熟吗?走开啦!”转身进府,反正小姐也没要她去,懒得跟这面无表情的呆瓜在一起,无趣得紧!
无尘望着她的背影不客气地道:“呆头瓜!”
姜冬竹跳下马车,直奔进云来客栈闻人澈的小院,提气纵上楼去!也说不出是笃定他出去是找人为她配制解药的激动,还是十余日未见少主,有些兴奋,反正她是直接越过楼梯,跃上楼去。
推开门,只见闻人澈正站在窗旁,窗子半开着,见她冲进来,眸里似乎有些惊讶。
姜冬竹顿时窘住,她这般性急兴奋的跃上来,不会正巧是被他瞧在眼里吧?长吁一口气,讷讷地道:“少主”抬头看他,却不由得一怔。
少主的脸还是那张清冷无波的脸,眸子也还是那双清奇深邃的眸子,只是为何她偏偏觉得他的脸上带着淡淡地忧愁,他的眼里溢出淡淡的担心呢?为何她有种错觉,其实他憔悴了不少呢?
闻人澈右手按在窗棱上,身体半侧,黑潭般的眸子凝着她,一瞬不眨,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姜冬竹有些傻眼,现在是什么情况?十余日未见,现在见面至少应该如朋友般打个呼吧,为何他就这般静静看着她,直看得她手足无措,手心冒汗。“呃,少主你回来了?”
其实她打招呼,就是说了句废话,所以少主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睛都未动一下。
姜冬竹又窘住了,少主,你倒是有个反应啊,就这般跟她大眼瞪小睛为的是哪般?
良久,闻人澈缓缓转过身来,清声道:“伸出手腕来。”
姜冬竹一时未反应过来,一头雾水的将两只手腕伸出,看向他,只见他的眸光落在她戴着手镯的左腕上,然后唇角露出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很好。”
很好?姜冬竹垂下双臂,是很好,至少她的手腕保住了。
闻人澈徐徐走到桌旁坐好,淡淡地提起茶壶:“冬竹,去为本少主沏壶茶来,茶叶在抽屉里。”
姜冬竹无语地接过茶壶,清亮的眸子盯着他,“少主,我不是打杂的丫环。”
闻人澈唇畔绽出一丝笑容:“虽然你变成了百里霜,但还是冬竹,我是少主,冬竹为少主沏茶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姜冬竹暗自翻个白眼,沏茶就沏茶,只是为何茶叶在他咫尺之距,他不能自己拿出来?她静等着,瞪着他。
闻人澈很是淡定地看着她,仿佛老僧入定般。最后她败下阵来,叹了一口气,好吧,她就是当使唤丫头的命!凑到他桌旁,弯身拉开抽屉,取出一小罐茶叶,抬头却见闻人澈清目灼灼地盯着她,修长的手指竟捏在了她圆润的耳垂上
姜冬竹瞬间石化!苍天大老爷啊,这是怎么回事?少主竟然在捏着她的耳垂?!她瞠目结舌地瞪着他,这是什么情况,什么情况?!少主是在调戏她吗?是吗?是吧?!
静,寂静,死沉的寂静!
她没有脸红,或者说她根本没顾得上脸红,只顾得上吃惊了!
他耳边泛着微红,清冷的俊面还是那般的清冷,还是那般的淡定,只是修长的手指似是定住了。
☆、第六十四章 明目张胆的闷sao
两人相对凝视半晌,姜冬竹忽地提着茶壶跳出三尺远,仍旧没有脸红,只是惊诧过后的短暂痴呆。“”
闻人澈缓缓收回手指,然后淡定地从怀里摸出一对珍珠耳环,长长的银色流线下坠着两颗大小不一却圆润无半分瑕疵的珍珠,光泽极正。将一对珍珠耳珠捏在手里,简单雅致,甚是喜人,珍珠坠子在空中晃荡着,晃出美丽的光泽。
“过来。”清冷无波的声音唤着她,仿佛适才不是他在捏着她的耳垂,仿佛调戏不曾发生过似的。
姜冬竹木木的望着他,木木地习惯性地走向他。
“坐下。”
姜冬竹顺着那清冷的指令坐下,然后无语哽咽,她怎么听怎么像主人在训练小狗儿呢?如果再加上个“趴下”“打个滚”“作个揖”就完全是训练小狗儿了!
她还在纠结自己是不是少主训练的小狗儿呢,然后就傻愣愣地瞧着少主捏着一只耳环挂上了她的右耳垂
她顾不上再次石化,霍地站起,“少主,你做什么?!”
闻人澈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