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昨天刚请完,今天又谁呀?”
“咱们五牌楼的银钱业,同业二会,也是公举出一部分老人为,打算请请您,部而言之跟咱们都有关系。”
焦二爷心里很是不安。忙问:“国良,这咱们吃得吗?”
“嗨,吃得,我跟他们有交情。”
焦二爷便点了头。同昨天一样,吃饭看戏直至又酒足饭饱才回家。镖师伙计挤满了门口问长问短,一片尊敬的声音。哥儿俩进屋喝茶又聊起来。二更时分,小伙计进来了,问二爷还吃不吃夜宵。焦二爷说:“你要我撑死吗?”
国良笑了,说:“好了,咱们不吃了,这就休息吧。”
国良又铺床展被,服侍焦二爷躺上。
第三天早上,国良又照例服侍焦二爷,接着又一起吃请,一连六七天,天天有人请,李国良侍候得十分周到,镖师伙计对焦二爷也尊敬得很。这一天早上,李国良侍候焦二爷梳洗完毕,二人一起喝茶,国良又说:“二哥,今儿又有人请。”
焦二爷急啦:你先等等吧,国良,你这是什么意思?这个请,那个请,其实全是你的钱。别当我瞧不出来,想蒙你二哥呀!这干什么,多糟踏钱吗!有什么用呢?在家里吃不一样吗?要嫌不好,在饭馆里请个大师傅来不一样吗。再说,哪儿不一样,别弄这个。你呀,有什么打算,就说得了。“
国良沉思半晌,才说:“二哥,话说到这儿,我打算让这东光裕镖局属于咱俩,这几天我把帐目完全笼了笼,连动产不动产的资金全合计起来共二十万两银子,您一半,我一半,咱二一添作五,你甭回草地了,就在这儿当二掌柜的吧。您要是不愿当地掌柜,佻就当大掌柜,我听您的。”
“你这是干什么?”
“我干什么?二哥,干脆就让您享福了。”
焦二爷想了半天道:“好吧,口外的镖我给你负责,你就甭管了。”
“二哥,有您这句话,我就承情了,我的饭碗也就来了。噢,对了,咱俩就在家里吃怎么样?”焦二爷满口答应。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转眼焦二爷在李国良的镖局里住了大半年。李国良应了六十多份镖,光现银子一面几十万。说真的,这趟买卖要是在西口被人扣了,李国良把老婆卖了也赔不起。焦二爷看出李国良的担心来了,就说:“兄弟,买卖是咱俩的,我也得给你走一趟买卖呀。”
“那您还回口外?”
“行啊,你说什么时候走咱就什么时候走,等你打好了保金,就告诉我,哥哥就走。”
“那么着,后天就行。”
李国良把镖银全兑好了,镖师伙计也都选用最精明强干的。到了日子,清晨起来,李国良的镖车边上插好了镖旗,一百多万两镖银准备就绪。再一看,焦二爷还在西河沿儿喝酒呢,李国良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啦。便催促着:“二哥,您该活动着啦。”
“好!这回,我连祖坟都搁上了。你放心吧,丢一两银子,二哥我赔你。”
吃罢饭,李国良恭送焦二爷上马,直奔城门。过了昌平县,可有人劫买卖了。武林人从树林里窜出来,镖师,伙计唿啦啦将镖车都圈住,焦二爷催马过来。
“哟,原来是焦二爷。”
焦二爷看了他们一眼,气哼哼的说:“看见这镖旗没有,东光裕。告诉你们,这买卖是我的。”
“那我们今后只有护送了,焦二爷。用路费您言语,用人不用?”
“路费、人我都不用,见着东光裕镖局,给我高抬贵手,我焦秋华就承情了。”
“焦二爷,您这是哪儿的话,你赏口饭吃就行。”
这样过了关沟,顺西北大路一直走。一路上,一拨一拨儿的劫镖的多极了,可一看东光裕的镖旗,谁也不敢动。“竖背摘星”焦二爷的镖就是李国良的镖,谁敢惹呀。这样,别的镖局倒霉,而李国良的买卖越做越大。
转眼间五个年头过去了,焦秋华给李国良奔波了五年,雪花银子跟流水一样进了李国良的腰包。八月十五,焦二爷风尘仆仆回到镖局,哥儿俩坐在屋不聊天,共庆团圆节。李国良难过地说:“二哥,您也奔波了五年了,我好银子也剩了十几万呀。二哥,您也老了,咱不干了。”
“别别,十几万银子够花的吗?我再给你奔波几十万,你就甭管了。”
“好哥哥,我等着您哪。月亮一上来我俩后头赏月,哈哈……”
对着明月,哥儿俩越喝越上劲儿,知心的话也越说越多。后来,李国良醉了,这下子,可就没了谱,醉眼乜斜地说道:“二哥,还是那句话,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不是兄弟喝多了,这几年算盘子一响,十几万纹银,落在谁兜里了?全落在兄弟我兜里了,哈……同行同业,气死他们吧,谁能有这么多钱啊。”
焦二爷一想,他喝多了,没有我姓焦的他去哪儿掐这笔钱?想到这儿便说:“兄弟你喝多了,过去的咱不谈了。”
“不能不谈,你知道我怎么挣的钱吗?哼,这局子里的钱,都是我镖里的镖旗挣出来的,一杆镖旗,金弓为记,没有祖宗留下的镖旗,甭说吃爆子啦,连喝凉水也没有呀。”
二爷一听,哟喝!眉毛都竖了起来:“你一杆镖旗,金弓为记,功劳就全是你们贯士李的啦?没有我姓焦的五年苦干,能挣这么多银子?嘿,酒后吐真言啊,李国良,好你个年轻人,过河就拆桥呀。告诉你,我姓焦的现在跺脚到口外去,我瞧瞧你这金弓为记是什么滋味儿。”
焦二爷说完,一跺脚站起来,收拾了东西自己扛起来,镖师伙计跪下磕头拦,也不行,焦二爷扬长而去,直奔马爷禅堂。
面见大哥之后,焦二爷把前后经过告诉了马爷,气呼呼地说:“大哥,我跟您告假,今后李国良的事,您甭管,我回口外。他说挣的是贯士李镖旗的钱,他把我焦秋华放在二上,嗨,我瞧他金弓为记是什么滋味。”
马爷沉思半晌,转身拿起一件东西递给二爷,道:“你走可以,带上这把刀,也把我的脑袋带走,否则,你甭回口外。”
“哥哥,你挤兑我,向着李国良。”
“二弟,我谁也不向,你跟他呕气走了,他就指着西北口这道儿呢,今后怎么办?不敢惹你就会找我,您想让我受你们的夹板气吗?你不能让哥哥为难呀!”
“可是,我出不了这口气。”
“有什么气出不了的,他还是个毛孩子,再说,酒后话能听吗?你先呆在这儿,看他来不来,说些什么,然后你再离开这儿。”
“好吧,我听您的。”
第二天天刚亮,李国良从外头哭丧着脸进来了,如丧考妣。
“大哥哥,我二哥在您这儿吗?昨晚我喝酒说了糊涂话,二哥您也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
李国良吓晕了,踉踉跄跄往里走,一眼瞧见焦二爷坐着呢,脸色苍白嘴唇发青,气得直哆嗦。李国良忙跪下:“二哥,我给您磕头了。”
昨晚焦二爷走后,镖师伙计们可就担心极了。等李国良酒醒了,把前后事情经过一说,李国良顿足捶胸,在屋里折腾起来,然后急急忙忙来马爷这儿找焦二爷。
“哥哥呀,千错万错都是小弟不对,我不是人,我酒喝多了,您原谅我吧!”
“李镖主,你干什么给我磕头,你不是一杆镖旗,全亏为记吗?”
“大哥……”
“你就挤兑我老实,你二哥这几年容易吗?为了你他往返奔波,没想到你竟说出这种话来,你让我怎么说,这件事我不管。”
李国良一再磕头,肯求焦二爷原谅,堂堂一个镖主,能够如此也确实不易,焦二爷思前想后,觉得李国良待自己也不薄。我就给他台阶下吧。马爷也想适可而止,从中磋合。国良见二哥不再极力回口外,主张将这几年挣的钱分一半给二哥,但焦二爷不要,他只希望在这里开个把式场,收几个徒弟。李国良心里高兴,又不要钱,又不回口外,我买卖还能好好做下去。事情化解了,这样焦二爷便收了不少徒弟,开了个场子。可惜这些弟子当中好人太少,都是些吃仓库的东西,所以焦二爷净教些张嘴大老虎,老虎张大嘴,扁担一条,一条扁担的把式。你给钱就要,不给就算了。但这些人都很尊敬焦二爷。
王二狗和李二麻挨了打之后可怜兮兮地跑来告诉师父,却被师父竖背摘星焦秋华训了一顿:“你们两个练的好坏不提,为什么到大庭广众下练,这就叫招摇撞骗,显你们能耐,真是这样吗?你们被小孩打了,从此以后把你们除名,不要你们了。”
把两个笨弟子轰出门,焦二爷偷偷往茶馆这边看来,一问才知是包公开封府的亚然大师的两个弟子。见两位小侠客给了茶钱走后,焦二爷也不忙。过了几天,闲暇起来才打听开封府。焦二爷明白,官私两方面我都惹不起人家的,但我得规劝亚然大师,让他约束着徒弟点儿,就冲那小孩说话也太狂了。这样,焦二爷便找到了开封府,寻到亚然大师府前。底下看门人问道:“您找谁?”
“我姓焦名雨,自小闯荡江湖,有个称号‘竖背摘星’,想拜望一下亚然大师。”
“噢,您候着。”
家人转身往里走,夏九龄他们正在功房里练功呢。敢情夏九龄、司马良干的这件事在众多兄弟里早就知道了。这些天没事,大家也以为平安了。
听了底下人的回报,夏九龄一惊:“哎呀,打了孩子娘出来了,看看去。”
二人相跟着来到门外,一看焦秋华,黑灿灿的脸庞,两颧骨显得特别黑,老头儿个不高但看得出来浑身都有劲儿。他没戴帽子,剪子股小辫,一身青。夏九龄走上前,问:“您是焦师父,您找我师父吗?师父不在家,但弟子在,您可以到里边坐坐。”
焦二爷是讲理之人,见大人不在应当回去的,可一想这小子真狂呀!打了我徒弟,到现在又拦我,看样子你就可以把我对付了,以后我还闯荡不闯荡了。想到此焦二爷便问:“小侠客,贵姓?”
“我姓夏,叫夏九龄,多臂童子。老师父,你里边请坐吧。”
进来后,夏九龄又给焦二爷献上一杯茶,焦秋华心想,看这小子挺知道人情事理的,不会是那种狂妄的人呀。
正坐着,碰巧亚然大师回来了,亚然大师对焦秋华可是早就知道的,两人见面寒暄过后,亚然大师便问:“不知焦师父到此有何贵干。”
焦秋华便一五一十把夏九龄和司马良与自己徒弟的斗殴一事给亚然大师说了,亚然大师一听很生气,责问司马良:“可有此事?”
小哥俩也有些怕了,不过又觉得有些底气,因为他俩打的是坏人,师父不是还总告诫我们要除恶扬善吗?便把事情的原委一说。
焦秋华一听,敢情是这么回事,只能怪自己的徒弟不争气,到处惹是非,“哎,我怎么收了这么两个混帐东西,真给我丢人。”
事已至此,焦秋华也坐不往了,便起身告辞,来时本是兴冲冲,现在没有了一点火气,没想到亚然大师真会和稀泥,道:“焦师父慢走,我有句话说,我这两个徒儿虽顽皮些,但是资质都不错,看老僧的面上,你传授这两个孩子一招半式如何?”
焦秋华一听:“嘿,这老和尚真会做人,让我教他的徒弟。”不过,刚才和夏九龄、司马良这两个孩子谈话,焦秋华也确实喜欢上了这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