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锦朝依旧微笑着,反正周氏说是聊家常,她就跟她聊啊。和顾锦朝绕了半天的话,周氏心里有点急了,怎么全被顾锦朝带着话走,正事一句都没有提。
正好陈三爷在这里,有些话现在说才好!
顾锦朝又问起十一小姐顾锦棠:“她现在会说话了吗?我记得上次看她,已经能坐起来了。”
周氏觉得这么接上去也太生硬了,但她顾不得了,再这么聊下去就要天黑吃饭了。
叹了口气,周氏眼眶微红。又忙掏出汗巾擦眼睛:“瞧我,好好说着话,又想到你二伯父的事,想到他在大理寺里吃不饱穿不暖的,我心里不好受啊!”
顾锦朝嘴角一抽,周氏这也太明显了。
周氏拉住锦朝的手,继续说:“想你出嫁的时候,你二伯父还让我给你的添箱一定要好,怕你受了委屈,特地要娘给你多封几担嫁妆。你们从适安回到祖家,你二伯也是尽心尽力照顾你们,你父亲上次出事,差点丢了官。不也是你二伯帮忙才躲过的锦朝,现在你二伯父有难,于情于理,你也不能不帮啊!”
抬出恩情来压她,她要是不答应不就成不义之人了。
何况是在陈三爷面前。
周氏继续说:“你祖母叮嘱我一定要把话传到。你要是不答应,她老人家就要亲自过来了,她年纪大了,你也不忍心看她折腾吧?你也知道你祖母的性子唉,现在全家上下都忙着想救你二伯,可惜有心无力啊!在这么下去,你祖母气出个好歹,咱们家更是要手忙脚乱了”
顾怜忍不住想插嘴,被桌下周氏的脚死死踩住。只能不甘心地低下头,咬着唇等周氏说。
周氏看到顾锦朝不说话,心里松了口气。顾锦朝能拒绝吗?拒绝就是不孝不义,陈三爷还坐在这里,她不会这么直接的。就是陈三爷听到,也不好意思不答应!
顾锦朝心里直想笑,周氏这些事也敢搬出来。就说嫁妆的事,父亲的家业充公,每年的收益近万两银子都是顾家的。她的嫁妆在其中算不上什么,何况要不是她要嫁到陈家,冯氏会给她这么多嫁妆?她在顾家一年,冯氏要拿捏她,顾怜看她不顺眼,做了多少对她不好的事?冯氏想把青蒲指给徐厚才,顾怜想让她帮自己顶罪现在这些人都来问她要恩情了!
也是,父亲原来出事,二伯父也帮过他。但一码归一码,她不会拖陈三爷下水。况且父亲那次脱罪,并不是二伯父帮忙,而是陈三爷暗中相助。周氏这颠倒黑白,恐怕是连事情都没问清楚!
二伯父要是遭人陷害,顾锦朝也不会真的不帮忙。但他不是,这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二伯父的难处我明白,但是二伯母也知道,明知故犯的事有多严重。二伯父想完全保住官职是不可能的况且我也是个内宅妇人,想帮也不知道怎么帮啊。”顾锦朝说。
周氏喉咙一哽,她不知道怎么帮,她不知道陈三爷知道啊!
余光往旁边一瞟,发现陈三爷正闭目养神,好像根本没听到她们说话这陈三爷怎么不按牌理出牌!
她擦起眼泪来:“朝姐儿,你心不诚啊!你摸着良心说,该不该帮你二伯父”
“锦朝。”陈三爷突然叫了她一声。
顾锦朝侧头看他,陈三爷手里摩挲着茶杯盖,“你下午还有一盏药要喝,该回去了。”又看向周氏笑道,“她现在身子娇贵,受不得累,伯母见谅了。”
说着就站起身,牵顾锦朝起来。
周氏慌了神,忙说:“陈三爷这、您不说句话吗?”
陈三爷不喜欢她那些明着暗着要挟顾锦朝的话,他在旁边一直忍耐着听完了。
他转过身直看着周氏:“二伯父是都察院官员,我已经找冯先伦谈过,他会保二伯父不至于丢官。二伯母想要让二伯父官复原职,就去问问那几个活活被罗泰打死的人的家人,或者去问问被他害了的安司同一家,看看他们同不同意吧。问锦朝你也问不出什么来。”
周氏目瞪口呆,冯先伦就是左都御使,顾德元的顶头上司。陈三爷已经和他谈过了?
陈三爷牵着顾锦朝走到门口,又回头淡淡地说:“对了,岳父那次出事是我救的,二伯父好像什么都没做过。他当时怕把自己牵扯其中,早就先写好了陈情书,准备一旦事发就立刻脱身。二伯母回去问清楚再说吧。把这事说给岳父听也好,免得忙里忙出却连句感谢都换不来。”
顾锦朝都听愣了,陈三爷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
“走吧。”他轻声对锦朝说,随后牵着她走出西厢房。
顾锦朝才挣脱他的手,问他:“三爷,我父亲那次被人陷害你怎么知道二伯父的打算?”
陈三爷摸了摸她的头,笑着说:“你夫君我什么不知道。当时我要帮你,自然要把事情查清楚。你二伯父为人诟病太多,我只是觉得你知道了徒增烦恼,就什么都没说。”
他先走在前面。
顾锦朝看着陈三爷的背影,心中却有些担忧。他什么都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估计他也曾经查过顾家的事
那自己跟陈玄青的事呢?
他知不知道自己原来曾经喜欢过他的嫡长子?
如果他知道了,她该怎么办?
顾锦朝咬住下唇,指甲都掐进肉里。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不甘
等到两人走得老远了,顾怜才拉住周氏问她:“母亲,这该如何是好?”
周氏脸色阴晴不定,她不知道陈三爷竟然这么护着顾锦朝。而且两人应该早就认识!
陈三爷为什么要帮顾德昭?他身为户部尚书,没必要理会一个郎中的小事。但如果他是为了顾锦朝呢?这么一解释,原来那些令周氏疑惑不已的事情就都有解释了。
如果陈三爷原来不认识顾锦朝,又为什么要娶她。他明显早就和顾锦朝相识甚至甚至当初姚家先放话说是陈三爷想娶顾怜,最终提亲的却是顾锦朝,这都可能有陈三爷的参与!
顾怜看母亲的脸色不好看,又怒气冲冲地说:“我看顾锦朝根本就不想帮我们实在是忘恩负义,要不我去找她说好了,您不是还要祖母的书信吗?我拿给她,她要是不肯松口,就写信请祖母过来,她总不能违背祖母的意思吧!”
周氏叹了口气,觉得把顾怜带过来就是个错误。她瞪了顾怜一眼说:“没有我的允许,你可不要随便去找顾锦朝!”
顾怜想到父亲在大理寺受苦,心里就着急:“那怎么办?不能眼睁睁看着父亲被降职吧,以后四房还不爬到我们头上去了”
周氏皱眉:“我也没想到那陈三爷如此果断,顾锦朝应该跟他说了顾家的不少腌臜话,不然他也不会这么对我们当然不能这么算了,不然等你父亲出来,还不责怪死我们。等明日陈三爷不在的时候,我们再去见她,你可要听我的,不能擅做主张。”
顾怜敷衍地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了。
顾锦朝这一夜也没有睡好,辗转反侧,又侧身看着陈三爷熟睡的眉眼,心里幽幽叹气。
帷帐外头的烛光洒在他脸上,看起来格外柔和。
顾锦朝睡不着,有点想坐起来看书,又怕吵醒了陈三爷。只能看着承尘想事情。
她再翻了一个身,却感觉到陈三爷似乎被吵醒了,可能是感觉到她又没睡好,下意识地侧过来,要把她搂进怀里。
原来晚上顾锦朝总是睡不好,都是他搂住睡,竟然还睡得很踏实。但是锦朝有孕之后,两人都是分了被子睡,除非睡着的时候无意识纠缠在一起了,顾锦朝第二天醒来必然被他紧紧抱着,偶尔还能感觉到他身体的亢奋。顾锦朝有时候在他怀里蹭两下,都会感觉到他的紧绷,陈三爷挺无奈的,有一天半睁着眼睛把她压在身下,低声威胁她:“男子刚睡醒的时候都很危险,意识尚不清楚,什么都做得出来”
顾锦朝也就不会睡着睡着跑到他的那边去了。
她还没回过神,就被陈三爷抱住了,手还压着她。
顾锦朝暗暗叹了口气,看到他微开的衣襟那个伤口已经好了,不过留下了暗褐色的伤疤,十分狰狞。顾锦朝伸手摸了摸他的伤疤,闭上眼睛还是准备睡觉,毕竟明日还要早起。
她不知道自己闭上眼之后,陈三爷却睁开了眼。注视着墙壁许久,才缓缓闭上眼。
十月的天,已经完全冷下来。
夏天穿的凉薄衣物早就收起来了,竹篾、凉席早换成了软垫。昨晚下过一场雨,更冷了一些。
怀孕已经过了头三个月,顾锦朝觉得自己还是每日去给陈老夫人请安比较好。虽然没人会闲话她,但不去晨昏定省,难免会让别人觉得她娇气了。所以等陈三爷走之后她就起床了,丫头进来服侍她梳洗。
青蒲端了一盆开得正好的墨菊进来,屋子里顿时充满一股似有若无的菊花香。
顾锦朝问她:“墨菊都已经开了吗?”墨菊一向晚于别的菊花开放,应该还没开才是。
青蒲笑着回答:“许是今年的天气寒冷得早吧,花房里好多菊花都开了。”
顾锦朝看她样子轻松,反倒显得比平时心平气和,心里松了口气。
青蒲的亲事已经安排好了,顾锦朝本来还想在陈家给她找,但挑来挑去都没有合适的。原来以为那个林远山挺不错的,谁知道他在老家早就有婚约了,是他父亲早年口头定下的婚约,是一个秀才的女儿。
顾锦朝察到他已经有婚约在身。她就没有派人再去问过,免得让别人察觉了。何况林远山的确没有喜欢青蒲的意思,还真是觉得她和自己娘亲长得像,所以才亲近几分罢了。
顾锦朝希望青蒲嫁一个喜欢她的人,家世倒是不重要,人品好就可以了。
既然林远山不行,顾锦朝还是把希望放在自己的陪房身上,毕竟是她手底下的人,更知根知底一些。
这样还真找到一个合适的,是父亲给她陪嫁在宣武的田庄,庄头胡永昌的大儿子胡进。顾锦朝刚嫁到陈家的时候,胡永昌带着一家子过来拜见她,那时候胡进就看到过青蒲。听了媒人牵线搭桥,觉得倒是真不错。又听说是因为伺候夫人,所以才耽搁了出嫁的年龄,心里唯一的顾虑也打消了。
顾锦朝打算亲自见见胡进,如果合适,就把这门亲事定下来。
她跟青蒲说了,青蒲刚开始还有点不习惯,看样子也渐渐接受了。
吃了鸡汤熬的白粥,锦朝一早就去陈老夫人那里请安。
陈老夫人很高兴,拉着她多吃了两个糯米包芝麻的团子。
顾锦朝想到周氏和顾怜还在,就不好多呆,先回了木樨堂。丫头过来禀报,说西厢房那边的早膳端进去后动都没怎么动,还说等顾锦朝回来就立刻去她们那儿说一声。
顾锦朝皱起眉,“你们如常送过去,别的不用管。”
说是她们不死心,还不如说是冯氏不死心。依照冯氏的性格,是不可能让冯氏被贬官的。
陈曦由安嬷嬷陪着过来给她请安了,小丫头一蹦一跳的。顾锦朝忙让她坐下来,笑着问她:“我们曦姐儿今天这么高兴啊,是不是得了先生的夸奖?”
陈曦摇摇头,拉着她的手:“先生今日沐休,七哥一会儿要过来教我练琴!他最近都不经常来看我了昨天下午我在祖母那里碰到他,说了半天好话他才答应的!”
顾锦朝觉得有些奇怪,问她:“你七哥现在早上不去檀山院请安吗?”
陈曦声音嫩嫩的:“七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