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没有上车的意思,笑道:“蒙卿不必担心,先去查明匈奴的兵力,再作应变之计。”“回陛下,任大人已经去侦查了。”
说话间,任广带着九原郡尉回来了。向始皇禀奏说:“启禀陛下,前面是一座大寨,约有两万匈奴骑兵围攻。为了陛下的安全,我们应该避开,另调大军来剿。”始皇看着蒙恬,问:“蒙卿之意如何?”蒙恬答道:“匈奴骑兵骁勇善战,兵力又多。为了陛下的安全,臣以为在匈奴尚未发现我军之前赶快退回,另遣大军来剿。”始皇突然愤极冷笑道:“你们都在为朕的安全着想,朕本不应责怪你们。可是,朕是大秦天子,能亲眼看着子民遭受外敌掳掠而弃之不顾吗?朕若是年轻,早已跨马杀敌去了。你们该明白怎么做了?”任广深受感动,慨然道:“陛下神威,臣等不及。请蒙将军率虎贲军护驾先走。臣守土有责,愿率六千郡卒前去杀敌,否则,无颜面对九原父老。”蒙恬争辩说:“不,臣愿率虎贲军杀敌,请任大人率郡卒护卫陛下。”始皇满意地笑道:“两位爱卿不必争了。朕也有保护子民的责任,望胡风而逃,朕也无颜面见天下子民。朕哪儿也不去,就由郡尉率步卒在此保护。你们各带所部前去攻敌,朕在前面高地为你们擂鼓助战。祝你们旗开得胜。”“臣遵命!”
蒙恬和任广齐声应道,各带虎贲军和九原兵向大寨冲去。始皇与郡丞走到前面高地,命人架起战鼓,手举鼓槌,用力击鼓。冲向大寨的虎贲军和九原兵听得出鼓点生硬而没有节奏,但是,他们知道那是皇帝在为自己擂鼓助战,顿时,勇气倍增,争先恐后地杀进匈奴骑兵队中。
穿戴黑盔黑甲,骑着黑色骏马的虎贲军虽然几年没打仗了,但是,因为经过严格的训练,真正对敌,丝毫不慌,好多兵卒第一次真刀真枪地打仗,都有点兴奋。何况在地方兵面前,决不能丢皇家兵的脸面。
九原兵穿黄色劲装,骑的马各色混杂,老壮强弱都有,从装备到兵卒的素质都远不及虎贲军。但是,他们有多次与匈奴骑兵作战的战场经验,不慌不忙地与敌周旋。
他们知道始皇帝陛下正在看着他们,为他们擂鼓助战,所以勇气倍增,拼命杀敌。他们不能让那些养尊处优、摆摆排场却连匈奴的脸都没见过的虎贲军看扁了。
始皇站在高地上只看到黄色和黑色的两股旋风卷向匈奴骑兵,匈奴骑兵立即展开抵御。铁骑奔驰,尘土飞扬,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虞鼓的雷鸣和兵器的撞击声。
这就是战争。始皇对战争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一边擂鼓,一边激动喊叫:“杀!杀!杀!”
可惜,他的兴奋没能持续多久。一声深厚的牛角声起,匈奴骑兵突然四散奔走。
始皇这一次亲眼看到匈奴骑兵撤退的方法了。他们不是分路逃走,而是向四面八方一哄而散,秦军一时不知追击哪个方向。匈奴骑兵轻装轻骑跑得快,转眼之间,二万多骑兵逃得干干净净,剩下的只有死人、死马。
蒙恬、任广派部分兵卒清理战场,救助受伤的寨民。两人并马来见始皇,下马施礼。
“托陛下神威,臣已将敌击退。”
“还是两位将军神勇,方可击退敌骑!”始皇含笑夸赞道。任广说:“匈奴骑兵看见虎贲军,以为我有大队人马赶来包围,所以匆忙退走。臣请陛下转回九原,以防再有大股匈奴赶来。”
“不,”始皇不容置疑地说,“寨里的黔首遭难,朕哪能不去看看?如果匈奴再来,正好把他们吸引在此。李丞相在九原不见朕返回,一定会派大军来迎,到时候便可围歼匈奴。”
蒙恬也想劝皇帝回程,但是始皇意志坚决,硬没有说出口,两人护卫着始皇进了寨子。
这是一座大寨,住一千多人家,两丈多高的土砖围墙,四周挖就又宽又深的护城壕,壕底全是削尖了的竹签。为了保卫寨子,真是用尽了办法。
寨门附近和寨墙上到处都有战死的寨民,有的被砍断了胳膊腿,有的被狼牙棒打得脑浆迸出。可是,每个人的手里还拿着御敌的武器——削尖的木棒竹竿、砍柴的斧头、切菜刀和收种用的锄头、镰刀。
幸存的寨民默默地抬走亲人的尸体,没有人哭泣。他们已经习惯面对死亡了。
始皇看到如此惨状,心里一阵难过,差点掉下泪来。他见过太多的战争场面,从来没动过恻隐之心,因那是诸侯之间的争战。今天看到的却是无辜的黔首遭受外敌杀戮,尤其是黜首们手中的武器,更令他愧疚不安。他为了防止战争,收缴了民间的武器,没想到会使边寨黔首遭受如此惨祸。看来,收缴兵器应该区别对待,边境地区为了防备野兽和外族的侵袭应该例外。
因为没有事前通知,寨民们都不知道皇帝驾临。边民没见过天子威仪,直到始皇站在面前关切地问这问那,他们还不知道面前的人就是大秦帝国的始皇帝。直到见多识广白发苍苍的长老看见始皇穿着黑色龙袍,全寨人才知道是皇帝亲临。这可是全寨建寨以来没有过的大事,长老带着全寨老小齐刷刷跪在被鲜血染红的地上,不停地磕头,哽咽着口呼:“万岁!万岁!万岁!”
长老又惊喜又难过地说:“要不是万岁的天兵赶来得快,我们梁寨的人恐怕……”话没说完,又感激得连连磕头。
始皇知道了这里叫梁寨。先扶起长老,又挨个询问每家的伤亡损失情况。寨民受够了匈奴的欺负,这时盼来救星,纷纷向皇帝哭诉自家的遭遇。村妇不知礼节,说到伤心时,竟抓住始皇的袍角不放,把龙袍撕了一道口子。长老向全寨人激动地说:“陛下天降神明,赶来救了咱们全寨人的命。老朽提议各家各户都把最好吃的东西拿出来,让陛下和将士们在咱这儿吃顿饭。”始皇连忙劝阻,惭愧地说:“老人家,都是朕的不好,没能解决匈奴祸患,让你们受害了。朕怎么忍心再叨扰你们。”长老跪地央求道:“匈奴为患,古来就有,不是从大秦开始的。陛下驾临梁寨,是我们全寨人的荣耀。吃顿饭就算全寨人的一点心意吧!陛下不答应,小民就永远不起来。”
寨民们全都跟着长老,跪地求道:“陛下不恩准,小民们也不起来。”始皇感慨地说:“好,好。朕答应你们,都起来吧!”
长老这才站起来,忙着吩咐人安排招待虎贲军事宜。然后来到始皇面前,躬请道:“草民带路,请陛下到草舍奉茶歇息。”
始皇跟着老人来到一处高宅大院前。他留意到梁寨算得上富庶一些的,虽然也和一般的边寨黔首一样依土洞筑屋,但有不少的高墙深宅,带有魏地古朴雄伟的格局。
长老一家早已打中门跪迎,始皇一一扶起。入室坐了一会儿,又去看了几户人家,大致情形相同。
寨民们把酒宴准备好了。始皇与随行官员的桌席就设在长老的大院里,其他将士们则被安排在各家各户。任广看着桌上的全羊,笑着向始皇介绍说:“这是全羊餐,每位客人用佩刀自切自用。边塞黔首与胡人经常打交道,饮食方面也沾了点胡风。这种全羊餐就是典型的胡人吃法。”
始皇看着烤得酥香的全羊,真有点谗涎欲滴了。他在宫里吃厌了山珍海味,什么好吃的东西都很难激起他的食欲。可今天完全被一种新奇刺激着。
长老和寨里的头脸人物亲自作陪,恭敬而殷勤地请始皇和各位大人入席。始皇正要就座,身旁的赵高却悄悄拉了一下他的衣角,又用目光示意一下桌上的酒菜。
始皇以为赵高问他喜欢不喜欢吃,便笑着说道:“朕喜欢吃,这可是宫里享受不到的美味,赵卿快取刀来切。”赵高见皇帝误会了自己的意思,只好附身说道:“臣是说,这些酒菜还没经过检查呢。”
始皇在宫里用餐,都要在餐前先让品食太监食用,确信无毒后才自己受用。但是这一次,对这些淳朴、善良的乡民根本没有防范之心,反而觉得赵高的谨慎亵渎了他们的纯真,把他那强烈的食欲也扰去大半。因此,没好气地说:“赵高,你要是害怕毒死,就不要吃。”
赵高碰了一鼻子灰,灰溜溜退出去了。因为始皇的话就是圣旨,他不敢违旨。
长老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忙叫道:“那位大人还没吃,怎么就退席了?”始皇笑道:“他差事没办好,朕要罚他饿饭呢!”
果然不出始皇所料,傍晚时分,李斯与众官员及九原郡丞带着两万骑兵和两百战车赶到。当晚,全部人马驻扎在梁寨。始皇召集李斯、蒙恬、任广等主要官员商讨对付匈奴的办法。众人根据白天的见闻,各自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李斯一一记录下来,准备将来作为始皇制定对策的依据。
对于明日的行程,众臣几乎是众口一辞请皇帝转程回九原。因为匈奴活动频繁,始皇在边境地带多呆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危险。始皇却坚持己见说:“如果朕没有亲眼看见梁寨的黔首惨遭匈奴杀戮,也许可以容忍胡患的继续存在。可是,朕看见就再也不能视而不见。大秦北部边境绵延万里,有多半与匈奴为邻,该有多少像梁寨这样遭受匈奴侵扰的村落?又有多少黔首死于匈奴的屠刀之下?朕既然来了,就要把这边的情况摸清楚,以便为驱逐匈奴,消除胡患作出正确的决策。从明日起,朕继续向东巡视雁门、上谷、右北平诸郡。”“可是,陛下要注意安全。”李斯知道无法改变始皇决心,所以只提安全问题。
“匈奴虽然凶悍,可是我大秦骑兵也不是吃素的。今天的虎贲军和九原兵就打出了我大秦的国威。朕以为再加上今天来的两万骑兵,护驾应该不成问题。”
始皇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众臣不再劝谏,一致赞颂陛下圣明。
第二天,始皇命九原郡丞拨出专银,抚恤梁寨黔首,帮助他们重建家园,自己带着随行大臣和三万多骑兵离开梁寨东去。梁寨百姓扶老携幼,倾室而出为皇帝送行。
始皇从车京车里伸出头,向后观看遥遥挥手的百姓,心生感慨这里地处边境,越是偏远,黔首越存心忠厚、纯良知恩。他只是做了天子应做的一点点小事,梁寨人就回报这么多的热情,如果真的把匈奴驱逐出河南地,永远消除胡患,不知会有多少黔首感激他始皇帝的恩德。
九原郡往东至原燕赵交界处,这一带沿边境线因有完好的赵长城阻挡,边民受到匈奴的骚扰不大。既使偶有被袭的村寨,也是少股匈奴骑兵绕道从长城缺口侵入。赵国赵武灵王在位时,推行胡服骑射,使赵国一跃成为诸侯中的军事强国。赵武灵王为抵御西北部边境上匈奴的一支——林胡的进攻,在西北边境修建了长城,有效地抵御了林胡的进攻,解除了后背受敌的危险。这一段故赵长城至今仍为秦帝国抵御外患发挥着巨大作用。
始皇亲自下车,查看赵长城。赵长城修建得高大坚固,丝毫不亚于秦长城。它横亘在赵国北境的群山之中,仿佛向人们显示着赵国曾经有过的辉煌。始皇是有为之君,对于敢为人先,率先推行胡服骑射的赵武灵王赵雍也有着深深的敬慕之情。
赵长城往东北的边境,与林胡、东胡、山戎交界,这三个部落势不如匈奴,很少南下侵扰。有随行官员劝谏始皇从此回鸾,蒙恬却反对说:“林胡、东胡、山戎今日不南下侵扰,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