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整年,千毅和合棂都心神不宁,想尽了各种办法想让魂魄换回来,却没有一种方法凑效。千毅整日潜心研读古书,希望找出让魂魄回归的方法。终于在第二年,他眼前一亮。谁都有眼前一亮的时候,就像谁都有眼前一黑的时候一样。他研究出了一剂汤药,喝过汤药后能够维持一个月的魂魄附体。
那年秋天,他带着心中的期盼和合棂的祝福,伴着阵阵淇芊的花香,走进了宫廷药师的考场。他从小就跟着师傅习医,自己又喜爱钻研,金榜题名自然是板上钉钉的事。
揭皇榜那天,他起了一个大早,前一宿一夜无眠。当他看到自己的名字带着烫金的颜色写在皇榜上的那一刻,他快乐得几乎快晕过去。他吹着小曲,跑着赶回丞相府。他要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合棂,他觉得自己的人生顿时充满了希望,人生都感觉到了圆满。他第一次感觉到上天眷顾这几个字是多么的美妙。
然而当他赶到丞相府时,却得知了一个让他震惊的消息。合棂被越国公相中,越国公已下旨意,不日就迎娶合棂。这是上天的眷顾还是上天的捉弄,他已经不能想明白。为什么那道圣旨就这么巧在揭皇榜的这天飘落在丞相府?
圣旨一下,事情再无挽回的余地,抗旨那就是满门抄斩。合棂面挂泪珠,和千毅道别,“忘了吧。”忘了吧,短短三个字,做起来却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无奈的一对鸳鸯,硬生生地被拆散,从此一朝入宫门,此生再无缘。
☆、第64章 身世之谜02
合棂入宫后,深受越国公的喜爱,被封为越国乐秀夫人。两年后,合棂怀孕,身子却一天不如一天,人也一天一天消瘦下去。千毅奉旨成为了合棂的主治药师。两人相见,那情那景,让人不免唏嘘。
那年诸侯会盟,越国公带着十万精兵浩浩荡荡前往会盟,想要一振国风。谁想趁着越国兵马空虚之时,宁国世子程希一举出兵攻打越国。不出一月,就已攻至都城的城门下。越国公在遥远的会盟之地,听闻此事,匆忙赶回国。然而实在是路途遥远,远水救不了近火。想必那赶回来的一路是越国公此生最心急如焚的一段路程。
国破那日,正值合棂临盆。似乎那个孩子也知道了国家要亡,想趁着最后的一点时间,看那个国家最后一眼。谁想合棂却难产,在保大人还是保孩子的人生抉择前,合棂选择了保孩子。千毅带着悲痛,陪在合棂的身边,陪她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程。她临死前,将孩子托付给千毅,让他带着孩子逃出宫,并让他承诺一定要好好抚养这个孩子长大成人。
千毅忍着心痛,背着合棂的遗言,带着孩子逃出越国。那时越国到处都是宁国兵,他带着孩子一路向北,逃到了宁国采育。当时孩子想要喝奶,哭得厉害。千毅敲开了一户人家的门,那户人家正好也有个刚生产的产妇。那户人家好心收留了他和那个孩子。
两年后,那户人家的父母相继病逝,只留下个两岁的男孩。从此千毅带着越国公主和那个两岁的男孩一直住在那里。
未央听完千叔的话,无法相信这一切,“所以那个越国公主就是”她无法再说下去,感觉这就像是书里的故事,不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千叔道:“就是你啊,未央。你就是越国公主,而程希,宁国,正是他们灭了我们的国家啊!你身为一国公主,怎能忘记国家仇恨,嫁给他呢?”
“不,不,不”未央摇着头,她不愿相信这一切,也不敢相信这一切。她竟然是越国的公主,而程希竟然是亡了她的国家的人。让她从小没有父母没有国家的人竟然是程希。
千叔道:“我为何知道那么多越国的菜式,我为何只是几天就研制出你和程希换魂的药方,你为何和越国夫人长得有几分相似,这些,你还不明白吗?”
她不相信,大喊出来:“不!”她不顾身后千叔的喊叫,径直跑出房间,却一眼瞧见正站在门口的程希。她看着程希也神色悲伤,眼中似乎也流露着和她一样又不太一样的语言。她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不让它滑落,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
程希看着未央,想要去拉她的手,“未央”
未央摇摇头,甩开程希的手,“别碰我。”她一边退后一边低语着:“别碰我,别碰我。”她带着心中无限的震惊和痛苦,亦或还有些无奈,朝远方跑去。
程希在她身后喊着:“未央,未央”未央却头也没回,一头扎进了无尽的夜色中。只有黑暗才让她感觉安全,黑暗包裹着她的心,包裹着她的悲伤,包裹着她的泪。在黑暗里,没有人能看到她的表情,没有人可以窥探到她的心思。她想这样一路走下去,不要停地,永远地走下去。因为只要还能走下去,就说明还有路。而此时她的人生,却仿佛遇到了一堵墙,没有路可走。
她听到夏日的夜各种昆虫的叫声,那么远又那么近。它们也会有烦恼吗?她不知道。微风吹起她的发丝,却吹不散她的愁思。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左右为难,举步维艰。偶有点点的萤火虫,在黑夜中飞舞,像是她生命中那微弱的点点希望。她走过平地,穿过树林,像一个没有灵魂的生命,在天地间游荡。
黑暗里,她的脚步声像一头野兽的低吼。她倾听着这种低吼,任由它在黑暗中前行,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突然绽放在雾气弥漫的河边。
她走到一条河边,虽然只是清晨,但是人们已经开始忙碌的一天。河岸上各种活计的人,都将自己的摊位摆出来。远处的一对夫妻在自己的摊口生火、和面,很快一笼笼包子就新鲜出炉。那位妻子给夫君擦去脸上的汗,夫君笑笑看着他的妻子,继续擀面。河口摆渡的人拿着摆渡撑竿,吆喝着要摆渡的人。另一边带着一大笼活鸡的人,也在自己的摊位前吆喝起来。鸡咯咯地叫个不停,那个声音像是在感谢生命的馈赠,纵使生活不易,但也没有白来一场。
她突然从这些喧闹声中感受到了即使生活不易也要存活下来的勇气。
“姑娘,要坐船去夏州吗?”远处的船家朝未央喊道。
“夏州?”未央哑然。夏州不正是越国的都城吗?那个自己的故乡,那个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的故乡。
“是啊,就在河流的下游。很快就能到,上船就走。”船家继续说道。
未央没有多想,走上了船。船家撑着船,朝下游驶去。船家在船头唱着歌,伴着初阳的升起,像是站在船头的剪影,快乐又充满希望。河面反射着阳光,波光粼粼,新的一天开始了。河风吹着她的面庞,两岸的风景倒映在河面上,也倒映在她的心里。
她一路顺流而下,在船上度过了一个日夜。第二天上午,她在船家的吆喝声中起来,发现空气是那样的清新,带着海的味道。
“姑娘,到夏州了。”
她付了钱,走下船,上了岸。她嗅到不远处的椰树飘香,还有形形j□j的淳朴的百姓。她仰头看天,阳光有些刺眼,她用手遮着,看到天那么蓝,偶尔有鸟儿飞过。
她沿着河边一路向前,河越来越开阔,不久呈现在眼前的就变成了一片辽阔的大海。她远远望去,海面上碧波荡漾,几只船在海面上漂浮。那种蓝,那种心旷神怡,让她有点兴奋。她听到远处海上海鸥的叫声,还有在海滩上嬉闹的人们。她脱下鞋子,跑到沙滩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大海,她感觉心像海一样,渐渐辽阔起来。她坐在沙滩上,盯着海面,直到夕阳和海面连成了一线。
她沿着沙滩,慢慢往回走。夏州的风土人情和采育十分不一样,她一路都感觉到仿佛有些熟悉,是因为这是自己的故乡吗?也许吧,她告诉自己。
她走进一家临街的小店,点上了几个小菜,要了一碗饭。是不是家乡的米饭都觉得分外甜呢?她不自觉地多吃了一碗。吃完要付钱时,她却猛然间发现自己的钱坐船都用完了。她抱歉地看着老板,问道:“我能不能在这里帮你干活,就当做抵饭钱了?”
老板是年近四十的柳大婶,她慈眉善目,看着未央一个小女子,就爽快地答应了。起初她只让未央打扫店铺、洗碗刷盘。未央倒也勤快,每次都认真地干活,动作也十分麻利。两天后,柳大婶想着饭钱应该抵扣的差不多了,说未央可以离开了,谁想未央却并不想走。未央恳求柳大婶留下她。柳大婶正在犯难时,未央向柳大婶展现了自己超群的厨艺。未央做了满满一桌的菜,千杯盏、肉羹汤、八宝野鸭、佛手金卷、栗子糕无论哪一样都让柳大婶目瞪口呆,那种美味柳大婶这辈子也没有尝过。她当即决定,留下未央做自己的掌勺大厨。
自从有了未央,柳大婶的小店门庭若市,客人越来越多。有人劝柳大婶多开几家分店,把这个产业做大做强。但柳大婶却摆摆手,摇摇头,说她没那么大的野心,只要够用就足够了。
未央终于在柳大婶的小店里成功地留下,她终于在自己的故乡夏州踏实地住下来。她安定下来不久,就给千叔寄去了一封信,顺便让千叔寄来了许多治换魂的药。她没事时,会走到城门处,抚摸着城门的一砖一瓦。由于时间太久,城门的有些砖块已经有些破旧,甚至开始脱落。但这种带着历史痕迹的沧桑感,让她仿佛感受到了她的爹娘。
☆、第65章 身世之谜03
一直以来,未央的心里装着心事,装着程希。很久,她都不知道笑是什么滋味了,她仿佛日日带着愁思,总是心事满满的样子。那日,未央坐在庭院中看着椰子树出神。柳大婶仿佛也看出了未央的心思,她缓缓走到未央的身边,问道:“是想父母了,还是想心上人了?”
未央看着柳大婶,辩解道:“我没有父母也没有心上人。”
柳大婶笑着坐在未央的身边,说道:“我以前也经常坐在这里,看着椰子树想我的夫君。”
“你的夫君?”未央问道。是啊,来了这么久,从来没见过柳大婶的夫君,只是柳大婶有个五岁的小男孩。
柳大婶点点头,娓娓道来:“越国还在的时候,我的夫君在越国当差。后来那年越国和宁国打仗,我的夫君就战死了。我也时常在想,如果他当时没有死,我们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曾经我以为没有他,我一定活不下去。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好好地活下来了。几年前,我在街边捡到了小亮,就一直把他当成自己的儿子养大。其实,没有人能替我们生活,也没有人能替我们坚强。最后一切的一切,都需要我们自己振作。因为生活是我们自己的。”
未央觉得柳大婶这一番话像是一剂强心的药,给了她深深地震撼,“生活是自己的。”
“是啊,”柳大婶继续说道,“人生总是有各种不如意。我的夫君刚死的时候,我天天以泪洗面,沉浸在悲痛中。后来我想,如果他还在,一定不希望看到我这样。我就开了这个小店,整天忙忙碌碌,日子也就一天天过去了。”
“你的国家灭亡了,你的夫君战死了,你会恨吗?恨宁国吗?如果没有宁国,你的夫君就不会死,你们会有孩子,现在就可以一家其乐融融地生活在一起。是宁国,破坏了你的家庭,破坏了你的幸福。”未央一口气地问道。
柳大婶笑笑,摇摇头,“我不恨。”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