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日子,陈尘过得很顺利,就是会经常见不到杜麓。杜麓自那日之后,就事务繁忙,经常出国,一去就大半个月,回来后,又要处理后续事务,除了交待任务,陈尘几乎没怎么跟杜麓说上话,每次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杜麓匆忙的背影。
这样的日子哗啦哗啦地又过了三个月,没有了杜麓在身边冷嘲热讽的日子,陈尘还真有些不习惯。陈尘工作上很有发展,越做越顺,同事中有不少羡慕的,总说,在杜总手下工作,又能学到东西,又有人照顾,陈尘真是运气好得厉害。
听到这样的话,陈尘心中有些得意,这不但是对杜麓的肯定,也是对自己的肯定。可是得意完了,陈尘又觉得心情有些低落,心中暗暗猜测杜麓是不是记得那天的事,所以在一直躲着自己?转念又觉得自己太自恋,自己只是一个学弟,一个属下,杜麓那样强势的人,怎么会真正把自己放在心上?杜麓对自己一直以来的照顾,怕只是随手之劳吧?
想到这里,陈尘又有些闷,杜麓也许没把任何人放在心上吧?有太坚强的外壳,自己什么都看不透,每次电话还是见面,杜麓虽然忙碍却没什么变化,该稳健的时候稳健,该嘲讽的时候嘲讽,对自己既没有刻意疏远,也没有努力亲近,一切好象一如从前。
可到底是什么不一样了呢?陈尘想不明白,真想找一个晚上,象以往一样,与杜麓喝一夜酒,好好谈谈,说说这个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
陈尘还没约到杜麓,却被卞随约了出去。
第 7 章
卞随在电话里的声音婉转温柔,与平日里的爽朗清脆大相径庭。陈尘拿着电话,有些不知所措,这样的主动邀请,作为一个女孩子,陈尘可以想像她鼓了多大的勇气才把这样的要求说出口,作为一个男人,陈尘知道自己当然得答应,必须得答应,明知去了以后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要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陈尘还是得答应。
可是为什么就是沉默不语呢?陈尘拿着电话低着头,一直看着自己的手指,无谓地桌上敲着。卞随这样的愿望不也是自己当初的愿望么?这种事情,其实应该自己先提出来的,不是么?现在轮到一个女孩子说出口,陈尘,你还在犹豫什么?陈尘在心里一遍一遍地问自己,却只是沉默不语。
〃陈老师没空么?〃卞随的声音怯怯的,细细弱弱,惹人怜爱。停了一会儿,又道:〃是我的邀约太莽撞了吧,陈老师,你不必为难的,对不起,没有考虑到你的时间。〃
陈尘听着卞随的声音,心中翻滚着不知名的情绪,什么时候自己也会让人爱慕到恐惧了么?什么时候,自己在卞随这个小姑娘的心里,也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偶像了呢?什么时候,她开始一看到自己就满眼放光,一遇到问题就想到自己了呢?什么时候,在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变成了另一个杜麓了呢?自己竟然全都不知道。
想着卞随,想着自己,陈尘心中微微一紧,扯开笑容,开朗地说道:〃不会,我只是在想约在哪里比较合适,我们合作了这么久,我被你叫了这么久的老师,还真没和你一起好好吃过一顿饭,实在不应该。〃
说到这里,陈尘听到电话那头轻轻地松了口气的声音,不禁心生怜惜,继续用开朗欢喜的声音与卞随约了时间地点,一起吃饭。
约的地方并不远,时间也不急。
陈尘步行,一路慢慢踱过去,想着心事,吹着冷风。
街边的树,叶子全都掉光了,想到自己的现在全缘自于盛夏的那一场相遇,也许更久以前?缘自于自己骑车把那个在湖边沉思的少年撞下去的那个十月天?一个自己从来不熟,从不了解的男人,什么时候竟然成了自己生命轨迹的转弯制造者?
〃老天,你这是在向我证明,这世界真的有缘分存在么?〃陈尘边走边任心绪乱飘。落叶铺在路上,还没来得及清扫,踩在上面,会有沙沙的让叶子疼痛的声音。风一起,就会飘起几片来,很美。
卞随这样的姑娘,无论从哪方面讲,都应该是自己的爱慕对象才是。可陈尘回想起来,自己好象对于女性之美并没一个真正自己的标准,在大学里谈的几次恋爱,也完全是大家说哪个好看,哪个性感,哪个合适当女友,自己才去追的。
爱情?有过吧?在一起快乐过,分手时伤心过。还求什么呢?陈尘心中暗忖,也许是自己还太小,才二十四岁,对感情的迷茫,实在太正常。卞随这样的姑娘,自己当然应该爱她,她聪明美丽,乖巧可爱,又一心一意地爱自己,是的,爱自己。陈尘叹口气,怎么会不知道呢?那些热烈的眼神,那些不由自主的维护与贴心,那些不是爱情不可能的付出,陈尘又不是傻瓜,只是一直在装傻而已。
现在眼见必须有一个结局,或者是另一个开始。陈尘不知道自己在摇摆什么。红砖路很长,店面一家接着一家,繁华大街上,陈尘一个人在人行道上踽踽而行,犹豫着,要不要咨询一下万能学长杜麓。
陈尘拿出手机,还没来得及拨打,抬眼就看到了自己正在思量的人正坐在对面温暖的咖啡馆里。与一女子形容亲密,笑颜灿灿。陈尘拿着手机站在路边的冷风里发起了呆,隔着玻璃看着杜麓,突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杜麓竟然也会在清醒的时候笑得这么干净,笑得这么真诚,这么象个孩子,甚至还带些撒娇的意味。
原来杜麓有女朋友的。陈尘一时有些发木,心里想着,原来自己认为自己不了解杜麓并不是误解。原来他在自己面前展现的冷漠与讥诮,并不是他全面的性格,只是他只想给自己看到那样一面罢了,一个面具罢了。
陈尘笑了一下,重新把手机揣回兜里,慢慢往前走。隐隐听着咖啡馆里飘出一个沧桑的老男人的歌声,陈尘竖起耳朵仔细辩听,好象是这么两句:〃。。。。。。How things can change,nobody knows。 That's the way life sometimes goes。。。。。。。〃
陈尘听着愣了一下,接着摇了摇头,要把这无谓的歌词忘切。快步向前走去,冷风扑扑地刮在脸上,吹过耳畔倒象是某种奇怪的哽咽的声音,陈尘紧了紧大衣领子,眼神坚定起来。这世上,还有一个美好的人,在前面等着自己,冬天来了,确实应该找个温暖的人,相互取暖。
卞随真的是个温暖的人。陈尘抖落一身寒意进到餐厅时,卞随已经坐在那里了。脸红红的,不知是羞的还是热的,见到陈尘只是歪着头笑了笑,甜蜜得能让所有人融化。
陈尘见状慢慢地勾起了嘴角,盯着卞随,慢慢走过来,脱了大衣,坐在卞随的临座上。一番动作下来,目光没有离开卞随,嘴角越咧越大,笑得越来越温柔,卞随没见过这样的陈尘,一时无措,被陈尘盯得羞得低下了头。
陈尘伸出手去,轻轻握住卞随的手,缓缓低沉道:〃小随,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么?〃
卞随羞得不敢抬头,没有看到陈尘的眼神,只是轻轻点了点头,算是允诺。
二人吃了饭,坐在了一家咖啡馆里,并排坐着,卞随把头靠在陈尘的肩头,陈尘握着她的手,淡淡的笑容撒在嘴角,不发一语,享受着这种与人相偎的温暖。
沉默半晌,只听得卞随轻软的声音说:〃你知道么?我一直以来,都在幻想,会在某个时刻,某个地方,遇到一个人,我爱上他,他也爱我,他带我前行,改变我的一生。〃说到这里,卞随轻轻地笑了,声音更加温柔,接着说:〃上天顾我,让我遇到了你。〃
陈尘闻言顿了一下,不知怎么的,竟然想起了杜麓。陈尘一时间只觉得全身冰冷,僵在那里。刚才的温暖转瞬消失,好象从未存在过一样。
第 8 章
卞随感觉到了陈尘的僵直,抬起头要看他。
陈尘突然有些心虚,不敢让卞随看到这样的自己,连忙抬起手来,轻轻抚摸卞随的头发,让卞随抬不起头来看自己,低着声音道:〃我也觉得幸运。〃
卞随闻言,闭了闭眼睛,轻声说道:〃听你这么说,我竟然觉得幸福得好不真实。〃
陈尘闻言挑挑眉,叹口气道:〃我也觉得不真实。。。。。。〃
二人的相聚,在貌似甜蜜地各说各话中结束。卞随希望得到陈尘的吻别,陈尘装了傻,眼看着卞随带着有些失望的情绪离开,才放下了心情,放松了表情,静穆下来,转身离开。
夜风凛冽,也并没有把陈尘吹得更清醒。理不清思绪,也无法确定自己今晚的决定是否正确,无法投入一段应该很好的感情里,陈尘不知道自己哪里出了问题。
〃我会努力爱上她的,日久生情,是很正常的事。〃陈尘说服了自己,躺在自己的黑暗的小窝里,沉沉睡去。
没几天,全事务所的人都知道了陈尘与卞随成为情侣的消息,一片恭喜声中,事务所倒象是添了许多喜气,很多人开始在冬天里春情萌动,陈尘也笑眯眯地配合做出一付甜蜜情侣的模样满足大家的窥伺欲。
这一日,临下班前,跑了一天的陈尘来到杜麓的办公室交仲裁报告。
〃听说,卞随成你的女友了?〃杜麓的声音清冷,翻了翻手上的报告,头也不抬地问道。
〃嗯。〃陈尘应了,过了一会儿,却看杜麓没有反应,好象是定在了办公桌后面的一个完美雕像,这样的沉默似有实质,让陈尘非常别扭,于是又讷讷加了一句:〃卞随是个好姑娘,她应该适合我。〃
杜麓慢慢抬起头来,看了看陈尘,突然笑了起来,道:〃你小子手脚倒快。你说的不错,卞随这小姑娘不错,你好好和她相处吧。〃
陈尘看着杜麓,毫无做伪的笑容,真诚的话语。这个样子,真象一个正常的学长,可陈尘还是有些疑惑,杜麓不正常惯了,突然正常起来,倒好象有什么问题一样,他怎么可能不嘲讽自己?还这样爽朗的祝福?
没等陈尘反应过来,杜麓又开口了,声音平平,道:〃这个CASE完成得不错,我又新接了两个商务律师的CASE,你拿去看看,努力努力,在年前赶赶进度吧。〃
陈尘看着丢过来的两沓资料夹,一时目瞪口呆,还有两周就过年了,年前人心浮动,求人办事最是难为,杜麓竟然还接新CASE,而且还是这种一看就是繁琐的CASE,让自己赶进度?自己又没有律师资格,赶来赶去,无非是跑腿呀,求人呀,杜麓是不想让自己过好年呀。。。。。。
可是这是工作的事,陈尘虽然有些郁闷,却也半句推辞的话也说不出来,苦命地接过手来,又问了些与CASE相关的问题,皱着眉准备走出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杜麓心情很好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说请我吃饭的,今天怎么样?〃
陈尘差点一个踉跄,刚才给了大量工作,就让人请吃饭,扮恶魔也不是这么扮法的吧?无奈转身,假笑眯眯地说:〃学长,你说地儿,咱们这就去。〃
陈尘与卞随解释了一下,在卞随满含柔情的目光中与杜麓相偕离去。
坐在杜麓的车里,杜麓见陈尘不言不语还皱着眉头,用不屑的语调说道:〃你不会是在怨我年前给你安排太多工作了吧?〃
陈尘没吭气,看着窗外。杜麓也沉默,陈尘终是没有杜麓能沉住气,过了一会儿,有些不情愿地开口道:〃年前安排这样的工作,还要赶进度,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专业的部分倒好说,与人交涉的事儿,这种时候哪能办成事?〃
杜麓闻言,斜觑了陈尘一眼,撇了嘴道:〃笨蛋!我安排你在年前忙些,也是想给你多送钱。你恋爱了,过年也不再是一家人的事儿,总要多花钱,你小子倒半分不领情,给我耍起脸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