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五百里加急也绝不含糊。可城中的大夫说郑小娘子身子本就薄弱,又在怀孕初期经历了大悲,若想保住腹中的孩儿,自是要小心万分。那郑小娘子与郑货郎恩爱无比,自是想保住这个说不定是个男孩的胎儿,于是,日日开始喝那保胎的补药,日日点着那强身健体的熏香,日日忍受着针灸之痛。即便如此的小心,郑小娘子仍是差点小产。这可吓坏了那妇人,那妇人从此派人日日跟随夜夜看护。第二年的夏季,郑小娘子疼了五个日夜用性命生下了一个女婴,可那孩子生下来整个人都是青紫色的没有半分声息。一直陪伴产房的妇人丝毫不管已流血惨死床上的郑小娘子,朝女婴的口中喂了一个盈盈发光的珠子。没多久,那女婴才缓过气来,发出了极为弱小的哭泣声。”
“如此密事,又怎会让你知道?”訾槿冷声问道。
鱼落嘴角露出一抹凄然的笑容:“郑小娘子告诉她的女儿说要给她一个弟弟,所以她那六岁的女儿一直乖乖地守在窗外。那时整个藏玉山庄都在期待这个孩子,谁又会注意到一个六岁的孩子除去吃饭和睡觉,便是一直等在那产房的后窗?”
“你!?你是”
“是我。我便是那郑小娘子的大女儿,而你便是那郑小娘子用性命换回来的婴孩。”鱼落沉声说道。
——历尽波折找来了与你魂魄相合的孕妇,活生生地扼杀了那孕妇肚里孩子的魂魄
这句话如同魔咒般在訾槿的脑海中一遍遍地重复着。訾槿食指用力按住一侧的太阳穴,指甲直直地刺破了肌肤,可这声音却丝毫没有停顿下来,反而愈演愈烈。一道细细的血线自太阳穴流下,顺着鬓边一直滑落到下巴。
“郑小娘子死后,那妇人便不再做戏,给那六岁孩子改了姓氏,随手扔给了铁手司煞。整整五年,那孩子从未见过任何光线,除了练武便是杀戮,饿的时候吃生肉,渴的时候便饮那山洞地沟中的黑水。主子知道那种恐惧吗?不知明日的恐惧吗?努力挣扎只为活命的恐惧吗?”
訾槿堪堪抬眸,满眸的迷离仓惶:“我”
“十一岁被送入月国皇宫,十五岁用命设计訾吟风被其所救,得其赏识,十六岁訾吟风将主子交与鱼落。一步步地走过来,鱼落所做的、鱼落有的、鱼落所经历的,全部拜主子所给,主子可知道?主子可知道?主子可知道鱼落,为了主子吃了多少的苦?为了主子受了多少常人所不能所受的?这个孩子不是鱼落的那时为保主子的安全,鱼落曾委身与那二皇子君安,他亲手给鱼落喂下了那再也不能受孕的汤药如今鱼落年华不再,已是这个岁数,承蒙老天垂怜,给了鱼落这个孩子,给了鱼落这唾手可得的幸福,鱼落求求主子!求求主子看在死去爹娘的面上,看在鱼落这些年一心为你的份上,求主子怜惜鱼落一次。”鱼落怀抱婴孩,满脸的泪痕,上前数步,生生地跪在了訾槿的面前。
訾槿连连后退,满眸的仓惶和不知所措:“怎会这样不该不该如此”
鱼落单手拽住了訾槿的衣角,将怀中安睡的孩子置到訾槿眼前:“主子看看这个孩子,看看这个孩子。他虽不是鱼落亲生,可走了到这一步,若他还不认的话,这孩子和鱼落便再没有明日,主子你可忍心?你忍心吗?鱼落的前生已毁了,你还忍心毁了鱼落的以后吗?主子你真的忍心吗?”
訾槿满眸满眸的仓惶与狼狈,她猛地挣开了鱼落的手,脚尖一点,纵身朝远处飞去。
见訾槿远去,鱼落一点点地拭去满面的泪痕,遥遥地看着訾槿消失的地方,眸中的惆怅凄然缓缓隐去。
方才那滴水不漏的巡逻,仿佛被撤去了一般,让失魂落魄的訾槿无比畅通地游荡在这行宫之中,入夜的行宫异样的安静。
——“姐姐,槿儿已经等你很久了你可知道?”
——“聚魂玉能让人看见隐魂。”
——“这本就不属于我,我的使命就是等待隐魂来到这个世上。如今姐姐来了,訾槿自是该去了。”
——“回不去了爹爹要的不是槿儿,爹爹不要槿儿了他们要的也不是槿儿姐姐一定要帮槿儿照顾爹爹姐姐槿儿恨槿儿好恨好恨”
——历尽波折找来了与你魂魄相合的孕妇,活生生地扼杀了那孕妇肚里孩子的魂魄
——活生生地扼杀了那孕妇肚里孩子的魂魄
——活生生地扼杀了那孕妇肚里孩子的魂魄
活生生地!
活生生地!!
活生生地!!!
訾槿没命地跑着,时不时地朝身后看去,仿佛那身后有吃人的妖怪一般。不知跑了多久,訾槿扶着墙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排山倒海的内疚与罪恶将訾槿压得再无半分喘息的能力,她的手死死地按住胸口,艰难地喘息着。
——鱼落求求主子!求求主子看在死去爹娘的面上,看在鱼落这些年一心为你的份上,求主子怜惜鱼落一次。
——鱼落的前生已毁了,你还忍心毁了鱼落的以后吗?主子你真的忍心吗?
——如今鱼落年华不再,已是这个岁数,承蒙老天垂怜给了鱼落这个孩子,给了鱼落这唾手可得的幸福,鱼落求求主子!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为何要毁了这样平淡的一家人?为何要夺人性命?为何要扼杀了那婴孩?为何要毁了她的半生?为何要为了我做这一切?!为何要让我欠下这滔天的恩情?!为什么?!为什么?!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为了什么啊?
为何又要让我背负这还也还不清的债?为何要欠下这至死也还不清的债?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的?
鱼落鱼落你要什么,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你想要什么?我的人,我的命可为何?为何你却要他?为何要让我拿他来还你?为何你要他?要我怎么还?怎么还?怎么还给你?他,他等了两世苦苦地等了两世,毫无怨言地等了两世你为何却是要他?为何却是要他?
抬眸间眸光擦过一袭白衣,訾槿忘记了呼吸,怔愣地望着坐在月光下那仿如绝世美玉般的人。
一步步地接近、一步步地接近,心中的不安、烦乱、恐惧、内疚、逐渐地平复了下来,脑中、眸中、心中、只剩这人的身影,笑着的、静着的、动着的、睡着的、再也,再也容不下其他的。
“小白”
司寇郇翔的身子僵硬了一下,猛然回身,映入眼眸的便是那张朝思暮想的容颜。
“小白小白我们走,我们现在就走,现在就走!”訾槿上前数步,死死地拽住司寇郇翔冰冷的手,低低地说道。
司寇郇翔缓缓地敛下了眼眸,羽扇般的睫毛将眸中的情绪遮盖,动也未动。
“你不愿和我走吗?”訾槿缓缓地抬起眼眸,轻声问道。
司寇郇翔似是无意一般,眸光滑过不远处的假山,随即看了一眼月下的訾槿,嘴唇蠕动却无言以对。
訾槿瞳孔一点点地放大,她的手死死地、死死地抓住司寇郇翔的手:“小白小白不,不是小白也没关系,司寇郇翔也没关系,都没有关系了,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是谁,我对你、对你都是都是喜欢的,你随我走!快随我走!”
司寇郇翔墨玉般的眸中流淌着遮掩不住的喜悦,他缓缓地抬起手细细地摩擦着訾槿的眉眼,柔声道:“回去”等我。
“不不我不回去,我们一起,我们一起回去!”訾槿狂乱地抓住司寇郇翔的手腕,死死地攥着。
看着那眉宇间的不安与恐慌,司寇郇翔眸中滑过心疼。他侧目看了一眼远处的假山,一点点地挣开訾槿拉住的手,缓缓地转过身去,低声道:“你先回去,过了明日”声音中满满的安抚之意。
“不!你不要我了是不是?不要了是不是?你别不要我好不好她是很可怜,是我不好,我不该欠下她你别这样,你别这样我知道,我知道我欠下了她,要怎么还她,怎么还她都行,可不能是你不能是你,我不能用你还他如果这样,我会受不了的,受不了的,不能这样!我不要这命也不能用你还她!”訾槿毫无焦距的眸中布满了仓惶与狼狈,浑身止不住地哆嗦着,她死死地攥住司寇郇翔冰冷的手腕,“我们走我们走,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还不起,还不起啊我还不起她啊不能是你,不能是你!不能是你!”
司寇郇翔伸手将訾槿拉入怀中,紧紧地拥在怀中,轻轻地抚着她的背心,柔声哄道:“莫胡说了,你先回去”
“不!别让我一个!别让我一个人!不还!不还!死也不用你还她!”訾槿死死地搂住了司寇郇翔的腰肢,不由分说,滚烫的唇已压住那冰凉的唇,她发狠般地啃噬着那冰凉的唇那微凉的舌。
司寇郇翔瞟了一眼远处的假山,微微地抗拒着。这微微的抗拒让訾槿的心中布满了绝望与仓惶,她狠命地啃噬着那微凉的唇来寻找着安全感。当对上訾槿那盛满绝望的双眸时,司寇郇翔微微地怔了一下,心中没由来的不安。随即,司寇郇翔不再挣扎,轻轻地回应着,安抚着怀中的人。
訾槿仿佛得到鼓励一般,双手灵巧地解着司寇郇翔身上的衣袍。一阵微凉,司寇郇翔才知自己的衣袍已被訾槿解开,他一把抓住了訾槿点火的手,微微喘息了下:“别闹你先回去”
看着慌乱地拉扯衣袍遮盖身子的司寇郇翔,訾槿的眼眶瞬时一片通红。她猛地扑了过去,司寇郇翔不堪支撑,两人一同倒进了花丛中。訾槿仿佛与那衣物有仇一般,狠狠地撕扯着司寇郇翔身上的衣物。
司寇郇翔终是感到訾槿的不对,极其顺从地躺在原地,再不抗拒挣扎半分。他的手轻轻抚着訾槿的背心,轻声地在她耳边低呐着:“莫怕莫怕”
月光下司寇郇翔如美玉般的脸上满是心疼,温润的眸中满是自责,终是让訾槿哭出声来。司寇郇翔感觉自己的心闷疼闷疼,他细细地吻着被自己牢牢拥在怀中的人的眉心、额头、眼、脸颊、唇、吻干她脸上,眼中的泪:“若要我便给你莫哭了莫哭了”
在司寇郇翔怜惜万分的轻吻下,訾槿喘息加重,浑身都哆嗦起来,不顾一切地低下头,吻在司寇郇翔开启的樱唇上,双手在司寇郇翔几近□的身上游走着。
“嗯”
看着訾槿动情的模样,司寇郇翔眸中的顾忌逐渐地淡去,墨玉般的眸子沾染上了□。他嘴角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他单手扣住訾槿的后颈,另一只手灵巧地解去了訾槿身上的束缚,沿着她那滑腻细致的肌肤游走下去。
皎洁的月光不知何时已悄然地躲了起来,高高的花丛挡住了两人缠绵的身影,低低的喘息呻吟让空气中荡漾着醉人的爱意。
盈盈的月光将假山后安乐王的侧影拉长,他紧紧地闭上双眸,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着。他的手死死地,死死地捏住了身旁的大石,锋利的碎石刺入手掌而不自知。
不知过了多久,訾槿瘫软在司寇郇翔的怀中。连日的奔波担忧,又加上这一次又一次的欢爱,使她香汗淋漓,浑身乏力,累得连眼皮也懒得动一动。
司寇郇翔用衣袍将訾槿包裹个严实,自己随意地披起那已残破不堪的外袍,小心抱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