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国舅何其机敏,赶紧连滚带爬地跪在庆德皇帝面前,磕头如捣蒜:“太子殿下亡故,宣王殿下理应继承王位!”
林励也赶忙跪下道:“长幼有序,现在太子殿下不幸亡故了,宣王殿下的确乃是最合适的人选——”
众臣中和宋国舅或者林励私下来往密切的倒占了一多半,一听这二人已经说上了话,都纷纷表示:“是啊,宣王殿下德才出众,一表人才,乃是我大铎王朝最佳的君主之选!”“宣王殿下好似当空明月,定然会给我大铎王朝带来福祉!”
那些和皇后太子一党的一开始有些发愣,立即又想到太子是死了,而且还是谋杀皇帝未遂而死,为了撇清嫌疑也纷纷跪下,高唱萧榭赞歌。
真是世态炎凉,人心可畏。
“既然诸位爱卿都这么说——”庆德皇帝苍老疲惫的面上终于绽放出一丝笑容。
“父皇还请再商议。”萧榭倏然跪倒在皇帝面前,诚恳道,“儿臣不在大铎王朝几年,对朝中之事倒是已经忘记了大半,现在立为王储想必不妥。”
他的心中好似烈火冰块相撞,在激烈的挣扎着。
立储2
是的,他以前也想过登上帝位,总觉得自己雄才大略,必然能做一个好皇帝。然而自己身份摆在那里,不由得自己做其他想法。然而在历经这么多事情,又和眉儿两情相悦之后,他开始慢慢看淡这些,只愿意和她一起同进退,归去来兮。
然而,这又如何告诉父皇?
“有何不妥?除了你没有更合适的人选了。”庆德皇帝笑道。
“可是儿臣——”萧榭蹙了蹙眉,“儿臣已经——”
“哎呀,宣王何必推辞,此乃上天之意,宣王原本就是人中之龙,理应立为太子殿下!”宋国舅连忙拍马屁。
林励虽说对于方才萧榭说到的眉儿之事满腹疑问,然而太子之死事发突然,这种事情他也不好再问,便也只得道:“宣王请勿推辞,此乃皇上一片苦心,还望殿下体谅皇上。”
“可是儿臣身份”萧榭脑中一团乱麻,只得想起这一个借口。
是啊,自己身份不明想必这个借口一出,众人也只得先住口不提。
“榭儿有何身份问题么?朕倒是不知道了。”庆德皇帝微笑,笑中却带了些肃杀,“以后谁要敢说榭儿身份有何殊异的,一律处决!”
“可”
“既然他不想,那便不用勉强吧,父皇?”
众人皆愣住。
这大堂上原本是一团乱,大家都好似热锅蚂蚁一般转来转去,竟然都不曾注意到不知何时,进来了一个少年。
这少年面如冠玉,身材修长,虽说年纪才十三四岁,却有着逼人的威慑力。
他方才是踏着门外的月光进来的,众人竟然觉得他身披了月光,似乎月光也贪恋他的俊美不肯离去,翩翩犹若天衣在他身后飘荡。
庆德皇帝心一沉。
是辰儿!
辰儿是怎么进来的?他今天是太过喜悦了,都忘记了去看辰儿,接着又发生了这种种事情,本来已经摇摇欲坠,此时更是大惊失色!
立储3
他是谁?
——这少年竟然称皇上为“父皇”!
——他到底是谁?
众人心中都是疑窦丛生,然而哪里有人敢问!
萧榭更是尤为震惊!
还记得昨晚飞瀑说过的那个惊天大秘密
“小印子猜测皇上似乎有一个秘密的妃子,和一个秘密的子嗣!”
这子嗣,就是这少年么?
后宫。
修竹在月光下翩翩摇曳着,好一片清逸景致。
眉儿一人缓缓地走在通往弘辉殿的路上,这路上一片海棠是她从前最喜欢的,然而时节不对,只能看见狭长的绿叶,深以为憾。
原本和萧榭约好明日接她回宫,然而她得知小辰噩耗之后心碎之极不愿再呆在寂寞的春园,便与李妈告了别,一人回到后宫。
她想扑到相公怀中大哭一场,将所有的脆弱和悲恸宣泄出来,竟然连一晚上都不愿意等待。
也许是因为今夜大宴群臣,就连后宫许多侍卫都去看热闹了,她竟然一路进了宫都不曾遇见什么人来盘查。
静静地一个人走在路上,遥遥地传来金銮殿那边的钟鼓乐声,觉得恍若隔世。
小辰你是真的不在人世了么
为什么我有种很飘渺的感觉,似乎你还活着,和我一起沐浴着这幽幽的月光
也许,是因为我太思念你了罢。
静静地,她走到了弘辉殿外侧,里面灯火通明,漾着些俗气和贵气,简直不像是一所亲王的宫殿,而颇有些暴发户特征。
她不禁心中犹豫,相公尚未回来,她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不然就在月光下站一站吧,毕竟那里面还有一个人,是她并不愿意看到的。
“你个杀千刀的小蹄子,水这么烫,想烫死我啊——!”她正往外挪了一步,临近她的小窗中霍然传来一阵杀猪般的凌厉叫声。
眉儿蹙了蹙眉,这个声音她是熟悉的,然而怎么两年不见,由娇气的大小姐变成了这般的泼妇?
她好恨1
眉儿蹙了蹙眉,这个声音她是熟悉的,然而怎么两年不见,由娇气的大小姐变成了这般的泼妇?
“这,这,王妃明明是您自己说着了风寒,需要奴婢给您倒一杯热茶”那小丫鬟无力地辩解着,带了些哭腔。
“死奴才!烫了本王妃还有话说?”宋思思尖利的声音就好似一根铁丝,深深扎进人的耳膜中,“本王妃乃是最尊贵之身,在这后宫里除了皇后还有谁能及?你们这些不坏好心的刁奴,天天盼着本王妃死,你们休想!本王妃的爹爹是国舅,姑妈乃是皇后娘娘,生了个儿子被封宣王——你们想我死,还早着呢!”
眉儿不禁蹙眉。
“王妃娘娘,奴才没有这个意思奴才只是,只是觉得娘娘应该多出去走走,不然闷在屋里会越来越身子不好”那丫鬟毕竟年轻,被骂了不老老实实地低头认罪,还颤抖着分辩。
“你这贱奴想死么?”宋思思一巴掌甩过去,啪地一声,“让本宫出门?本宫就这么一个孩儿,要是他有甚么三长两短可怎么办?你们这些刁奴天天只想着谋害我的孩儿”她越说越激动,又听得那小丫鬟惨叫一声,八成不是被掐到了就是被踩了:“娘娘饶命啊,娘娘饶命,就是给奴婢一百个胆子,奴婢也绝对不敢谋害宣王的”
“你不想谋害他,干么乘我不在偷偷给他喂东西吃?”宋思思益发得意了,揪住小丫鬟的脸,看着她那张俏脸上大滴大滴地滚落泪水,心中快意极了。
她原本也拥有花一样的青春,乃是当朝国舅之女,皇后的亲外甥女儿,琴棋书画无所不通,又生的美貌动人,美名广传,在京都哪个王孙公子不追求?个个家资倾国,也生得风流倜傥。
只怪自己偏生就看中了那位京都第一佳公子二殿下,听了姑妈的话拼死也要嫁过来,不顾爹爹反对,总是认为自己貌美如花又多才多艺,定然能够得到他的心。
然而她却没有能够得到他的心不只是心,连人也得不到。
她好恨!2
一失足成千古恨。
他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自己还有漫长的岁月,自己还年轻,却只能带着一个并非亲生的孩儿,生活在一个漫长的,永无止境的谎言之中。
就好像被钉在墙上的蝴蝶,五彩斑斓,却早已死去。
她好恨!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她才十八岁呀!
在漫长痛苦的假怀孕之后,姑妈终于送进来了一个孩儿,白白胖胖,然而她毕竟没有什么感情。
然而姑妈告诉她,这就是她的命运。
荣华富贵,必须要守着这个孩儿,做一个低调的寡妇。
为什么?早知今日,她死也不要入宫!
就连那些低贱的丫鬟们都动不动和小厮打情骂俏,一副浪样儿,自己却从此断绝了所有和男人往来的可能。
没有男人敢接近她,她早就被这世界遗弃。
姑妈甚至禁止她再穿鲜艳颜色的衣服,要求她只能穿素净的衣裳,也不许佩戴大朵发饰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了朽木死灰
她恨!她恨这世界!她恨一切人!
然而,她怎么敢对自己的姑妈反抗?她只有将这恨意倾倒在低贱的丫鬟身上,这一年多来,被她折磨得奄奄一息的丫鬟倒有七八个,然而她仍不满足她们都那么年轻,那么水灵,叽叽喳喳,好不快活——她恨!
她要她们变得和她一样枯槁!
想到此,宋思思邪恶地笑了,她打碎那只茶杯,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最尖利的瓷片,朝着那瑟瑟发抖的小丫鬟划过去——
要你们陪着我一起丑陋下去
小丫鬟吓得瞳孔紧缩,凄厉地喊道:“娘娘不要——”
“反了么?敢违抗我?”宋思思好不快意,瓷片在丫鬟面上划出淡淡血迹
“哎呀!!”
宋思思倏然指节一麻,瓷片哗啦坠落在地。
一颗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来的小石头击中了她!
老实交代1
“谁?谁不想活了?”她母狼一般朝着黑暗处嚎叫。
“娘娘娘娘怎么了?”几个刚才躲在一边的侍女此时也不得不出来。
“有奸人在外面要毒害本王妃”宋思思掐住指甲,恶狠狠地道,“给我去搜!要是搜不到,你们一个个都在脸上划几刀!”
“”大家面面相觑。
“不用找了,是我。”
一个俏生生的女子站在月光下,白衣翩飞,好似仙人。
“你?”宋思思瞪大眼朝着她望去,总觉得这女子有点面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是丫鬟么?这后宫的丫鬟中,几时又有这样美貌和气质非凡的了?
“我是林眉儿。”眉儿淡淡开口,目光灼灼地定在宋思思身上,“思思妹妹不认识姐姐了么?那本还珠格格,到底是买到了没有啊?”
“啊——”宋思思这才想起林眉儿是何人,一时间从头到脚冰凉,完全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发出最原始恐惧的嚎叫,“鬼啊——我见鬼了——见鬼了——你们快把这鬼给我赶出去——”
“这”几个丫鬟听说是鬼也不禁往后退了数步,宋思思一向不得人心,谁愿意替她卖命对付一只鬼?
眉儿轻笑一声,干脆将计就计,挥舞起水袖,月光下美丽而凄清:“你也知道我是鬼?现在我就来找你报冤报仇的了——”
“啊——!!!我和你无冤无仇,你自己命不好,被火烧死了,不要来找我和我的孩儿啊——兰儿,香儿,快去保护宣王!!!”宋思思吓得屁滚尿流,此时想到自己那孩子还在屋里,要是这鬼妒忌自己有了宣王的孩儿去找他算账,那自己的后半辈子可就完了。
虽然自己不想被困在宫中,可是更加不敢违抗姑妈呀。
“孩儿?对,我正要去找你那孩儿算账呢”眉儿幽幽道,凝视着她眼睛,“我恨不得将他挫骨扬灰”
老实交代2
“不要啊,不要啊!”宋思思忙挡在眉儿身前,可是眉儿身法何其快,瞬即便闪到了内室,所有侍女都阻不住她,她弯下腰看着小床里的孩子——
那孩子一岁多,模样倒还秀气,然而并不觉得和相公有多么相像。
宋思思看她弯腰凝视孩子,吓得心胆俱裂,忙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护住孩子:“你别动我孩子,他可是皇家血脉要是你把他弄出了什么事情,有你好看的!”
“你都知道了,我是鬼,你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