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的恐怕果树早被淹死了,让他不用来!”徐妈妈应声,去找纸笔来回信了。
采芙抱着个东西走进书房外,外面下着雨,她满身的雨水,淡青的裙裾都染成深绿了。她放下东西后忙拧了水,擦干了才敢进书房。
“小姐,刚才外院的婆子过来送了东西。”她把手里的东西抱给锦朝看。
锦朝抬起头,采芙手里抱着一个景泰蓝珐琅掐丝的花盆,十分精致。里面种了一株有些古怪的植物,一片片肥厚的叶子,长满了褐色的长刺。
这是什么东西?
她问采芙:“谁送过来的?”
采芙道:“是长兴候叶家送来的,送的小厮还说,他们世子爷要转给您几句话。”她想了想,“虽说花无百日红,但世子爷说他保证这东西百日常绿,让您不要担心,哦还说这东西叫仙人掌。”
锦朝听得笑出来,这叶限也真是有趣!
她让采芙把这盆仙人掌抱近了看,这东西长得张牙舞爪的,古怪非常。
“放在多宝阁上吧,朝着东边放,放里面些,可别让它扎到了人。”锦朝吩咐采芙。
看了一会儿仙人掌,锦朝似乎也觉得心中轻松了些。起身走到书房外,雨下得很大,仲夏的雨总是瓢泼般,但是眼看着雨大,不一会儿就会停了。
锦朝问采芙:“宋姨娘那边如何了?”
采芙回道:“随侍处新送的丫头十分不听话,夜里还要跳百索,吵得姨娘睡不着。姨娘若是想让她们做事,这两丫头是百般的不愿意去做,现在饮食起居都是姨娘亲自在做。那个半莲又让婆子给撵回翠渲院了,姨娘更是凄惨了。”
锦朝笑了笑,淡淡道:“她这样的折腾,恐怕孩子是生不下来的。”
宋姨娘恐怕是撑不了多久。再加上父亲刚知晓了宋姨娘原先做的事,对她更是厌弃。
采芙听了,轻声嘟囔了一声道:“奴婢倒觉得生不下来更好,看着碍眼”
采芙一向不会说这些,她可是很谨言慎行的。
锦朝便笑笑:“难得你有这样心狠的时候。”
采芙觉得有些不好意思,红了脸:“奴婢说说而已,心里实在是恨她。”
锦朝听了却一时沉默,她也想过宋姨娘要是生不下孩子这个问题。
如今宋姨娘被困临烟榭,唯一的倚仗就是她的孩子,又刚被自己揭穿了与管事勾结的事,更是不可能翻身了。倒不如去了她这个孩子,让她真的永不得翻身!
原来她没想过要去这个孩子。
说到小产,她似乎就能看到当年俞晚雪小产的时候,她身下全是血,陈玄青看着她的目光恨不得杀了她,所有人都在无声的抱怨她,因为她是主母,他们都不敢开口罢了。
其实没有人知道,她是真的不知道俞晚雪有孕,她要是知道,不会对她这么狠。
倒是又想起往事了锦朝回过神,把目光放在不远处的葡萄藤上。
宋姨娘前世害了母亲,今生又害她,她恨不恨?简直恨不得啖肉饮血!这个孩子,又是在母亲病重的时候怀上的,在逝世的时候她知道的。她想着宋姨娘那肚子,也是百般的不舒服!
只是原先她忙着母亲的后事,还没腾得出手来收拾她!她本以为折磨人要长久,如今看来,倒不如外祖母的快刀斩乱麻,让宋姨娘永远翻不了身!
何况这孩子生下来也是个祸患,日后他要是知道了自己的生母是宋姨娘,指不定要如何折腾呢!只要有顾澜在,这点事怎么可能瞒得住那孩子。
她想了许久,采芙也没有惊扰她。
过了好久采芙才听见大小姐缓缓说:“采芙,你说得对,倒是我没想开。”
采芙看到锦朝嘴边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一时有些疑惑。她说对什么了?
她好像没说过什么吧
大雨如泻,顾澜却正站在临烟榭外面。木槿帮她撑着竹柄油纸伞,大雨里一切都静悄悄的。
几个婆子拦着不要她进去。
顾澜的裙裾全被雨淋湿了,湿冷的感觉蛇一样爬在她身上,她冷冷地看着挡住她的婆子,低声道:“你们别以为我不知道!姨娘在里面肯定被人欺负,谁给你们的胆子,敢把我拦在外面。”
婆子嘿嘿一笑:“二小姐,咱们也是听主子的话办事啊,为难我们也是没用的!您还是赶快回去吧,老爷已经说过了,您要是再来见姨娘,可是会被罚的。姨娘在里面好好的,您别多想了。”
顾澜咬紧嘴唇,气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以为她不知道吗,半莲被赶回来的时候,什么都和她说了!
她母亲原来虽说不是主母,那也是贵妾,谁敢怠慢!如今两个小丫头都敢欺负她不成!她去求见父亲,父亲不仅不松口,反而怒骂了她一顿,要她安分守己!
雨丝密密的,顾澜抬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就看到两个丫头躲在抄手游廊里说笑,伸手接屋檐边的雨水玩。她心里低咒这两个丫头,母亲还怀着孕,她们竟然没一个在里面伺候的!
不行,她得要想个办法才是。
顾澜犹豫了片刻,狠狠地瞪了两位婆子一眼,带着木槿回翠渲院去。
第八十六章 哀求
一会儿的功夫,大雨总算是停下来,锦朝吩咐了佟妈妈去静芳斋,把昨天孙管事和玉香的事说给顾锦荣听。
锦朝也开始反思自己原来的做法,她对顾锦荣总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引导不能干脆就放任他自生自灭了。但是母亲死后她思量了许多,顾锦朝毕竟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总是需要人引导的。把宋姨娘和顾澜原来做的事和他说了,他也能好好想想,免得日后再犯了这样的错。
顾锦荣听完徐妈妈的话,又气又怒,更多的还是悔恨,他咬着嘴唇什么都说不出来,眼泪止不住地流。
虽然他早知道顾澜狼子野心,但他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受深刻!勾结孙管事害母亲?离间他和长姐?最可恨的不是宋姨娘和顾澜的所作所为,最可恨的是他竟然信了这么久,害了长姐和母亲这么久!
母亲已经死了,他又能怎么去补偿呢!
长姐如今见都不想见他,他该怎么办?
佟妈妈抬头看了一眼,道:“大少爷可要振作些。如今夫人已经去了小半月了,您若是再这样不振作,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大小姐现在忙里忙外做夫人的事,您虽然插不上手,但帮一帮别的事还是可以的。大小姐说了,您也该想着回七方胡同读书的事,可不该这样伤心了”
顾锦荣愣了愣。在母亲死后的这段时候里,他一直都萎靡不振,心中充满了愧疚。
母亲的后事,多半也是长姐和二伯母在操持。他作为嫡长子,除了该出席的祭祀礼,别的什么都没做过。一直闷在静芳斋里伤心。要说伤心,长姐不也伤心吗?她却从来不像他这般。
如今想想,他也该负嫡长子的责任,不应该这样消沉。
佟妈妈又说:“您能明白就好,大小姐也不是不关心你的。只是您也知道大小姐的性子,她心里想什么,是不会说的。”
顾锦荣点点头,亲自送了佟妈妈出去。
佟妈妈走出静芳斋的院门,却看到顾澜带着丫头远远走来。
顾澜来找大少爷做什么?她不是和大少爷闹僵了吗?
眼见着顾澜朝这边越走越近,佟妈妈生了疑,又悄悄退回了静芳斋。一个小丫头看到佟妈妈退回来,惊得正要说话,佟妈妈忙比了手势示意噤声。那丫头也是个机灵的,立刻闭了嘴乖乖的,佟妈妈就躲在了太湖石后面。
顾澜手里抱着一个盒子跨进门,走进静芳斋之后就有小丫头去通传顾锦荣,一会儿就带她去了书房。佟妈妈从太湖石后面出来,又悄悄走到了书房外面,隔着竹帘往里面看。
清安、清修见佟妈妈是想偷听,忍不住就要开口说话,里头那可是他们大少爷和二小姐,佟妈妈是大小姐的人!二小姐可一向和大小姐不对盘的!
亏得佟妈妈先看到了,冷冷地瞪了他们一眼,低声道:“不准说话,不然告了大小姐,打发你们去马房”
两个书童细皮嫩肉,跟着顾锦荣那叫一个养尊处优,怎么可能过得惯马房的日子。忙站到一边当成没看到,心里却生了几分恨意。
虽说是个管事婆子,可他们还是大少爷身边的书童呢!以后说不定也能当管事的,这佟妈妈对他们也太不客气了。
佟妈妈才懒得管他们那点歪歪肠子。里头顾澜正和顾锦荣说话呢。
“我知道,你心里是恨极了我。但、但是荣哥儿,姐姐好歹也是和你一起长大的,那封信上姐姐问玉屏的事,并不知道姨娘后来会做那些啊!就算姐姐是做错了事,那那你也要想着你小时候,姐姐对你多好。你生病高热,想吃鲜莲蓬子,那时候都入秋了,姐姐到处给你找你从假山上掉下来摔了腿,姐姐陪着你一月余,怕你无聊,还找了剪纸来逗你”
顾锦荣默不作声地看着顾澜,她一脸的无辜和柔情。
如果是以前,他肯定是十分动容,但是如今听到她说的这些话,眼前却只是母亲死的样子,还有长姐对着他又痛心又失望的目光,他冷冷地看着顾澜,手藏在袖里却捏紧了。
佟妈妈说,顾澜一直暗中挑拨他和长姐的关系,这是玉香亲口说的。而且这些事都是宋姨娘吩咐的,说两姐弟要是被离间了,以后要夺过正室之位,也更容易。
全是狗屁!她对他好?她恐怕心里真正想的是嫡女的位置,满身的尊荣吧!
她有她自己说的那么无辜?现在还想骗他!这张温柔清秀的脸,怎么现在看去如此可恨!
顾澜见顾锦朝不说话,心中有些急,他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澜打开了她带来的盒子,里头放了一只象牙,雕了十八罗汉的像,雕工精致,栩栩如生。
她哀求道:“这是你原来送给姐姐的,姐姐都留着,知道你是敬我的。姐姐只求你帮个忙,姨娘现在在临烟榭,身怀有孕,实在是不能没人伺候着。那两个丫头一直折腾她,她是真的撑不住啊”
“姨娘那日带玉屏来和父亲说,也只是为了真相,并非是想害母亲。大小姐心里这样以为了,如今才这样狠心的对姨娘,派两个刁钻的丫头去伺候姨娘毕竟怀着顾家的孩子,你可以定要帮帮她。你要是不答应,姐姐只能给你下跪了!”
她目光莹莹带泪,哭得可怜无比。真像是受了无比的冤屈!
顾锦荣看着她手里的象牙雕,不仅没有唤起以往的温情,却是心里更加的愤怒!
他原来这么真心的待她为姐姐,她说喜欢牙雕,自己就去苦学,不惜荒废了学业。给长姐带的礼物,却是玉石居随便一块相禄寿福的玉佩!长姐看到自己给二姐的礼物,又看到她自己的礼物,肯定会觉得心寒。
顾锦荣觉得浑身冰冷,他原来都做了些什么荒唐事啊!
他对着顾澜冷冷道:“我生病高热,母亲衣不解带,废寝忘食照顾我。我摔伤了腿,她四处为我求医问药。你做的那些事,和我的母亲比起来,能算得了什么呢?”
“你现在倒是会装无辜了,你把责任全部推到宋姨娘身上去?说到底,你也是个自私自利的!别以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黄的事,你那丫头紫菱的事,你和文夫人的事,你敢说你什么都不清楚,都是宋姨娘做的!你这么的装无辜和可怜,倒是装得好啊!”
顾锦荣冷笑着继续道:“天在做人在看,总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