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来廊下有风,那股臭味慢慢消散,嬷嬷深呼吸了一口,感谢天可怜见,顺便低头一看,老眼都要瞪出来了。
这位林相国家的大小姐虽然也穿得是华贵无比,鬓角饰以四蝶纷飞,下垂珠玉串饰的金步摇,刺绣精美的凤服,可是百褶裙摆上这是啥东西?
花生皮,瓜子壳?!
这精美无比的一身凤服褶皱中,扑簌簌地往下掉花生皮、瓜子壳,还有话梅核
老嬷嬷的脸比锅底还黑,虽然她不敢开口,在心中早已把这位林相国家的新娘子鄙视了一万遍啊一万遍。
这是什么教养!哪家让新娘子——而且还是要进宫的王妃殿下在轿子里面嗑瓜子吃花生!
没家教的毛丫头还入宫真是有损皇家尊严!
——评论来得更猛烈些吧!!!
眉儿红了1
那喜帕之下的林家大小姐似乎感应到了老嬷嬷的腹诽,走路的动作也开始一步三晃,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激动,她整个步伐就好像是踩在云朵上一般,左扭扭右晃晃,看得所有的观众们都十分担心,生怕这位新娘子之一竟然会崴了脚或者被自己的裙裾摔了一大交。
老嬷嬷也紧张得不行,要是新王妃还没拜堂竟然摔了一跤跌个狗啃泥,那不但会传为世间笑柄,连皇帝都要面子扫地,自己的脑袋也难保了,阿弥陀佛,新王妃,你千万给我站稳了啊。
幸好林家大小姐虽然激动得一步三拐,到底紧紧地攥住了老嬷嬷的手,眼看着几次差一点就要摔个大马趴还是顺利过关。
林励着正式的朝服站在朝臣的第一排,心中那个惊涛骇浪、翻江倒海,脸孔上火辣辣的,差点把自己的手都给捏断了。
何况斜对面,那位面白颇有须的宋国舅还时不时地朝自己飘来一个弯弯道道的得意的笑容
林励真恨不得地上有个大洞钻下去。
终于,经过千难万险、千辛万苦,两位蒙着喜帕的新娘子中间隔着三尺远并肩站在了皇帝和皇后宝座的玉阶之下。
而新郎官就站在玉阶的最下面一级,手捧两大朵红绸绢花,就要准备迎接新娘子。
宋思思虽说心情激动无比,心仪多年的美少年就要成为自己的相公,她几乎恨不得能够透过红盖头看到二皇子的风姿优雅,却毕竟是自小严格培养的大小姐,激动还是稳稳地站立着,好似一株迎风摇曳的美丽百合花。
而东边的林家大小姐则表现得更为直接,一站在那里就开始发抖,就好像抽风一般,弄得那满头珠翠撞来撞去,声音颇大。
这么一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东边林家的新娘子身上。
虽然大家都知道西边的宋家新娘子是个大美女,但是毕竟蒙着脸看不清楚,而这个林大小姐原本就是以京都第一野蛮女闻名遐迩,大家都想看一看这京都第一悍妇究竟是怎么凶悍法,而这一路上林大小姐也没有让他们失望,个个都在心中窃笑。
眉儿红了2
皇后蹙起了眉头,轻咳一声,以佩着细长金指甲的手指端起身边的茶水,喝了一口。
皇帝却是全场最镇定的人之一,依旧是高深莫测地坐在正中间,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很快司礼官过来,将新郎官引到两位新娘子前方,为了不偏不倚,这新郎官站的位置可是经过了精心计算的——不能有丝毫的差错,正好站在两位新娘子正中间的偏前方。
萧榭看着这两个包裹的一层层好像大号玩偶一样的女人,心中叹气又叹气,在他的理想当中,娶亲应当是拉着自己最心爱的女子的手,在春天的阳光下结发许下誓言,而不是活像今天这样的唱马戏——的确,哪里有林家大小姐,哪里就变成了马戏。
然而叹气归叹气,他依旧将两朵大红花结在了两位新娘子胸前,这大红花连着自己胸前的红花,随后一拖二颇为壮观地往前走。
然后就是拜天地,拜高堂,夫妻对拜。
因为有三个人,技术上对拜显得有些困难,只好令三个人站成三角形,胡乱拜了一气,顺利收工。
此时眉儿在喜帕之内已经感觉到一股奇异的热流在面颊上游移,渐渐地通过她的每根血管扩散开来难道药效发作了?
她心内忐忑,所以尽管在萧榭给她胸前系上大红花的时候她神经末梢轻微地颤抖了一下,却只以为那是药物的反应。
“将两位新王妃送往新房!”一通繁文缛节之后,到了关键时刻。
因为新娘子有两位,新郎官却只有一个,难免出现僧多粥少的后果——林励和宋国舅各自挖空心思在皇宫里宣王居住的弘辉殿后殿里设立了一间新房,还是林家在东,宋家在西。各自都布置得奢华无比,东海夜明珠西海紫檀木都不在话下,各派了十名侍女伺候着,只看这洞房之夜新郎官会去那边了。
那朝臣里面好事的早就打起了赌,赌洞房之夜宣王会去哪边留夜。
囧囧洞房之夜1
自然,当大家都看到了拜堂之时林家大小姐的震撼表现后,下注达到了压倒性的比例:林家一宋家十。
那些不慎下了林家注的都想反悔,无奈赌注已下,也没办法了。
眉儿被搀扶着到了东边香气袭人的殿阁内,此时她经过了这一番惨无人道的折腾,加上又很辛苦很敬业地演了一通大戏以满足各位八卦群众看好戏的心理,容易么!
现在她头痛脚软背痛,只想一屁股在舒舒服服柔软一按一个坑的床榻上好好补充一下元气。
岂知刚刚屁股挨到那张床上,她立刻弹跳起来——这床上放的是啥东西!硌死了!
“王妃殿下,先休坐。”一个柔和的女声响起,大约就是陪侍女官了。
眉儿叹口气:“我好累,这床上是啥玩意儿?”
“呵呵,乃是枣子、花生、桂圆、莲子——取早生贵子之意。”陪侍女官耐心地解答道。
“放了这么多,我怎么睡啊。”眉儿嘟哝。
“王妃娘娘,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呢,一会儿王爷就要来了,你先坐在床沿等一会儿,一会儿还要揭盖头,喝交杯酒,喝完娘娘要重新梳妆迎接王爷再次到来,请王妃娘娘不要着急。”
我当然不着急了,眉儿想,我急的是那药丸什么时候有效——掐指一算,已经过了三个时辰,难道难道那药丸放太久,过期变质了?
她又是害怕,又是着急,坐在床沿上一动也不敢动,此时不知道怎么想到了那个牙尖嘴利,专和自己作对的家伙不知道他现在在做甚么?
多么想逃脱这个牢笼,自由自在地和他一起坐在妙峰山的药庐上看月色啊
也许,这辈子这只是妄想了吧。
正在她叹气心伤之时,倏然觉得浑身上下好痒!
就在那一瞬间,眉儿的皮肤上倏然长出了许多许多的水泡
而在一边端肃伺候着的女官,也倏然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臭味
囧囧洞房之夜2
“王,王爷来了。”
正在此时外间珠玉串成的帘子一响,被臭得晕头晕脑的女官如蒙大赦,赶快跑到外面回廊,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
萧榭已经换了一身轻便的绯色衣袍,好似悠闲之极地从外间踱进来,那副俊朗的模样真是令人心折,只是眼睛尖的人细看能发觉他的面色有些不好,比起拜堂之时要青了许多。
“王爷请进,王妃娘娘正在房内等待。”女官巧笑倩兮将萧榭引了进来,萧榭举头一看这屋子布置的好生豪华,几层颜色各异的地毯上是异邦的精致图案,全部以金丝綉成,所有的陈设都是珍藏已久的古玩,床帷飘飘荡荡,好似仙境。
然而仙境又怎么样呢?萧榭苦笑,若是没有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子,就是钟鼓馔玉也是朽木死灰,就是明镜喜堂终不免意难平。
这个林相国死命将自己的女儿塞了过来,想必那个大小姐也很无奈吧看她拜堂的模样,明明白白是不喜欢什么劳什子的礼仪规矩,却被自己的爹爹硬是送入了宫——这最虚荣繁华,人人带着假面具的地方,其实也是够可怜的了。
当时朝臣们都在私底下窃笑林大小姐不懂规矩,嘲讽之色溢于言表,而他却隐隐然觉得有些同情——也许这位大小姐不够美,不够有才华,不够婉约轻扬,不够窈窕淑女可是就在她扭七扭八的步伐中,他看到了一份对个性的执着,与那位循规蹈矩,一切都按照世俗规矩来的宋家小姐相比,她那样可笑而笨拙的步伐显得那么活泼生动。因此,在刚才东西两个新房之中,他选择了先来东边的新房喝交杯酒。
当然,这绝不是说他会喜欢上她——他早就心有所属只能对这两位新王妃说声对不起
他叹了口气,昨晚他已经依照无药的吩咐吃了那七日香,却不知道具体什么时候才会发病。他已经想好了,今晚即使自己不发病,也绝对不会留宿在任何一边的新房里面。
囧囧洞房之夜3
他不爱她们,也不会碰她们,这样对对方,对自己,对自己所爱的人,都是不负责的行为。
他掀开珠帘,正要开口说话,忽然鼻端飘来一阵刺鼻的气味
他一个激灵,这是什么味道?
太难闻了,简直比起那个七日香还要难闻。
“王爷,王妃在里面。”女官虽然也被臭得发晕,却不敢不按规矩行事。
萧榭捂着鼻子闷声闷气地应了一声:“好,我这就去。”
话音一出口,他也愣住了。
自己的声音改变了!
他原本是低沉不失温柔的嗓音,令人心折,仿佛是乌木打在银盘上,低回婉转,引人沉醉,然而现在他的声音变得尖锐嘈杂无比,就好像唱戏里面男人装旦角的嗓子,委实吓得自己不轻。
眉儿此时在喜帕之下全身发痒,心知臭丸子药效发作,一边欢喜一边自己也被臭得够呛,只求那王爷赶快过来,赶快被熏跑,熏到宋家大小姐那边去,从此就别来了——这边很危险,您还是回地球吧。
此时萧榭一开口,她听见那尖锐好似公鸭吊嗓子的声音又是一个激灵,当年那张敷满白粉,手牵小厮的脸又活生生地浮现眼前,她真的一点也不想重复那段可怕的记忆。
萧榭看着静静坐在床沿上那身影,虽然无比想跑,然而既然来了总得给人家一点儿面子,便捏着鼻子往前道:“林小姐”
眉儿想要说话,却惊愕地发现自己已经发不了声了,这臭丸子的药效真是如狼似虎。
萧榭只当是林家小姐羞涩,也并没有放在心上。此时女官拿着装了挑喜帕玉如意的紫檀盘子过来,萧榭叹口气,手指擦过玉如意的边又收了回来——当年他和凌云一起看到的那张好像打翻了调色盘的女人脸又浮现眼前,他真的不想再做一遍噩梦。
这两个人心里都是一肚子怨气,殊不知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新婚之夜就下堂1
“一会儿再掀盖头吧。”他招了招手,示意女官下去,端上酒来。
眉儿已经被臭气填满的鼻子内闻到一股酒香,知道是喝交杯酒的时刻到了,女官执过她的手拿住一只酒杯,穿过一只胳膊,又将杯子放入喜帕之下,示意她可以喝了。
虽说美酒就在唇边,然而眉儿满心都是不满交杯酒诶,她一点儿也不想和这个自己不喜欢的人喝!
“啪!”
萧榭和女官都吓了一跳,眉儿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喜帕未除,却将杯子丢了老远,她手指从袖口里伸出来指着大门,示意让萧榭走。
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