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了下去,本疲倦不已的马儿发疯般地冲向峡谷。
訾槿心中溢满了慌乱,单手扣住司寇郇翔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坚持一会再坚持一会
司寇郇翔的手死死地扣在訾槿的腰间,他无力地闭目,虚弱地靠在訾槿的肩头,嘴角露出满足又恍惚的笑容,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
不日谷内寒风凛凛,大队人马撤去大半后,显得这空旷的峡谷更加的冷清。玉夫人眼神复杂地站在惜梅园客房外,眉宇间的担忧之色尽显。
客房的门缓缓地被拉开,宝羡擦拭着身上和手上的血迹。
玉夫人看了看宝羡手上的血,紧张的问道:“情况如何?”
“伤口虽深,主子却有意地避开筋骨,那簪子上本就涂上了疗伤止血的药,君太子并无大碍。”宝羡敛下眼眸恭敬地回道。
玉夫人呆愣在原地:“她”
“独孤国君一刀将主子与自己的瓜葛斩送。为了让君太子死心,主子狠心伤了君太子。司寇王爷对主子出手,让主子断了昔日的情谊。仿佛一切都在主子的掌控中,一切又都在预料之外。如今这世上已再没有任何事让主子留恋与介怀的了,宝羡想主子再也不会回来了求夫人放过主子吧”宝羡缓缓地闭上眼眸,跪在玉夫人的脚下,幽幽地说道。
“放过?就算我肯放过她,他们肯吗?他们什么都知道以后还肯再放过她吗?”玉夫人声音压抑不住的凄凉和无力,“宝羡,唯今之计,只有在他们之前找到槿儿也许这样会好点吧凛儿那孩子”
“宝羡知道了。”
玉夫人走到宝羡身边,将身上的披风搭在了宝羡的身上:“去看看梧桐吧。”
宝羡攥住披风,慢慢地站起身,恭敬地对玉夫人点了点头,转身朝暗室走去。
院内的寒风越加的冷冽,玉夫人佝偻的身影屹立在风中越显得苍老。她转过脸来默默地注视着客房那紧闭的门,良久,转身离去。
惜梅园最偏僻的暗室内传出一声声鞭子敲打皮肉的声音。
宝羡看了一眼趴在长凳上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呻吟出声的梧桐:“为何不施内力抵抗?”
“为什么?”梧桐抬起眼眸看着宝羡,“从小自大,你对我那么好那么好可自她出现后,却变了你为何要这般待我?”
宝羡凝视眼前的梧桐,良久:“我待你从未改变,只是你要的我已给不了你莫怕,我会求夫人放了你的”
梧桐猛地抬起头来冷笑一声:“宝哥哥该知道我的心,我不在乎,从来都不在乎我对你的心一直未曾改变可是宝哥哥呢?宝哥哥真的没有变吗?”
“梧桐,你的良人从来都不是我莫再执迷”宝羡话毕,转身朝外走去。
梧桐转过头来,冷汗瑟瑟地望着宝羡背影,眼底的恨意越发的浓重了。
爱恨不留 情深难候 神之遗族 三世姻怨 三生石上改姻缘(一)
三生石上改姻缘(一)进入夹道之后,天未亮,大雾骤起,訾槿彻底地迷失了方向。她单手扣住司寇郇翔环在自己腰间的手,奋力抓住马缰,一夜的狂奔和一路的失血让马儿的体力已达到了极限。狂奔中,毫无预兆地颠簸了一下,马儿猛地跪了下来。突然的失衡让訾槿惊到极处,她闪电般地扔开了手中的缰绳,回身抱住了司寇郇翔,瞬时,两人一同滚落了路旁的草丛中。
滚落中,訾槿不顾身下传来的刺痛,牢牢地护住司寇郇翔,即便如此司寇郇翔身上还是多处擦伤。訾槿挣扎着爬起身来,摸上了他的脉搏,瞬时惨白了脸。她的手微微地发着抖,一点点地靠近司寇郇翔的鼻息,待探到后訾槿的手抖得越发的厉害了。她哆哆嗦嗦地擦拭着司寇郇翔嘴边的鲜血,可却怎么也擦不干净。訾槿瞬时红了眼,强忍着泪,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瓶子,将仅有的三粒药倒了出来,嘴对嘴地喂了下去,一眼不眨地盯着司寇郇翔的脸。良久,司寇郇翔却连半分反应都没有。
訾槿紧紧将司寇郇翔抱在怀中,脸贴着他的脸,试图温暖他的冰冷,眼泪再也止不住地滑落下来:“别这样别这样你明明未伤到要害,怎会如此怎会如此你要怎么样你想怎么样你都不要了我了,为何还要为何还要帮我挡下那暗器为何还要护我你到底要如何到底想如何你睁开眼告诉我你说啊,你说啊——”窒息般的恐惧溢满了整个人整颗心,让她的语句满是破碎的颤抖。
那时,看着他好好地站在自己眼前,心中满腔的恼怒和恨意,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恨像火焰一般焚烧着自己的心自己的人。当得知他与鱼落已孕有孩儿的时候,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自己喜欢的是小白、是小白,不是他司寇郇翔,自己喜欢的是小白啊,可是司寇郇翔就是小白啊,小白就是司寇郇翔无论是谁还不都一样吗?他在崖边选择的不是自己,他爱的不是自己啊。他那般的狠心地对待自己,他那般狠心地将自己弃之不顾,他那般的绝情绝意,可是为何还是忘不了他,为何还要记挂着他。
得知那孩子是与小白孕下的时候,满满的苦涩、疼痛,撕裂心头。终于,决定将小白放下了,放下了那最后的牵挂和念想,终于,清醒地知道小白之于自己的,终不是爱。若真爱,便不会一次次地拒绝自己。他虽天真懵懂,却知道为鱼落守身。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之于小白却什么都不是。
了无牵挂了无牵挂可为何,要了无牵挂地离去时,偏偏是他偏偏是他护住了自己为何要护住自己,就算是死,也不愿他再为了自己受伤、受苦,欠不起啊欠不起啊舍不得啊会舍不得放手啊,怕自己不再恨他,不再怨他,还能拿什么,拿什么借口远离他,拿什么借口不去想他他这样,就这样紧闭着双眸,毫无生气地躺在了自己的眼前,让自己怎么办怎么办
訾槿单手搂住司寇郇翔,单手护住他的后背,全力地将他朝道边挪去,护住司寇郇翔后背的手被磨得血肉模糊。她仿若没有知觉一般,一遍一遍地低语:“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带你回去鱼落、乐儿还等着你呢他们还等着你呢还有还有你那即将出生的孩儿你不挂念他们吗?我带你回去带你回去回去”
当看到死在路边的马儿时,訾槿再发不出半点声音。她仿佛瞬息间被人抽去了全身的力气,跌坐一旁。她轻轻地搂住司寇郇翔,脸贴着他脸,满是伤痕的手,一遍遍地抚着他的眼、他的眉、他的脸,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你想走便走吧莫要再牵挂了,辰国和鱼落母子乐儿会照顾的”似是感到了訾槿的绝望,司寇郇翔睫毛轻颤了一下。訾槿的泪无声滑落,她的唇缓缓地贴了上去,轻吻了一下他的眼眉,再次柔声道,“莫怕莫怕我会陪你一起的陪你一起这一命,我赔给你,赔你一命够不够够不够?以前的,现在的,一起赔给你,够不够?”
天蒙蒙亮了,山间的小路上飘着凉薄的晨雾。
远处渐渐走来一个背着药篓的身影,等到再近一些,才看到那是一名年约六旬的青衣老者。老者停停走走,不时地在路边的草丛里翻拨着什么。
一匹死马倒在路旁,一角火红色衣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老者抿了抿嘴,将草从拨开。里面的人猛地将匕首抵在他颈上:“什么人!”
老者微微一惊,这才看清拿刀的是一名红衣华服的女子。眼眶红肿一片,眸中满是死气和杀气,薄薄的嘴唇紧紧抿着,一脸的冰冷,而她脚边躺了一个年轻的白发男子,面色异常苍白,嘴唇惨白惨白的,几乎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看清来人后,訾槿微微皱了皱眉头,面无表情地坐下身去,欲搂住司寇郇翔的手却被人抬手挡开。
老者眸中闪过一丝光芒,看也未看訾槿一眼,一言不发地蹲下身来,检查起司寇郇翔的伤势。
訾槿一楞,这才注意到他身后的药篓:“大夫!?你是大夫!快,快救救他!”
老者微微皱起眉头:“此人内力极深,胆魄更是惊人啊居然一鼓作气逆断被封死的八穴”
霎时,訾槿眸中刚升起的一线生机,瞬间湮灭。她的脸色惨白惨白的,不安地看向老者:“他会有事吗?他不会有事是吗?是吗?”
老者瞪了訾槿一眼:“强行冲穴会血脉逆流,轻者伤筋,重者殒命他一口气逆断了八大脉,身上又被暗器所伤,还耽误了医治的时辰,你说他有事吗?”
訾槿缓缓地闭上双眸,泪如断线的珍珠般一颗颗无声地掉落。良久,她睁开双眸怔怔地望着司寇郇翔的侧脸,笑出了声音:“此次救我,可是为了可怜我?无论是谁,你都会救,是吗?罢了罢了,碧落黄泉陪你便是这条命还给你从此再不用欠下你”
“等人死了,再哭丧也不迟!”老者狠狠地瞪了一脸凄凄然的訾槿一眼。
訾槿听了老者的话,抬手狠狠地抹去脸上的泪水,狠狠地盯着司寇郇翔:“我不会为他哭丧,赔他一命便是!生生世世各不相干!”
话刚落音,司寇郇翔手指微动了一下。
老者眯着双眼看着司寇郇翔,又瞟了訾槿一眼,冷哼一声:“要死可没那么简单,也得我老头子同意才行!”
訾槿闻言,愣了好一会,猛然醒悟,急切地抓住老者的衣服:“你能救他是不是?!”
老者摸了摸长到胸口的胡子,自负地一笑:“那当然,快帮我把他抬回去。”
訾槿再次红了眼眶,用力点了点头:“好!”
幽裂雾道,地处神仙山与坤命山之间的偏北处。此处雾气常年缭绕。竹林围着雾道,一层又一层长得异常放肆,普通人根本不敢踏进这个宛若迷宫的竹林,故而此地方圆数十里不见人烟。在竹林最中心左边的空地上,有两间简陋的竹屋。
此时屋外的锅正冒着滚滚的白烟,大锅内放着刀子、剪刀与白布条。
老者将一片参片放进司寇郇翔的舌下,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一直抓着司寇郇翔手不放的訾槿:“丫头,一会我拔暗器时,你一定要按住他。这暗器异常毒辣,名曰千层刃,每个边刃上都带有倒钩,拔出之时定是疼痛难忍。”
訾槿脸异常的苍白,她抬起头来,看了老者一眼,点了点头。她垂眸附在司寇郇翔耳边道:“也许有点疼想想乐儿和鱼落母子,他们在等着你回去你忍一下,忍一下便好。”再次抬头看了一眼老者,訾槿眸中满是坚毅。
老者抬眸看了訾槿一眼,眼中满是激赏,然后专注地握住了暗器的一角,慢慢地朝外拽。鲜红的血液一点点地流了出来,司寇郇翔浑身僵硬并颤抖着,冷汗爬满了额头。暗器一点点地露了出来,司寇郇翔的脸色却白若宣纸。
看着他这般模样,訾槿的心仿佛被生生撕裂了一般,胸口一阵阵地疼痛,呼吸都是困难的。她努力地睁大双眸盯着司寇郇翔的脸,一眼不眨。
老者猛地一用力拔出了暗器,一股鲜血喷了出来。司寇郇翔猛地一抬身子,而后软软地瘫了下来。
訾槿眸中有泪,强忍着不让它滑落,怔怔然地看着司寇郇翔那满身的血污。
剧烈的疼痛让司寇郇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眸,他虚抓住訾槿的手,惨白的脸上路出一抹浅笑:“你没走”随即昏睡了过去,只是那嘴角的浅笑依然挂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