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一贯旁门左道,只能让殿下走上邪路,望殿下斥退他们!”李承乾频频点头,不停地施礼,张玄素只得不停地还礼。
李承乾挽着张玄素的胳膊,边往外送人边说:
“我也只是闲来无事找他们开开心,放松放松,公既然不喜欢他们,我把他们撵走就是了。”
李承乾嘴上抹蜜,张老先生听了很舒服,高高兴兴回家了。再一天天蒙蒙亮,张玄素早朝,走过东宫墙外时,突然有一个短衣便帽打扮的人,从一棵柳树后闪出,拎一条大马箠,“呜”地一下向张玄素脑门砸去,急切间张玄素一闪,马箠仍然擦在头上,人顿时头破血流。
“来人呐!有刺客!”张玄素捂着头大叫。其他朝臣听到呼喊一起来救,行凶的人三跳两跳,己经远去……
宫城竟有如此刺客,肯定是内部人所为。孔颖达把张玄素扶回家去休息治疗,问明情况,认定是东宫人干的。时天大亮了,太子仍不来视朝,孔颖达“噔噔噔”来到东宫,求见太子。
李承乾也知手下人把张玄素击倒了,听说孔颖达来找,早正襟危坐在客厅等着,没等孔颖达说话,李承乾先心情沉重地检讨开来:“我这两天不小心崴着脚了,没能视朝,耽误政事,你不说我心里也难受啊,可但是……”李承乾嘴里一边滔滔不绝,一边叫人给他脱掉鞋袜展现伤脚给孔颖达,孔颖达一听太子脚伤了,大吃一惊,忙凑近瞧见,果然太子的左脚面肿得老高,红中透亮,伤得不轻,孔颖达着急地问:“殿下您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没事。”李承乾一脸轻松的样子,重新穿上鞋袜说,“那天我练习骑射时,不小心掉下马背摔的。”
伤筋动骨对于常人来说,有时也在所难免,孔颖达平静了一下心情,刚再说出张玄素的事,李承乾已在那里拍案骂了起来:“谁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动我东宫宫臣,查!彻底地调查!”李承乾嘘了一通。孔颖达不好意思再问这事了,瞅机会说道:“外界传言,一些东宫下人,盗取民间牛马,影响极坏,望殿下过问此事。”
李承乾一听,一副生气的样子,说:
“这话可不能乱说,我东宫想吃什么肉没有?民间自盗取,怎能诬赖宫中之人。”
这时,宫人来催太子用药酒泡脚,李承乾指指病足,对孔颖达说声抱歉,让人把他搀进内殿。
逗留了半天,孔颖达才发现自己什么也没说,谏诤的目的一点也没达到,不禁唉声叹气。太子的乳母遂安夫人已在旁边摔摔打打,意思是撵孔颖达走人,嘴里还说道:
“太子已经长大成人,哪里还好当面批评他?”
孔颖达一听,正色而道:“臣受国家厚恩,自当谏诤,虽死无憾!”
夏去秋来,避暑外地的太宗皇帝还驾长安,到达皇宫的第一件事就是召东宫的几个重要宫臣,询问太子李承乾这个夏天的监国情况。孔颖达他们不敢怠慢,也不敢隐瞒,先漫夸了太子如何礼贤下士,而后几个宫官又纷纷说道:
“太子是个颇识大体的人,也算是个贤明的人,只是他好和一些谄媚小人扎成堆,每每声色漫游,弄得他常常不来视朝。”
太宗一听大怒,问:“他喜欢和哪几个小人在一块,马上给我扭来!”几个宫官也恨群小带坏太子,掰着指头数道:
“一个歌童叫称心,道士秦英、韦灵符还有……”
指头还未数完,太宗身边的几个卫士早窜了出去。奉旨行事,无人敢阻,当即把称心等人从东宫卧内扭了过来。
只见称心这个妖童身着女人的衣服,面施朱粉,半男不女,那几个道士也是外穿道袍,里面显露着绫罗衣服,也都不成个样子。太宗大怒不已,连句问的话也没有,即拍案叫道:“什么玩艺?都与我拉到殿下乱棍打死!”
卫士们也如风似的把称心几人提到殿下,几声惨叫,称心几人立毙殿下。
“传李承乾!”太宗又叫道。
李承乾得知父皇发怒,早吓得赶了过来,他一瘸一拐地走上大殿,伏地叩头,未等太宗责备,已先自哭开了,鼻涕一把泪一把,痛心疾首检讨了自己的“罪行”,表示要痛改前非,决不再游乐废学,一定要关心黎庶朝政……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见儿子哭得这么伤心,太宗的心已先自软了,只是简单地说了李承乾几句,又迫不及待地问:“皇儿,你左脚是怎么回事?怎么走路一瘸一拐的。”李承乾抹抹眼泪,一副乖巧的模样,汇报道:
“父皇命我视朝、学习之余,也练习些骑射,孩子谨存父皇教诲,不敢怠慢,每日习练弓马不辍,有一天不小心把脚给崴了。”太宗杀了几个人,生了半天气,觉得疲倦了,才挥手放李承乾回东宫去了。其后,太宗还是做了一番调查,也明白了李承乾的一些行径,有旨予以申斥,并把汉王李元昌召来训斥一顿,撵回其封地任梁州都督。为加强李承乾的教育,太宗又责成于志宁等人,平日不离东宫,以劝谏太子。
李承乾被太宗申斥了一番,又加上丑事传出,登时在朝臣中威信大跌。李承乾觉得好没面子,又加上失去心爱的称心,于是心怀怨恨,常托足疾不朝。
秋风瑟瑟,枯叶一片接着一片飘落。东宫的后园里,不知什么时候起了一个坟堆,坟前还树起一块石碑,碑前面刻着“爱妃善玉郡公益州大都督称心之墓”,碑后还刻着铭文,盛赞称心聪明盖世,歌喉婉转,才能容貌举世无双。
“殿下,你小心点走。”太子千牛贺兰楚石搀着李承乾深一脚浅一脚走了过来。
李承乾一到称心墓前,眼泪不由自主流了出来,拍着手指着墓哭道:
“称心啊……你怎么走得那么早啊?是谁害了你呀……叫我李承乾再上哪找你这么可心的人啊……”
贺兰楚石见太子哭诉得如此伤心,劝道:
“殿下已算对得起称心了,又给他起衣冠冢,又赐给他官爵,还时不时来看看,想称心有知,也会含笑于九泉。”
“我还做得不够!”李承乾抹着眼泪说,“你马上在我的寝殿里设一间秘室,把称心生前的一张面像挂在里面,我好朝夕祭奠。”
贺兰楚石连声答应,又劝道:“太阳落山了,天有些凉了,殿下还是回宫吧。”
李承乾点点头,在贺兰楚石的搀扶下,一瘸一拐地离去,走了老远,犹回头观望称心墓,心中不忍离去。
李承乾自从崴了脚以后,怎么也不见好,已成痼疾,成了个跛子了,再加上李承乾屡犯错误失宠于父皇,太宗的另一个嫡子魏王李泰觉得有机可乘,于是决定好好表现自己,处处压着东宫,以便将来有机会击败李承乾,夺得皇储宝位。
李泰的第一步准备赢得招贤纳士、善属文的好名声,于是向父皇打报告,要求学古贤王,延宾客著书。太宗见儿子能知道学好,大为高兴,下诏允其置文学馆,自引学士。
有了编制,李泰开始忙碌起来,决定搞大动作,奏撰《括地志》。聘请著作郎萧德言、秘书郎顾胤、记室参军蒋亚卿、功曹参军谢偃等文学名家组成一个庞大的编撰队伍。卫尉供账,光禄给食,管住管吃,力求早日完成。
《括地志》的选题太大了,李泰干了一段时间就觉没劲了,只是叫司马苏勖催着他们干,自己则和一帮贵游子弟吃唱玩乐。好歹有人有钱就能办大事,经过萧德言等学士的艰苦劳动,《括地志》终于成书,凡五百五十卷,历四年而成。
书成以后,李泰张罗了一个隆重的献书仪式,宝马香车拉着一撂撂散发着墨香的《括地志》向皇宫进发,沿途锣鼓齐鸣,鞭炮炸响,煞是热闹。
太宗也很开心,在弘文馆接见了全体编撰人员,诏将《括地志》藏秘阁,赐锦帛万段。
李泰因此名声大起,势头压过东宫,每月开销也远大于东宫。谏议大夫褚遂良因此上疏,以为:
“圣人制礼,尊嫡卑庶,世子用物不会,与王者共之。庶子虽爱,不得逾嫡,所以塞嫌疑之渐,除祸乱之源也。若当亲者疏,当尊者卑,则佞巧之奸,乘机而动矣。昔汉窦太后宠梁孝王,卒以忧死。宣帝宠淮阳宪王,亦几致于败。今魏王新出阁,宜示以礼则,训以廉俭,乃为良器,此所谓‘圣人之教不肃而成’者也。”
太宗心里虽爱李泰,但褚遂良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下令减少李泰的月给。
魏王李泰处处想盖过东宫,其不寻常的举动引起东宫的警觉。李承乾的密友——高祖的女儿长广公主之子赵节、阳城公主的驸马都尉杜荷(杜如晦之子)等太子党的人齐聚东宫,商讨对策。事情是在酒桌上讨论的,刚开场李承乾就发开了火,一拳砸在桌子上,盘子碗乱晃,李承乾骂道:
“称心就是他害死的,从一刚开始我就怀疑是他李泰捣的鬼!”
“慢慢来,慢慢来。”杜荷递上一杯水劝着太子说。杜荷的聪明也不亚于他爹,他摇头晃脑想了一番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李泰的事不能等闲视之,依我看——”李承乾忙伸上耳朵,倾听小杜妙计安出。听完以后,李承乾眉开眼笑,伸出大拇指说:“高,高,实在是高!”
也高不了哪里去。杜荷的主意就是偷使人假称为魏王府典签上封事,其中多说李泰的罪恶。此“民间来信”递到太宗案头后,太宗见有人说他爱子的坏话,马上下令捕捉上封事之人,弄得鸡飞狗跳,自然是捕获不到。
李泰弄出了一套《括地志》后,要求搬到武德殿居住,以使朝夕聆听父皇的教诲,太宗点头应允,一些有远见的大臣见状表示反对,认为:
“陛下爱魏王,常欲使之安全,宜每抑其骄奢,不处嫌疑之地。今移居武德殿,乃在东宫之西,海陵王昔尝居之,时人不以为可;虽时移事异,然亦恐魏王之心不敢安息也。”太宗听了大臣的意义,说了句“几致此误。”又让李泰遣回魏王府去了。太宗为了维护李承乾的太子地位,使他人免生非分之想,这年正月朝会时,当面对群臣说:
“闻外间人士以太子有足疾,魏王颖悟,多人游幸,遽生异议,徼幸之徒,已有附会者。太子虽病足,不废步履。且礼,嫡子死,立嫡孙。太子男已五岁,朕终不以孽代宗,启窥窬之源也。”
有魏王李泰在那顶着,按说太子李承乾应该意识到自己的严重不足,洗心革面,勤政爱民,多做善事,以争取更多的支持,巩固自己的皇储地位。但李承乾本性难移,依然故我,借口足疾,累月不上朝,沉湎于声乐,还在农忙时节,大兴土木,在东宫模拟突厥的地形修筑假山、穹庐、草场,弄得一些宫殿修了拆,拆了修,折腾不止,东宫的一些僚属们连休息的空也没有。
太子詹事于志宁上书切谏,道:
“今东宫乃隋所营,当时号为侈丽,岂容复事磨砻彩饰于其间?丁匠官怒皆犯法亡命之辈,钳凿槌杵,往来出入,监门、宿卫、直长、千牛不得苛问。爪牙在外,厮役在内,其可无乎?又,宫中数闻鼓声,大乐伎儿辄留不出,往年口敕叮咛,殿下可不思之?”
谏表送到李承乾手中,李承乾装模作样看了一番,及于志宁一走,李承乾就扬手把谏表抛了,口里骂道:“之乎者也,什么玩意?”
于志宁见李承乾不亲近宫官,只是一天到晚和那些宦官混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