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神,竟然和自己那么的相像——
她收回目光,或许是刚刚摔得太痛,她努力了两下依然站不起身,于是,她咬着牙齿艰难的往前爬,双手配合双脚,吃力的朝木牌爬去——
安慕放下手中的蛇皮袋子,皱了皱眉,他走过去将木牌捡起来,然后走到小女孩儿身边,对小女孩儿伸出自己洁白的掌心。
她冷漠的看着他,并没有将手放进他掌心让他拉她起来。她盯着他手里的木牌,一字一顿:“还给我。”
安慕瞳孔微缩,低头将手里的木牌转过来,赫然发现,这竟然是一个为死人立的灵牌!
目光落在小女孩儿脸上,又看了看教堂的大门,他第一次知道,原来还会有人带着死人的灵位来参加婚礼。当时他并不知道,她叫左浅,里面举行婚礼的男人是她的父亲,而她母亲刚刚去世两个月。所以那一天她捧着母亲的牌位参加了这一场婚礼,最后,又被她的父亲扔了出来。
“还给我!”
她见他不理会,于是提高音量对他低吼!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小脸,这才发现她嘴角是一条蜿蜒的血迹,而她左边的脸颊赫然有五个清晰的血痕。打在她脸上的那一巴掌需要多用力,才会在一个小女孩儿的脸上留下如此深刻的血痕?
安慕不由得有些同情她,他弯下腰,不理会她的冷漠和抗拒,将小小年纪的她抱起来,说:“既然这儿没人欢迎你,你不如跟我去擦点药。留在这儿,疼的只有你自己,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为你心疼——”
她盯着他的眼睛,慢慢的,她不再挣扎。
他抱着摔伤的她一步步离开教堂,朝自己家走去。
在安家那两个小时的时间里,他们互相知道了对方的姓名,她知道他叫安慕,他的继母不久前离开了他们家,而他也知道了她叫左浅,她捧着的灵位,是她的母亲。
他小心翼翼的帮她擦了药,她从未发现,原来一个男孩子可以心细到这种地步,他的手指擦遍了她受伤的半边脸,她竟然没有感觉到一丝疼痛。
而他将她干净澄澈的眼神看在眼中,他微微一笑,他第一次遇见跟自己这么相像的人,他们一样的冷漠,一样的倔强,一样的桀骜不驯,那种孤独了很久终于找到同类的感觉,好极了。
半个小时后,一辆黑色林肯停在了安家门口。
三个小孩儿一同走出去,却见到一身粉红色公主裙的木卿歌趾高气扬的下了车。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很明显,就是刚刚将左浅扔出来的那两个人——
“你带她回来的?”
木卿歌站在安慕面前,盛气凌人的质问。
安慕淡漠的盯着她,他本就单薄的身子却像一座山一样,将左浅护在了自己身后,“你们想做什么?”
小小年纪的木卿歌踮起脚尖嚣张的打了安慕一耳光,挑衅道:“你保护她,就是跟我作对!”说完,她回头对身后的两个人说:“叔叔,爸爸让你们带她回去,爸爸还说,如果她不听话,你们不必对她客气!”
说完,木卿歌嚣张的离开了院子,留下安慕带着恨意的眼神!他不甘心自己被一个小丫头欺负,可是看着面前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只有忍气吞声。他知道,他完全可以一巴掌打回去,但是等着他的将会是一顿毒辣的拳打脚踢。
左浅从安慕身后走出来,她摸摸他被打的脸,对他说了一声对不起,然后径直走向木卿歌,一把捉住木卿歌的胳膊,她冷笑着一巴掌挥了上去!
“木卿歌,我们家还轮不到一个野种张扬跋扈!”
“左浅你打我!!”木卿歌捂着被打的脸颊哭着跑向两个黑衣男人,“你们去打死她,她刚刚打我!!”
左浅走到木卿歌身边,她再一次抓着木卿歌的胳膊,抡起巴掌又一次狠狠的朝她另一边脸颊打下去,侧眸对安慕笑了笑,她重新看着木卿歌,说:“刚刚那一巴掌是替安慕教训你,这一巴掌,是买一送一!”
“左浅你敢打我!我妈都没动手打过我,你竟然敢打我!”木卿歌哭得更厉害了,她不依不饶的抓着两个黑衣男人的手又撒娇又撒泼,“叔叔,左浅她打我,你们快去帮我教训她,快点!”
两个男人面面相觑,低头看了一眼木卿歌,缓缓移动脚步朝左浅靠近——
左浅冷傲的抬头看着两个男人,不卑不亢的指着自己仍然有些充血的脸颊说:“打啊,你们朝这儿打!一会儿回去见了爷爷奶奶,我爸他肯定不会承认这一巴掌是他打的,到时候我看你们俩谁来做这个替罪羊!”
两人一惊,随即停下了脚步!
他们怎么能不知道,左铭昊最怕的就是老爷子,而眼前的小女孩儿虽然不讨左铭昊的喜欢,可她毕竟是左家的大小姐,老爷子是不会容忍她被人欺负的!到时候老爷子一盘问下来,左铭昊死都不认账,他们俩可不就遭殃了?
“不,大小姐,我们只是听老爷子的话来请您回家的,我们怎么敢对您动手?”两个男人赔上一脸的笑,笑容下都有些不可思议,一个十一岁的小丫头,竟然这么聪明,他们以后可不敢再惹她了!
“你们!”木卿歌气得嚎啕大哭,一跺脚往外跑去。
左浅瞅着木卿歌的背影勾唇一笑,然后侧眸看向安慕。他对她挥手道别,她同样说了再见,然后便离开了这个小院子。
再一次见到左浅,是在几个月之后的寒冬。
安夏依然跟着安慕一起在街上捡易拉罐和旧报纸等等东西,想卖钱之后减轻一些父亲的重担。
在那个人烟稀少的街头,安慕背脊僵硬,他紧紧盯着一处落败的墙角下那个不停颤抖的身影,他认出了她,即使白雪将她覆盖,他依然认出来,她是左浅,曾经那个倔强的小丫头——
低头对让安夏待在原地不要动,安慕扔下手中的蛇皮袋子,飞快的向左浅跑去。
他半跪在她身边,她身上穿着单薄的衣裳,上面已经被白雪覆盖,跟头发一样,与白雪融为一体。而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连眉毛和睫毛上都落上了雪花。那一刻他慌了,他知道只有一个人的体温下降了,落在眉毛上的雪花才不会飞快的被融化——
她难道被冻死了么?
他叫了几声她的名字,她紧紧地闭着眼睛,没有任何反应。他颤抖着伸出手放在她鼻子前,幸好,还有一丝微弱的呼吸。他再也顾不得那么多,转过身将她背起来,叫上安夏,他们一起飞快的朝家里奔去!
原本他想送她去医院,可是他们没有钱,他知道去医院了也不会有人搭理他们,还不如回家。
安慕将冻僵的她放在床上,看着她身上已经湿透的衣裳,本想帮她脱了衣裳,可意识到自己已经是个十二岁的大男孩儿,她也十一岁,男女授受不亲,他赶紧叫来安夏,他去隔壁房间拿自己的衣裳,让安夏帮左浅脱光她身上的衣裳。安夏笨手笨脚的将左浅脱光,盖上被子,他将自己舍不得穿的新秋衣秋裤和新棉衣棉裤递给安夏,示意她帮左浅穿上——
“哥哥,这是爸爸买给你的,你都没穿过不行,她不能穿你的新衣裳!”
“别闹,不穿我的难道穿你的?”
安慕无奈的笑笑,安夏才六岁,左浅哪儿能穿安夏的衣裳?安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小衣裳,又看了看左浅的身体,好像是只有哥哥的才能给左浅穿,她只好不高兴的帮左浅穿上了。
两个人在床前等了一会儿,左浅依然没有转醒的迹象。安夏慌了,抓着安慕的手说:“哥哥她是不是死了?我好怕,我们把她扔出去吧!”
安慕盯着左浅看了看,他伸手探了一下左浅的体温,她身上还是很冷。安慕知道,他们家没有暖气,想要让左浅的身子暖和起来,只有他们兄妹俩帮左浅暖被窝。
犹豫了好一会儿,他见左浅一点起色都没有,只好叫上安夏,一起钻进左浅的被窝里。
兄妹俩的体温很快就将被子暖和起来,安夏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盯着昏迷的左浅看了看,又盯着将左浅抱在怀中温暖着她的哥哥看了看,她说:“哥哥,电视里面说,一个男孩子碰了一个女孩子,就得娶那个女孩子。哥哥,现在她是不是我的嫂嫂啦?”
“”安慕睁开眼睛,他的身体被左浅的身体冻得瑟瑟发抖。看着什么也不懂的安夏,他温柔的说:“小妹你不要乱说话,哥哥和左浅姐姐都穿了衣服的,哥哥只是帮她暖和暖和身子,不然她会死的。”
安夏看了看哥哥身上穿着的秋衣,又看看左浅身上的秋衣,他们的确都穿着衣服。可是,她还是有疑问——
“那电视里面也有说,一个男孩子救了一个女孩子,女孩子就应该以身相许的!”
安慕当场一头黑线,张了张嘴唇又不知道怎么反驳安夏,他只能故意板起一张脸对安夏说,“以后不准看电视!”
“”
安夏委屈的闭上小嘴,钻进被子里帮左浅暖脚,再也不吭声了。
半个小时后,左浅缓缓醒了。
她艰难的睁开眼睛,眼前却是一片黑暗。她一愣,随即才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她吃力的从安慕怀中抬起头来,望着安慕那张温润的脸颊,她心里涌满了感动——
又是他,将她救于危难之中。
安慕感觉到怀里的人动了动,他睁开眼,意外的发现她醒了。他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和她相拥的姿势,他忽然跟被电击了一样从被子里跳下床,红着脸低头解释,“那个你刚刚冻僵了,我才和安夏一起钻进被子里帮你取暖你别误会”
左浅被他害羞的样子逗笑了,于是伸了伸胳膊动了动腿,哪知道小安夏抱着她的脚睡着了,她一踢,安夏就跟肉嘟嘟的足球一样从被子的另一头被踢到了地上——
顿时,洪亮的哭声响彻了整个房间——
“哥哥我屁屁痛,好痛”
安夏哭着张开双臂要安慕抱,安慕也着急的奔到安夏身边,将她从地上抱起来,摸摸她的头发温柔的安慰她。
左浅僵住了,她不知道自己刚刚醒过来就干了坏事儿,听着安夏的哭声,想起自己刚刚干的事儿,她脸红了,不好意思的钻进被子里,将整张脸蒙在被子下面
安慕一边安慰着嚎啕大哭的安夏,一边看着被子高高凸起的一团,想象着左浅尴尬的表情,他不由得抿唇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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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 顾南城,你吃醋了【6000+】
“安夏——”
“安夏,你在想什么?”
木卿歌叫了安夏好几声,安夏都没有反应,她这才伸手推了推安夏。安夏蓦地回过神来,眼角泛着泪光。默默地闭上眼睛,她心痛的深吸了一口气。那些有安慕的日子,好快乐。如果哥哥还在,也许现在左浅姐姐已经跟他结婚了,没准孩子都会上学念书了——
毕竟,哥哥死了七年了。
“是谁杀了我哥哥?”安夏侧眸看着木卿歌,冷漠的问道。不管是谁杀了安慕,她都会为安慕报仇雪恨,让安慕在九泉之下能够瞑目碛!
看着安夏眼睛里的恨意,木卿歌勾唇轻笑,她没有急着说话,而是从包包里取出一张已经有些发黄的照片,缓缓递给安夏——
安夏瞳孔微缩,将照片接过来。
低头看去,她震惊了!侔!
照片上,年轻帅气的安慕穿着一身休闲装,以痛苦的姿势蜷缩在沥青路上,嘴角流出的血已经流淌了好大的一滩!而他前面正是一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