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闹得不愉快的事,似乎一点都不想让她烦心。
菜端上来了,紫砂锅装着天麻炖乳鸽、一叠清蒸鲈鱼、一碟糟鹅掌、一碟嫩黄瓜,鲈鱼和鹅掌都是给锦朝准备的,纪氏现在只能吃极为清淡的菜。锦朝替母亲盛了一碗汤喂她喝。
纪氏想了想,才道:“你弟弟的事你可得要听母亲的话和他相处好些。你毕竟是姐姐,他现在年纪还小,不能明辨是非,可别和他太疏远了”
锦朝的手顿了顿,今天上午静安居发生的事母亲肯定知道了。
她点头道:“我知道,母亲不用担心。”
第二天,锦朝站在葡萄架下看了看,让佟妈妈找外院的人来在藤蔓下面放石桌石墩的,到了夏天也好乘凉。又吩咐她去静芳斋看看,锦荣是不是准备动身去七方胡同了,如果是的话,记得回来通知她一声。
下午她回到暖阁,把春末里要开的石竹、剪秋萝修整好。又到书房练了半个时辰的琴和书法,才在贵妃榻上躺了一会儿,等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傍晚了,窗外传来细密的雨声。
她打开窗棂看,一股潮湿的雨气迎面扑来,雨下得淅淅沥沥的,打在窗外一株芭蕉树上。
青蒲快步走进来:“小姐,您终于醒了,佟妈妈等了您一个时辰了。奴婢看您睡的香就没有叫您。”
锦朝皱了皱眉,也不知道她有什么事定要当着她说,竟然一直在这儿等着她。洗了脸走到西次间,佟妈妈正坐在锦杌上,朝着门的方向张望。
锦朝的脚步不自觉快了,“佟妈妈,有什么要紧事?”
佟妈妈看到她,连忙迎上来:“奴婢也不知道这事算不算要紧但是您吩咐我注意大少爷进学的事,我想还是得和您说一声。”
锦朝再请她坐下,问她:“怎么,大少爷明天就要动身了吗?”
佟妈妈摇摇头:“却也不是奴婢是听大少爷院里的清然说,大少爷不打算去七方胡同继续读书了,他昨天去见了老爷,想让老爷给他请了西席就在咱们顾府读书。说这样照看夫人也方便老爷有没有同意奴婢就不知道了,但是老爷似乎也没有拒绝。”
锦朝手中的茶杯重重扣在了桌上,心中怒火已经起来了,她深吸了口气,对佟妈妈说:“这事确实要和我说一声,您做得很好!”又高声叫青蒲进来帮她换一身衣裳。
佟妈妈想了想,大少爷不在七方胡同读书虽然影响了学业,却也是为了夫人,算是情有可原的。不知道小姐为何动气了,这又是要去哪里她却没有直接问,而是说:“小姐,这事需不需要告诉夫人?”
锦朝回头看了她一眼,这房里还有白芸在看着炉火,青蒲正在帮她梳发髻。
“这事一定不能让母亲知道,谁说出去了,我肯定要责罚她的。”她见青蒲拿起了一对猫眼石耳铛,又说,“梳好髻就行了,去拿伞来。今天父亲在哪里歇息?”后面那句问的是佟妈妈,锦朝特地让她注意此事。
佟妈妈忙说:“在静安居罗姨娘那里。但是小姐,这天都要黑了,还下起雨了,您不如明天早上再去。”
锦朝摇头:“这事拖不得。”她看佟妈妈神色还有些迷惑,似乎不太明白,又解释道:“顾锦荣回家这么久,去探望母亲又有多少次,每次有多久?因为母亲不去七方胡同读书简直就是笑话!这主意是别人告诉他的,他的个性听风就是雨的。要是让他留在顾家读书,那还得了”
不知道谁给他建议让他留在顾家,简直就是荒谬。
顾锦荣的学业本来就是一般了,在七方胡同只能勉强跟上。他又特别容易被环境影响,顾家没有别的子弟陪他读书,一个人请了西席教?恐怕没几天就不成样子了!
他要是真留在顾家了,宋姨娘或者顾澜在暗中让人引导他一下,教养得更差些,以后就真没救了。
锦朝让青蒲撑着伞,两人便往静安居去了。
雨虽然不大,但是也湿了鞋袜。锦朝刚到静安居就被柳婆子看到了,连忙请她到了耳房,又捧了手炉、端了热茶过来。“还下着雨呢,大小姐怎么到静安居来了。”
锦朝把茶递给了青蒲,她护着她不被雨淋,自己却湿了小半个肩膀,现在也该暖和一下。
“找一身衣服给青蒲换了,我要去见老爷。”
现在静安居都是锦朝的人,她的话这些丫头婆子自然不会说半句。柳婆子去找干净的衣裳了,陈婆子领着她去东次间:“罗姨娘正和老爷用晚膳呢,晴衣伺候着。小姐您在这儿等着,免得淋了雨。我就去里面通传一声。”让她坐在正堂的太师椅上。
锦朝看了看正堂外,天已经全黑了,雨帘细密,什么都看不清。
陈婆子请她过去。
到了东次间,迎面却是一阵暖意。罗姨娘站在父亲旁边帮他布菜,落地灯罩的光芒下人亭亭玉立,点头朝她笑笑,脸上有几分羞色。
锦朝看到桌上还有一副动了的碗筷,再看到旁边的秋葵手里正拿着筷子,心里已经明白怎么回事儿。罗姨娘和父亲同席吃饭不过这事她也不想管,而是向父亲行了礼道:“女儿听说锦荣想在家里请西席授课,已经请示了父亲,不知道父亲怎么想?”
对于父亲这样的人,还是直接问比较省事。
顾德昭笑着让自己女儿先坐下,又吩咐秋葵给她备下碗箸。“你着急来,肯定还没吃晚饭吧。锦荣是和我说过此事,他心疼你们母亲病重,想在家里能伺候着,这也是百行孝为先虽然有些影响他的学业,请了原来在国子监教书的郭先生来教他,也应该是无碍的。”
锦朝摇头道:“父亲,虽说锦荣是想尽孝,但是您也知道母亲的。她肯定希望锦荣在七方胡同读书,而不是在家里伺候她要是锦荣制艺有成,三年后中了举回来光耀门楣,可不更是尽了孝道了。”
顾德昭一时沉默,不过片刻就问:“你是不希望他在家里?我以为锦荣在家里,你们两姐弟能更亲密些。”
有顾澜在,顾锦荣在家里越久他们恐怕就越生疏。
她不说这个,而是继续劝道:“父亲您也清楚,锦荣可不是醉心学业的人,要是让他在家里读书,恐怕是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最近永阳伯的三公子又爱来找他玩,您是知道这位三公子的锦荣前不久还和他一起到郊外走马。”
永阳伯家三公子出了名的游手好闲,家里几个兄长都在七方胡同读书,他偏偏不去。又是最小的嫡子,永阳伯和伯夫人也管不了他,染得一身豪奢气。这事锦朝早就知道,但是她和顾锦荣的关系已经不好,不想为了这事去惹了他,所以一直没有说过。
旁边的罗姨娘也轻声道:“我看大小姐说的有理,大少爷还是要以举业为重,可不得听了二小姐的话就想一直留在家里了。”
顾德昭皱了皱眉,问罗素:“这主意是顾澜出的?”
罗姨娘曲了一下身:“妾身是听下人们说的,二小姐常找大少爷,和他说要是去了大兴县,两人可要很久都见不到了不过妾身也不知道大少爷竟然真的来和您说了。”
顾德昭就变了脸色,要是为了纪氏,顾锦荣不想去七方胡同还是情有可原的,但要是为了别的
顾德昭回过神,便让锦朝先回去:“这事我明天会和他说清楚的。”
罗素说要送她到门口,锦朝看她似乎有话想说的样子,也没有拒绝。两人走到庑廊下,看着茫茫的雨,罗素低声和她说:“大小姐,那话妾身是听秋葵说的,她和二小姐房里的木槿交好秋葵似乎还知道二小姐一些事,您明日要不要找她问话?”
锦朝道:“先不必,等到需要的时候我回来找她的,这次多谢你了。”她没想到罗素会突然开口把问题引到顾澜身上,现在看来她虽然怯弱,却也不算笨。
罗素笑了笑:“大小姐不必客气,都是妾身该做的。”
第三十八章 质问
顾澜正在翠渲院的小厨房里看着,父亲最近多流连在罗姨娘那里,宋姨娘看着便憔悴了许多,她暗自心疼,想给母亲熬一盅滋补的汤。
紫菱过来说:“大少爷来了。”
顾澜接过木槿递过的帕子擦手,吩咐厨房的婆子小心看着砂锅的火候,踏进了院子的庑廊里。又看紫菱面部的红肿还未完全消散,皱了皱眉问她:“你没用药膏涂吗?”
紫菱小声道:“奴婢以为要给大少爷看的”
顾澜直骂她愚笨:“他现在忙着自己读书的事,顾得上看你的脸吗,你算什么东西!”这种小伎俩使了一次就别在有第二次了,顾锦朝又不是没事就扇紫菱的脸玩。
想到巧薇跟她说,紫菱这丫头不能多留,她心里又一阵烦躁果然还不如木槿机灵。
看到顾锦荣站在厅堂前的庑廊下,旁边还有丫头端来的杌子,他却背着手看庭院里新种的一株美人松。他应该是有什么烦心事顾澜心想,他一有烦心事就坐立不安的。
顾锦荣看到顾澜笑着朝他走来,想到自己前日还兴高采烈地和她说能留在家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二姐,我过来和你说一声,我不能留在家里读书了。”
顾澜错愕:“怎么,爹爹不同意吗?”
顾锦荣咬着牙道:“父亲本来是同意了的,是昨晚顾锦朝连夜去找父亲,要他改变主意!”他说着又抱怨顾锦朝,“我现在什么都不顾问她的!她为何非要管我的事!”
顾澜笑了笑,安慰她:“也许长姐是觉得你在家里多有不便吧怕耽误了你的学业。”
顾锦荣哼道:“她怕耽误我的学业?她是怕我分了母亲的宠爱吧!平日每天都去母亲那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孝顺似的。再者我要是走了,她以后欺压你岂不是更方便了,她这么自私的人,怎么可能是为了我的学业!”
如果顾锦荣去七方胡同读书了,当然是对她没有益处的。顾澜也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告诉了长姐,唉,本想着你要是能在家里,也可以多陪伴着母亲,她的病能好得快些”
顾锦荣在庑廊下气得团团转,想了又想:“算了,我要去找她说话!她这段时间做的事情也太过分了!”又高声叫清修和清安,要去清桐院。
顾澜拉都没拉住他,这个顾锦荣说话一向没有分寸,要是在顾锦朝面前说漏了什么可怎么好!她喊了他几声,他人却已经走出翠渲院了。紫菱小声问:“小姐,大少爷要去找大小姐的麻烦不是好事吗您怎么还不愿意他去呢。”
“你懂什么”顾澜瞪她一眼,又泄了气,算了,等他们姐弟狗咬狗去,要是闹翻了更好。
锦朝还在窝在暖和的大炕上做针黹,这几天都是阴雨绵绵的,又冷了下来,不好出去走动了。
佟妈妈在旁看着,问她:“大小姐这做的是什么?”
锦朝道:“这是护膝,做给锦荣的。”虽然就要开春了,但是天气还冷,他们在大兴读书的子弟肯定会早早换了棉裤,等到了坐下来听先生授课又会觉得冷。给他做了外穿的护膝,冷的时候穿上,要出门再解下来便是。
两人毕竟是亲姐弟,关系不好也惹得母亲伤心。锦荣既然喜欢别人讨好迎合他,那她投其所好便是。锦朝知道自己的性格也是倔犟强硬的,但是顾锦荣却是吃软不吃硬的人,这个弟弟还得哄着来,他毕竟还小。
护膝面子用的是沉香色绸布,里面缝两层绸布,又塞了软和的棉花,她又在绸布上绣了喜报三元的图样,现在正是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