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厅长一看马建中较真,想想,也许他说的有道理,所以就不开口了,只是瞪着眼睛看他。但冯士良却气得脸红脖子粗,尤其当着公安部爆炸专家的面他觉得很难堪。他指着马建中说:“年轻人,我已经看了二十年的爆炸现场,怎么就不如你这个娃娃了呢?”
钟成见状,用目光示意马建中道:“你先出去!”
“我为什么要出去?我错在哪里?我是第一个进现场勘查的,局长,你是相信我还是相信别人?你能不能实事求是点?专家只是个职称,不代表每一件具体的事上都是对的。我为什么要较真,只有勘查得准确,才能准确地判断侦查方向,怎么着,我错了吗?”说着,马建中把几张照片重重地摔在南厅长和钟成面前:“看看吧,这是我拍的照片,就是一个人的脚印,不是他们说的三个人。”
专家冯士良的脸阴得像要下雨,公安部专家也面有难色。钟成见状,“啪”地拍了一下桌子:“你这个牛,知道自己是在跟谁讲话吗?”
马建中才不听那一套呢,他“啪、啪、啪”地连击三下桌面:“我是在谈案子,不是在谈跟什么人讲话。我就是这个熊样,但并不影响我对现场判断的正确性。”
“你给滚我出去!”为了给专家们一个面子,钟成不得不把马建中轰出去。
“反正我已经把意见说出来了。滚出去就滚出去!钟头儿,你想好了,是你让我走的,你别后悔!”马建中火爆地摔门而去。
十分钟后,正当大伙继续议论案情时,马建中重新又推门进来,他“啪”地把辞职报告摔在钟成的桌子上:“既然你们不采纳我的意见,就说明我是废物,是个没用的人,那我也没有干下去的必要了!”
钟成真生气了,他抓起那份辞职报告照着马建中就打过去:“你这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你这个牛,给我滚!”
马建中一闪身跳出办公室,那份报告也随着他飞到门框上,钟成没有追出去,他知道马建中那兔崽子早跑了。
马建中气呼呼回到家,把鞋子一脱,上床蒙头大睡,他坚信自己的勘查技术准确无误,但钟局长却听信专家们的话,还让他滚。马建中越想越生气。老婆给他倒了杯水端到床前,说:“喝杯水吧?”马建中烦躁地一扬手:“拿走,不喝!”水杯差点被打翻。
“干什么呀你?”老婆急眼了。
马建中烦躁地说:“我要睡觉,你捣什么乱?”
“你睡觉?我还想睡呢。可是,家里的一大堆活还没干呢,洗衣机坏了好几天啦,你给我起来修修,起来!过不下去就别过了!”老婆这段时间一直在跟他闹离婚,她心里还委屈着呢。马建中没好气地坐直身子问:“洗衣机什么地方坏了?”
老婆回答说:“其实也没什么坏了,就是定时器不灵了。”
“定时器怎么啦?”马建中一边嘟哝着,一边找出工具,拆开了洗衣机上的定时装置。当一堆塑料管展现在他面前时,他突然灵机一动,联想到伊力亚斯爆炸案上去了。
在爆炸现场,他提取了一堆破碎的塑料片,当时他怀疑是利用钟表的定时装置引爆的。现在,他突然意识到,伊力亚斯爆炸案应该是利用洗衣机的定时器进行引爆的。他匆匆修好洗衣机定时器,正欲去队里,突然,家里的电话响了,是王路打来的,他问:“建中,怎么关机了?刚才巡警打来报警电话,说街上一辆巡警车里发现了定时炸弹!”王路并不知道马建中刚刚辞职不干了。
马建中提上鞋就跑出家门,他伸手拦截了一辆出租车,火急火燎地赶到出事现场,那时陈大漠、亚力坤、艾力和王路也都刚到,而且定时炸弹已经被不知详情的民警从警车内搬到附近的一户居民的院墙里。
“真是胡扯蛋!怎么能把东西搬到这儿呢?这是居民区,太危险了,一点安全常识都没有吗?”马建中不满地责备着,同时仔细看了看定时炸弹的形状:那是一个几块三合板钉起来的木箱子。他想都没想,弯腰就把木箱搬了起来,迅速跑向一片空地,然后把木箱轻轻放下。
许多好奇的群众围上来观看。马建中急了,他扯着嗓子喊:“都围过来干什么?找死啊?不好玩,都退后!”马建中又向靠在最前面的陈大漠和王路摆手说:“你们也别过来,赶快把人都弄走!”
四周静下来。恐怖的阴影吓退了喧哗的群众。马建中镇静地用刀拆开木箱子,只见里面是一个洗衣机上的定时器,指针快指向零了。马建中见状立刻用手把指针拨回去,化险为夷!
深夜,人们都睡去了,但反恐一队的灯光还亮着。王路心潮起伏,他开始暗暗佩服马建中。怪不得马建中是一等功臣呢,关键时刻,他真是毫无畏惧。想着,想着,王路对马建中生出一种崇敬之情,他点上一支烟,递给马建中,说:“这烟味道挺好的,你抽一口试试。”也许男人与男人之间的表达就是这么笨拙,但很真切。然而什么话到马建中嘴里味道就变了,他抽了一口说:“我抽什么烟都是一个味。”虽然话不好听,但王路绝不会计较马建中的不会说话。
亚力坤也拿着一瓶“矿泉水”,过来递给马建中:“喝一口,解解乏。”
马建中皱着眉头说:“我用自己的杯子喝。”亚力坤也不生他的气,赶紧给他倒满杯,恭恭敬敬地送到马建中嘴边,马建中勉强喝下一口,还呛了一下,他说:“真的,平时要不是渴极了,我真不爱喝这玩意。”
艾力赶紧凑过来说:“马建中,要是炸弹‘砰’的一声爆炸,我就看不见你了,那你可就亏了,我的喜酒都喝不上。”
马建中得意地撇着嘴说:“就你那熊样,人家帕丽旦能跟你结婚?”
艾力得意地说:“建中,你信不信,帕丽旦肯定跟我结婚。而且结婚那天我必须把你灌醉。”
大伙哄笑一阵。陈大漠提着暖水瓶,给马建中的水杯续了一杯水,他眼窝湿湿地说:“马建中,你他妈真是个二球,如果你被炸上天,我怎么向你老婆交代?你老婆连个吵架的人都没有了。”
马建中一听这话,反而急了:“别提我老婆,我要是死了才痛快了呢,她巴不得再找一个。”
陈大漠说:“你小子说话怎么差点谱啊?不跟你说了。”
“不说,我还不想说呢!”马建中拧开台灯,头也不抬地研究起那枚从炸弹的胶带上提取的指纹。
也许,注定了这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大伙忙到深夜,准备离开办公室休息时,电话又响了,艾力故意放松地说:“肯定是马建中老婆找着跟他离婚来了。”
陈大漠摇摇头说:“我猜又有事了。”果然,当王路把电话接起来时,嘴形变成了“O”,放下电话他说:“坏了,咱们买副局长家的窗户上发现了一枚爆炸装置,要命的是,他的老婆孩子正在屋里睡觉呢!”
大伙一听,立刻取出排爆服和其他排爆工具,开车向着买副局长家方向驶去……
第十四章(六)
马建中焦躁地看着腕上的表,那时,他心中默算着到达的时间和炸弹可能引爆的时间。艾力则直耸肩膀,他说:“千万别嘣嘣嘣炸了,赶快噗噗噗灭了!”
警车刚一驶入现场,还未停稳,马建中就跳了下去。陈大漠、王路、亚力坤跟着跳下车。艾力在他们身后打开车大灯,准确地说,他是在为马建中照路。
老买的家属仍在屋里熟睡,炸弹是老买自己发现的。今天下午,当钟成的汽车被引爆后,钟成马上意识到敌人的暗杀计划开始了,联想到那二十四人的暗杀名单,他通知老买要提高警惕,做到内紧外松。
钟成的汽车被引爆后,老买一直在现场忙着,忘了自己家的事。晚上当巡警车里发现炸弹后,老买才想起,应该回家跟家人交代几句,让他们这几天格外注意。谁知,走进院子后,他警觉地发现窗台处放着一个木头箱子。他趴在木箱子上听了听,里面传出轻微的“吱吱吱”的声音,就像自家洗衣机上的定时器的声音,老买脸色顿变,他明白这肯定是定时炸弹,所以,立刻往反恐一队打了电话。
老买的意见是先不惊动老婆孩子。接到报警的民警们已经大批赶到,身着排爆服的马建中挥手道:“都往后靠,往后靠,别炸着。”他这么一喊,大家意识到了危险,但仍不想退后,因为马建中没有停下脚步。马建中回头瞪了一眼大伙说:“都跟着我干啥,找死吗?”
马建中快速接近窗台处的那个木头箱子,然后把耳朵贴在箱子上屏气谛听。由于附近一家酒店的鼓风机在响,所以,箱子里发出的声音很微弱。但马建中仍能分辨出“吱吱吱”的动静。他不顾里面有反拆的动能装置,冲跟上来的王路大喊一声:“给我工具。”王路立即送上工具刀,马建中冒险撬开了木头箱子,只见定时器的指针差一毫米就是零,“马建中,给我撤回来!回来——”钟成的警车也赶到了,他一眼看到马建中那熟悉的身影正弯腰摆弄那个二十公斤左右的木箱,便急得大喊。但马建中像是什么都没听见,那一刻他冷静极了,他嘘了一口气,娴熟地用手把指针拨了回去。
奇迹就是这样发生的。那家伙没响,一切复归平静。
买副局长的老婆孩子仍在安然入睡,她们绝不会想到,为了这个夜晚的安宁,有一个警察差点献出生命。
王路的眼里突然涌出热泪,为亲爱的战友的勇敢,为亲爱的战友的舍生忘死!陈大漠和亚力坤过来热烈地拥抱马建中,艾力冲上来,一把扒开陈大漠,四个战友抱在一起,大伙都哭了。
钟成和老买深情地看着他们,眼眶湿润了。四个人哭过之后,又都哈哈大笑起来,钟成在他们身后骂道:“建中,你个二球,虽然你很英雄,但我不倡导这种做法。为排除一个小小的定时炸弹而丧命值得吗?把老买家炸掉了,还可以再建一个;把你马建中炸死了,你父母就再也没有儿子了,你妻子没有丈夫了,你孩子没有父亲了,我们没有你这个战友了,所以,我认为,人的生命最重要。排爆的事情,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办法处理。比如,我们明明有排爆罐,为什么不使用?以后,不能蛮干!”“可是时间来不及了!”马建中反驳着。
虽然钟成是以骂的口气对马建中说话,但大伙都听得出来,钟成是心疼马建中这条命。
因为一连发生了两起爆炸案,钟成索性通知连夜开案情分析会。
南厅长和专家们也赶过来听汇报。那时,已经脱掉排爆服的马建中若无其事地一头撞了进来,他很认真地汇报说:“钟头儿,我认为昨晚从爆炸物上提取的那两枚指纹是一个人的,而且可以断定这个人左手有点残疾,这一点绝对没有错。”
自治区公安厅爆炸专家冯士良看到马建中,眉头皱了皱。钟成会意,他故意大声问道:“唉,建中,你不是辞职不干了吗?我们又没通知你到现场,你来干什么?”
马建中脖子上的青筋憋得暴出来,他义正言辞地拍着胸脯回答:“我是一名共产党员,还是一名侦查员。只要有案子,用不着你通知,我也得上,这是我的责任和义务!”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门,掉头走了。
钟成在他身后笑道:“这个二球,身上还真有那么一股认真劲儿。”
冯士良专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