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少,那小孩又出现了”舞着敲爵士鼓的小木棒大喊,许诺言笑容灿烂,小虎牙和嘴边的梨涡都甚是可爱,就是这嘴里说出来的话,让我听着着实刺耳,“何少你好受欢迎哦~我们这乐队才成立你就已经有这么铁的粉丝了~快点,要不人家小孩要瘪瘪嘴伤心了~”
“诺言,你可不能这么说话。”点了许诺言脑袋一下,何煦嘴角邪邪一勾,印在橘色夕阳下,竟是有些妖娆,“人家只是纯粹的支持何少而已,人家是真的喜欢音乐的人~”
“你们”大块头面露无奈,站在一旁叹着气不再观望。
而小鬼,对他们的讥讽充耳不闻,只是站在门口,傻乎乎的等着黄毛出现,面无表情甚是淡漠,这蠢孩子,既然想认识黄毛,为什么不好好的巴结许诺言和何煦呢?这样任那两个胡说,自己不辩解也不赔笑,到底想干什么
如此多次,这几个人倒是默认了小鬼的存在。
估计是觉得反正没什么大不了,多个能调侃的人打发时间也不错。
对其他几人都是不理不睬的,唯独对黄毛,小鬼是小心翼翼的跟在后边,努力微笑,执着守候。
黄毛一个皱眉,小鬼就知道要递水或是扇风,黄毛的脾性很好摸清,虽然有些古怪暴躁,但小鬼看的清楚所以明白,而且黄毛似乎也很是享受小鬼如此服侍,虽然面上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每逢周末下午,小鬼都会对在书房里忙着看文件的简亦淮说要出门散心,之后就来到黄毛他们的集聚地,一个有些杂乱偏僻的二层阁楼。
其实想想也很奇怪,那几个总是对小鬼百般刁难,要么让他出门买东西,要么逞口舌之快讥讽调笑,但却没阻止小鬼想亲近的念头,甚至在黄毛厌烦得想推开小鬼的时候,许诺言居然会告诉小鬼他们平时集中的地方在哪里。
黄毛他们刚刚念大一,对家中父母说尽了承诺才允许组建一支属于自己的乐队,在外租房练习,固然会有许多不便,但小鬼来了,那些不便似乎少了许多。
有人带食物来,有人打扫,有人肯定。
每当黄毛他们演奏完毕之后,小鬼都会噙着淡淡的笑鼓掌,黄毛不可一世的拨拨刘海,“简单,我口渴。”
“啊?哦。”愣愣点头,小鬼转身翻出包内的矿泉水递给黄毛,还体贴打开盖子。
“啧啧,何少你好幸福的说~有个小年糕天天跟着,多贴心啊~”
“就是啊,诺言,我也渴了,你帮我拿瓶水来吧。”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何煦和许诺言意有所指的互相调笑,大块头阿维收拾器具,而黄毛挑了挑眉,笑起来的弧度甚是得意,“简单,去买点吃的过来。”
“哦。”对黄毛的要求总是毫无异议,小鬼抓起了包边往外走,风风火火的,生怕一个慢下来,黄毛就会大发雷霆。
可小跑到到门口后又傻傻定住,扶着摇摇欲坠的门板,小鬼转身干干的问,“要、要吃什么?”
“随便。”毫不在意的随手一挥,黄毛摸出钱包扔给小鬼,小鬼慌忙伸手接住,满眼疑惑。
“拿着钱包出门。”
“哦。”
战战兢兢捧着钱包,小鬼只是看着黄毛丁点未动,眼中闪烁着迷恋目光,最后还是黄毛皱起了眉,掩饰着微红脸颊别扭喊道,“看什么看,还不快去买东西回来?!”
“是、是这就去。”
望着小鬼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背影,许诺言与何煦对看着翻翻白眼,而黄毛,摆弄着手中的吉他,居然微微笑了起来。
一切,回到过去
简亦淮变得越发乖戾了,之前还夸过他对小鬼好了些,可时日不多,便恢复了本性。
见到小鬼微笑就莫名其妙的发火,吼着“你长的为什么和那个贱女人那么像!”,危险瞪着小鬼的眼,口气越发不好,可看久了,居然会神志不清似的愣愣转身,喃喃道“疯了,我真是疯了”
小鬼的妈妈前几天来过一次,无非是假仁假义来看看长大后的小鬼,虚伪笑着,留下了些可有可无的礼物,便挥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
我坐在一旁怔怔看着,突然明白了简亦淮的话,小鬼的眼睛,和那女人一模一样,难怪简亦淮会反常的那么大吼,大概是想到了当初被女人甩时的狼狈和不甘,才会将气撒到小鬼身上。
女人走后,简亦淮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小鬼怯怯坐在一旁,递给简亦淮一杯水,“爸,中午想吃什么?”
没有答话,简亦淮只是静静看了小鬼一会,抬手,示意小鬼到他身边。
听话的做到简亦淮身边,小鬼刚疑惑抬眼,便被简亦淮一把拥住,深嗅口气,简亦淮顿了好久,才哑声道,“单单,不能离开我。”
既然怕小鬼离开,既然也是喜欢小鬼的,那为什么简亦淮要那样,时不时的发脾气,时不时的冷下脸来,让人看不透?
小时候,是简亦淮照顾小鬼饮食起居,不是面面俱到,甚是偶尔还缺那么一顿,但我多少能看出简亦淮至少在用心做。
如今小鬼长大了,变成小鬼照顾简亦淮的饮食起居,无微不至,这个家,只有这两个人共处,虽然话不多,却渐渐磨出了默契。
四月下旬,已经是毕业班的小鬼开始选择大学。
拿着三大本书回来瘫在茶几上,小鬼问对面阴着脸的简亦淮,“选什么学校?”
“当然是本市的。”毫无疑问的,简亦淮点这一个学校强势说道,“就考它。”
小心看了眼,小鬼为难说,“可是我想考到”伸出手指怯怯指了外市的一所大学,小鬼抬眼,遇上了简亦淮阴冷下来的眸子。
打了个冷战,小鬼缩到沙发里,抿紧了唇。
“不许。”简亦淮驳回,我对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独裁专制的混蛋家长,小鬼有雄心壮志出外闯闯都不可以。
亦步亦趋跟在起身前往厨房的简亦淮身后,小鬼弱弱开口,“那里的水控专业很好,我想去学”
“本市的学校也很好。”
“可那个老师说”
“你听老师的还是听我的?”
“”嘟着嘴站在门边,小鬼看着脚尖闷不吭声。
简亦淮见小鬼这样,放软了语气,穿着围裙安抚道,“单单,学校怎样只是表面,自己才是决定最后的关键,所以就在本市念好吗?”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简亦淮的眼中竟然带着希冀和些许乞求。
“好。”小鬼点头,愣愣看着简亦淮少有的温柔眉眼。
如果简亦淮能对小鬼多温柔多体贴些,他们父子的状况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总是处在被动到我恨不得上去踹一脚的相处,不是小鬼怕多说话会打扰到简亦淮惹他不开心,就是简亦淮不知道闹什么别扭,狠狠瞪着小鬼半天不吱一声。
时常是一个下午,小鬼坐在房间里做作业,简亦淮伴着笔记本坐在小鬼床沿,看看文件,看看小鬼,再看看窗外的天。
我在一旁昏昏欲睡,搞什么?为什么人和人的相处会这么没乐趣?
简亦淮还害怕小鬼碰他,尤其是早晨起来,或者洗完澡后,都裹得严严实实,生怕有谁会对他心怀不轨似的。
远远坐着看小鬼念书写字,简亦淮紧锁着眉不知在想什么。
我想不通,困惑到连觉都睡不着,所以一天晚上,我从小鬼身旁爬起,偷偷走进了简亦淮的房间。
黑白装饰,唯一的暖色是床上米黄色床单和薄被。
我在简亦淮窗前踱步,打量着到底是哪里不对?正当我抬头看着天花板时,突然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梦呓。
“单单过来过来”依然安静平躺着,即使睡着了,简亦淮的眉还是微微皱着,面容严肃,丝毫不懈怠,“不能离开不可以”
好想钻进简亦淮的梦里看看,到底他梦见了什么。
记得前几天小鬼妈妈来的时候简亦淮低声咒骂过,可即使是这样,简亦淮的眼中却依然闪着留恋。
简亦淮,还是放不下这个曾经爱到骨髓的女人吗?
或者面子,或者不甘,或者真的喜欢。
慢慢走出简亦淮的房间,我坐在客厅,月光洒进一片浅金。
小鬼和女人的眼睛一模一样,近几日简亦淮也反常的,总是看着小鬼发怔,简亦淮把小鬼当成了女人的代替品,这样想对不对?
可以解读简亦淮为什么时常对小鬼发火不耐烦,又时常怔怔望着小鬼,不发一言。
好不公平,小鬼将简亦淮视作全世界的依赖,而这个混蛋,居然只是将小鬼当做一个臭女人的代替品。
我心中默默骂着,却没想到之后不久,简亦淮会做出让我反胃恶心到哭不出来的事。
因为要见黄毛,而周末时间太短,黄毛便要求平日里小鬼也要去看他们演出排练,不知为什么居然这么坚持,我不解,劝阻小鬼不可以逃课,也不能骗简亦淮,可小鬼还是做了。
周五下午只有一堂体育课,学校考虑毕业班压力很大,便让高三学生好好休息,而小鬼,则趁着这个空挡,收拾书包,提前离校。
喘着气跑到黄毛他们集中的地方,小鬼放下书包,对冷眼看着他的许诺言说,“那个我”
“你来晚了。”
“”闷闷点头,小鬼抬眼看了看四周,只有练习着的大块头阿维和坐在栏杆上,挑眉对他一笑的何煦,不见黄毛身影,“那个何少呢?”
“啧,还真是专情,小鬼,你就这么喜欢何少?”跳下栏杆,何煦边走边说,“小鬼,这么坦白执着的同性恋,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什么同性恋”小鬼疑惑重复,望着越走越近的何煦退了一步,“我、我不是”
“不是什么啊,有胆做还没胆承认啊?”不屑白了小鬼一眼,许诺言低头,玩着自己的手指切了一声,“小年糕,你还真有心计,够持之以恒,还专拣一个我们之间最没抵抗力的何少。”
抬眼定定看着小鬼,许诺言轻声开口,可爱的面容居然蒙上了阴冷,“小年糕,何少不会喜欢上你的,我说了你好多坏话,他才不会喜欢同性恋呢。”
“我我不是”小鬼慌忙辩解,来回看着许诺言和笑着的何煦,却越来越慌。
可怜的小鬼,他只是单纯想待在和简亦淮相似的人身边,却被别人误会成了同性恋。
“小年糕,像你们同性恋是不是不挑,有人上就可以?”拨拨刘海,许诺言低垂着眼,唇角却划出与他一点都不符的笑,“小年糕,早点放弃吧,你看,我们三个也不错,你来选一选?只要你选了,什么要求都能答应你哦。”
我眨着眼震惊的看着许诺言,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一旁的何煦和阿维似乎也有些惊诧,都愣愣的看着他。
小鬼抿着唇,委屈的说不出话来,抬眼撞上许诺言挪揄的眸子,顿了顿,转身跑上了楼。
黄毛租的练习地是个荒僻的阁楼,跑上铁制楼梯后,便是空无一物的天台。
我踹了挂着僵硬笑脸的许诺言好几脚,解恨了才追上小鬼。
跑上天台,却看见小鬼躲在小屋子后面,偷偷向前张望,眼眶因为被冤枉耻笑还微微发红,双手却死死扒在墙面,紧张的看着前方。
我皱了皱眉,疑惑的向前看去。
原来是黄毛。
不过和平常或嚣张或得意的黄毛不同,现在的黄毛居然颓丧的倚着栏杆,不知在和谁讲着电话。
风吹乱黄毛额前的发,挡住那生机无限的眼,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