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五经合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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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书五经合集-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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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曰:“无恒产②而有恒心者,惟土为能。若③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④无不为已。及陷于罪,然后从而刑之是罔民⑤也。焉有仁人在位罔民而可为也?是故明君制⑥民之产,必是仰足以事父母,俯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饱,凶年免于死亡。然后驱而之善,故民之从之也轻⑦。
  “今也制民之产,仰不足以事父母,俯不足以畜妻子;乐岁终身苦,凶年不免于死亡。此惟救死而恐不赡⑧,奚暇⑨礼仪哉?
  “王欲行之则盍反其本矣?五亩之宅,树之以桑,五十者可以衣帛矣。鸡豚狗彘之畜,无失其时,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百亩之田,勿夺其时,八口之家可以无饥矣。谨庠畜之教,申之以孝悌之义,颁白者不负戴于道路矣。老者衣锦食肉,黎民不饥不寒,然而不王者,未之有也。”
  【注释】   
  ①惛:同“昏”,昏乱,糊涂。 ②恒产:可以赖以维持生活的固定财产。如土地、田园、林木、牧畜等。 ③若:转折连词,至于。 ④放:放荡。辟:同“僻”与“邪”的意思相近,均指歪门邪道;侈:放纵挥霍。放辟邪侈指放纵邪欲违法乱纪。 ⑤罔:同“网”,有“陷害”的意思。 ⑥制:订立制度、政策。 ⑦轻:轻松,容易。 ⑧赡:足够,充足。 ⑨奚暇:怎麽顾得上。奚,疑问词,怎麽,哪有。暇,余暇,空闲。
  【译文】
  齐宣王说:“我头脑昏乱,对您的说法不能作进一步的领会。希望先生开导我的心志,更明确的教我。我虽然不聪明,也不妨试它一试。”
  孟子说:“没有固定的产业收入却有固定的道德观念,只有读书人才能做到,至于一般老百姓,如果没有固定的产业收入,也就没有固定的道德观念。一旦没有固定的道德观念,那就会胡作非为,什麽事都做得出来。等到他们犯了罪,然后才去加以处罚,这等于是陷害他们。哪里有仁慈的人在位执政却去陷害百姓的呢?所以,贤明的国君制定产业政策,一定要让他们上足以赡养父母,下足以抚养妻子儿女;好年成丰衣足食,坏年成也不致饿死。然后督促他们走善良的道路,老百姓也就很容易听从了。
  “现在各国的国君制定老百姓的产业政策,上不足以赡养父母,下不足以抚养妻子儿女;好年成尚且艰难困苦,坏年成更是性命难保。到了这个地步,老百姓连保命都恐怕来不及哩,哪里还有什麽工夫来修养礼仪呢?
  “大王如果想施行仁政,为什麽不从根本上着手呢?在五亩大的宅园中种上桑树,五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穿上丝绵衣服了。鸡狗猪等家禽家畜好好养起来,七十岁以上的老人都可以有肉吃了。百亩的耕地,不要去防碍他们的生产,八口人的家庭都可以吃得饱饱的了。认真地兴办学校,用孝顺父母尊敬兄长的道理反复教导学生,头发斑白的人也就不会在路上负重行走了。老年人有丝绵衣服穿;有肉吃;一般老百姓吃得饱;穿得暖;这样还不能使天下归服,是从来没有过的。”
  【读解】
  齐宣王已经完全被孟子的言语所打动,所以态度诚恳地请孟子“明以教我”,不要绕弯子了,打开窗户说亮话吧。直到这是孟子才完全正面地展开了他的治国方略和施政纲要。归结起来,也不过就是两层意思:
  第一层,有恒产才有恒心,所以要先足衣食后治礼仪。
  这就是《管子。牧民》所谓“仓廪实则知礼节,衣食足则知荣辱”的道理。
  其实,在一定程度上也合于两千年后卡尔。马克思那个伟大的发现:“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
  所以,“光靠勒紧肚子闹革命”是不行的,越穷越光荣也是自欺欺人的。
  而且,仅从社会稳定的角度来说,“无恒产者”也是最危险的因素。因此孟子认为在我们制订国民经济发展规划的时候,一定要从富民的角度出发。考虑到让老百姓过上丰衣足食,安居乐业的生活,让他们不仅能够养家糊口,而且还有一定的产业。只有做到了这一步,才谈得上进一步精神文明建设,即“治礼仪”的问题。
  讲清楚了这一层道理后,孟子才转到第二层意思,即较为具体的展示他的富民兴教的蓝图。我们不难发现,他在这里所展示的富民兴教的蓝图,几乎与他在梁惠王那里所展示的一模一样。(只是把“数口之家”改为了具体的“八口之家”,“七十者衣帛食肉”改为了“老者衣帛食肉”罢了)一个国家不能实现自己的政治抱负,又到了另一个国家。孟子就是这样,像他的前辈孔老夫子一样,东奔西走,周游列国,希望:行义以达其道“,为救世济民而不辞辛劳,甚至是”知其不可为而为之“。其积极入世的理想精神,给后世留下了深远的影响。
  从齐宣王到齐桓、晋文之事开始,以上四节在《孟子》原书中属于一章,我们为了阅读的方便把它相对分开。这一章长文,是孟子政治学说的重要篇章,其中许多名言名句,如“君子远庖厨”、“缘木求鱼”、“察秋毫之末而不见舆薪”、“是不为也非不能也”等等,甚至一些重要段落也都成了脍炙人口的文学名段,对于我们研究政治、哲学、经济、社会乃至于文学表达等等,都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此外孟子极富心理分析色彩的谈话艺术,也值得引起我们的特别重视。在孟子的时代当然还没有什麽心理学的概念,心理分析大师弗洛依德更是两千多年后才出生,但这并不能否认孟子的心理分析技巧。自发的实践先于理论和科学的建立,这是没有什麽奇怪的。倒是我们应该对孟子的心理分析实践作为更深入的研究,以获取心理学史的珍贵资料,这才是至关重要的课题。当然已不是我们这里的任务了。
  ………………………………………………
  君子远庖厨
  【原文】
  齐宣王①问曰:“齐桓、晋文②之事可得闻乎?”
  孟子对曰:“仲尼之徒无道桓、文之事者,是以后世无传焉。臣未之闻也。无以③,则王乎?”
  曰:“德何如,则可以王矣?”
  曰:“保民而王,莫之能御也。”
  曰:“若寡人者,可以保民乎哉?”
  曰:“可。”
  曰:“何由知吾可也?”
  曰:“臣闻之胡龁④曰,王坐于堂上,有牵牛而过堂下者,王见之,曰:‘牛何之⑤?’对曰:‘将以衅钟⑥。’王曰:‘舍之!吾不忍其觳觫⑦,若无罪而就死地。’对曰:‘然则废衅钟与?’曰:‘何可废也?以羊易之!’不识有诸?”
  曰:“有之。”
  曰:“是心足以王矣。百姓皆以王为爱⑧也,臣固知王之不忍也。”
  王曰:“然。诚有百姓者。齐国虽褊⑨小,吾何爱一牛?即不忍其觳觫,若无罪而就死地,故以羊易之也。”
  曰:“王无异⑩于百姓之以王为爱也。以小易大,彼恶知之?王若隐⑾其无罪而就死地,则牛羊何择焉?” 王笑曰:“是诚何心哉?我非爱其财。而易之以羊也,宜乎百姓之谓我爱也。”
  曰:“无伤⑿也,是乃仁术也,见牛未见羊也。君子之于禽兽也,见其生,不忍见其死;闻其声,不忍食其肉。是以君子远庖厨⒀也。”
  【注释】   
  ①齐宣王:姓田,名辟疆。齐威王的儿子,齐泯王的父亲,约公元前319年至301年在位。 ②齐桓、晋文:指齐桓公、晋文公。齐桓公,春秋时齐国国君,姓姜,名小白。公元前685年至前643年在位,是春秋时第一个霸主。晋文公,春秋时晋国国君,姓姬,名重耳,公元前636至前628年在位,也是“春秋五霸”之一。 ③无以:不得已,以同“已”。 ④胡龁:人名,齐宣王身边的近臣。 ⑤之:动词,去,往。 ⑥衅钟:新钟铸成,杀牲取血涂抹钟的孔隙,用来祭祀。按照古代礼仪,凡是国家某件新器物或宗庙开始使用时,都要杀牲取血加以祭祀。 ⑦觳(hu)觫 (su):因恐惧而战栗的样子。 ⑧爱:吝啬。 ⑨褊(bian):狭小。⑩异:动词,奇怪,疑怪,责怪。 ⑾隐:疼爱,可怜。 ⑿无伤:没有关系,不要紧。 ⒀庖厨:厨房。
  【译文】
  齐宣王问道:“齐桓公、晋文公在春秋时代称霸的事情,您可以讲给我听听吗?”
  孟子回答说:“孔子的学生没有谈论齐桓公、晋文公称霸之事的,所以没有传到后代来,我也没有听说过。大王如果一定要我说。那我就说说用道德来统一天下的王道吧?”
  宣王问:“道德怎麽样就可以统一天下了呢?”
  孟子说:“一切为了让老百姓安居乐业。这样去统一天下,就没有谁能够阻挡了。”
  宣王说:“像我这样的人能够让老百姓安居乐业吗?”
  孟子说:“能够。” 宣王说:“凭什麽知道我能够呢?”
  孟子说:“我曾经听胡 告诉过我一件事,说是大王您有一天坐在大殿上有人牵着牛从殿下走过,您看到了,便问:‘把牛牵到哪里去?’牵牛的人回答:‘准备杀了取血祭钟’。您便说:‘放了它吧!我不忍心看到它那害怕得发抖的样子,就像毫无罪过却被到处死刑一样。’牵牛的人问:‘那就不祭钟了吗?’您说:‘怎么可以不祭钟呢?用羊来代替牛吧!’……………不知道有没有这件事?”
  宣王说:“是有这件事。”
  孟子说:“凭大王您有这样的仁心就可以统一天下了。老百姓听说这件事后都认为您是吝啬,我却知道您不是吝啬,而是因为不忍心。”
  宣王说:“是,确实有的老百姓这样认为。不过,我们齐国虽然不大,但我怎么会吝啬到舍不得一头牛的程度呢?我实在是不忍心看到它害怕得发抖的样子;就像毫无罪过却被判处死刑一样,所以用羊来代替它。”
  孟子说:“大王也不要责怪老百姓认为您吝啬。他们只看到您用小的羊去代替大的牛,哪里知道其中的深意呢?何况,大王如果可怜它毫无罪过却被宰杀,那牛和羊又有什么区别呢?”
  宣王笑者说:“是啊,这一点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是一种什么心理了。我的确不是吝啬钱财才用羊去代替牛的,不过,老百姓这样认为,的确也有他们的道理啊。”
  孟子说:“没有关系。大王这种不忍心正是仁慈的表现,只因为您当时亲眼见到了牛而没有见到羊。君子对于飞禽走兽,见到它们活着,便不忍心见到它们死区;听到它们哀叫,便不忍心吃它们的肉。所以,君子总是远离厨房。”
  【读解】
  孟子到底是从“望之不似人君”的梁襄王那里出走后才到齐国,还是先到齐国,随后才到魏国见梁惠王,这已经成了历史公案,学者们各有考证。我们姑且按《孟子》书的顺序,认为孟子是从梁襄王那里出走后才到齐国拜见齐宣王的罢。
  齐宣王虽然不像梁惠王那样一开口就问“何以利吾国?”也不像梁惠王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口气更大地问“天下恶乎定?”而是很委婉含蓄地向大学者孟夫子请教历史问题:“齐桓、晋文之事可得闻乎?”但实际上,他所关心的仍然是同一个问题:如何称霸天下?因为齐桓公和晋文公在春秋时代都是靠“霸道”而称雄天下的。殊不知孟子所奉行的是反对霸权主义的儒学,不讲“霸道”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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