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钱沅心里暗道:“我恨你爱情不专,反复无常。”不过,钱沅的暗恨太自私了,应该受到旁人的严厉批评。钱沅的推托使小娟怏怏不乐。她终于又饮泣了,悲切得很,看到此情此景,钱沅的心肠又软化了,只得勉强地受她一吻,但他反应的态度却不似已往那样的热烈。
事后,钱沅心里想:“我在当时何必用好言安慰她呢?我应该声色俱厉地辱骂她爱情不专,斥责她反复无常,使她认识到我钱某也是性情暴躁,气量狭窄,并非好吃的果子,叫她知难而退。”
他又想:“当时,我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她前来面谈,并与她断绝一切关系。”
可惜他没有这样做。
这次会见,钱沅虽对小娟略表冷淡,但后者已经感到满意。
女性追求男性,虽与男性追求女性一样,得寸进尺,步步逼紧,但女追求男要比男追求女更易得手。
此后,小娟又常来探视钱沅,并且越来越勤,使他不胜其烦。
据她告诉钱沅:“她要避开男友,所以常到这里来。”
她到了钱沅的房里,不论是言语或动作都包含着惹火成份,但这时,她并未受到钱沅的赏识。
钱沅醋心很重,他对于爱情不专,反复无常的女性最为痛恨。
因此,女方虽是殷勤周旋,供献热情,而男方对她却若即若离,淡然处之。
钱沅心里早已决定:“她来,不推;她去,不拉;来也好,去更好。他决不会再像过去那样的姿态对待她了。”
一个冷,一个热,但这种冷热的过程仅仅维持了很短暂的时期。
不久,他们又变成了男的热,女的更热,因他虽有理智,但单身汉终于经不起那热情女性多次的逗挑,何况他既非柳下惠,又非鲁男子,否则也不会先做道士,后还俗了。
果然,钱沅现在又被小娟降伏,女方惹火的言语和动作迷惑了他,使他改变初衷,与她恢复感情。
这就证明女人追求男人,容易得手。
如此这般,他们又经过了一段可以抚爱,而不及于乱的时期。
在一个偶然的场合里,钱沅又探悉那个男友业已回心转意,再向小娟进攻。据说他们的旧性复炽,言归于好。
这对钱沅当然不算是打击,也无重大影响。
钱沅希望小娟离开,离得越远越好。
然而,小娟这鬼灵精,竟然识得骑两头马,做两面人。
这种情况,钱沅心里明白,但假装糊涂。
小娟依然常来走动。她来,钱沅表面接待客气,礼节不亏,但心里恨她朝秦暮楚。
她擅长媚功,百般奉承,甚至认错讨饶,样样都做得出来,这使钱沅欢喜,一时倒也硬不起心肠与她翻脸。
对付像小娟那样的女人,好也不得,坏也不得。好则放肆,弄得对方七荤八素,甚至为她丢掉性命,也在所不惜;坏则因爱成仇,反脸不认人,使出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咬他一口肉,让他出些血,还算是小事。古谚云:“惟女子与小人为最难养”此话实在不错。
钱沅扪心自问,对待小娟是缺德的。她本是个纯洁少女,但自从与他相识,又经过了许多循环曲折之后,彼此才发生了不可告人的秘密。她究竟是黄花闺女,免费给他狂吻乱摸,虽未与她合体,依然保持处女身份,但被他轻薄,大占便宜,总是事实。他也曾提出非分的要求,是她不肯,非他不愿,他引诱她,使她几乎丧失大节。
钱沅既已自知犯了错误,所以他对小娟常来纠缠,就不便作出露骨的反感,以免她受到刺激,而神经失常。万一她发起花痴来,乱说乱讲,声扬出去,不但他罪孽深重,而且双方的面目都无光彩,同时,如果给嫉恶如仇的师父郝道子知道,一定是要重责他的。
小娟自幼失恃,由祖父抚养成人。祖父年老,在本乡惟有孙女作伴,祖孙相依为命,不免宠爱逾恒,因此,她是被祖父宠坏了,以致有时蛮不讲理。
失去母爱的人,孤癖者多,受宠惯了的人,任性者众,对小娟言,兼而有之。
钱沅观察深刻,对小娟多少有些顾虑,惟恐她任性闯祸,自误误人,即使她勤于纠缠,漫无止境,他也不敢过分得罪,但愿平安无事,不惜委曲求全。
为了点穿小娟两面的手法,钱沅终于选择子一个适当的时间,直率地对她问道:“小娟,听说你又被人家追求了,是吗?”
小娟听了,面孔变色,但她—口否认,辩护道:“绝无此事,你听准说的?这是谣言。”
钱沅只得昧着惺惺使糊涂,一笑置之。因她否认,他也不便打破砂锅问到底,以免使她难堪。
他们的情感始终保持亲疏兼有,冷热参半之间,这样又挨过了一段时期。
次年,钱沅接到家人从魔国来信,知道未婚妻陈玉业已动身到逍遥岛来了。
这事使钱沅惊喜交集。惊的是陈玉来了,可能会介入他与小娟之间的麻烦,喜的是陈玉离开了魔国,也能到这里来安享自由生活。
于是钱沅重新考虑自己的处境。他与陈玉订婚是由父母之命,媒灼之言,而他本人并不十分满意。为了逃避现实,他私离魔国,隐居逍遥岛,如今陈玉追踪而来,这当然是由他双亲的授意,为人子者岂能—拒再拒,以伤父母与未婚妻之心?目前他正想摆脱小娟,苦无机会,若陈玉前来,他就有藉口向小娟摊牌。
为了暗示小娟知难而退,钱沅把陈玉不日可到本岛的消息告诉了小娟。
这使小娟大为惊骇,顿时呆若木鸡。神色如受电殛,半晌之后,不禁悲从中来,泪下如雨,原来那时小娟又已与男友闹翻,覆水难收,她决定要追随钱沅,终身厮守,并且正想对他说明来意,却不料神使鬼推,被钱沅抢先开口,宣布了陈玉即将到达的事情。
现在,这消息犹如青天霹雳,小娟自知希望已成泡影,在忧郁气愤之余,终于大哭一场。
当时,钱沅深感负疚,但他也暗为自己庆幸,亏得没有破坏小娟的贞操。
他看着小娟哭泣,心里非常难过。
这时,他也想不出适当时词句安慰小娟,好像江郎才尽似的。
此时,他心里不无顾虑,惟恐小娟神精受到刺激,思想钻入牛角尖,可能发起“任性病”
来,什么事都会产生。
他感到束手无策,爱莫能助,除了规劝小娟与其男友讲和,言归于好之外,也不知道再用什么方法去安慰她。
当然,他自己在心理上也发生了矛盾,
他听到小娟哭声悲哀,很是可怜。他想到自己的环境,也想到小娟的环境,更想到陈玉的环境,各方面都无法协调,不由心乱如麻,无所适从。
他呆木地站立着,紧锁着双眉,低垂着头,连声叹气,自觉狼狈不堪,犹如丧家之犬。
好在这时小娟的哭声逐惭抑低下来。他见此情形,忽然福至心灵,连忙从身边拿出手帕,替小娟揩去眼泪。
这次的会见。小娟乘兴而来,败兴而去,双方又是不欢而散。
到此为止,一场风波暂告结束,过程尚称平静,钱沅嘴里默念“阿弥陀佛!”
数天后,陈玉到达了逍遥岛,钱沅与她举行了周公之礼,夫妇之爱。
此后,钱沅的自由受到约束。
为了处理私事,钱沅请假十天,日夜班工作一律暂停。
女子总是痴情的。现在,小娟忽然改变常态,她对于越是得不到的钱沅,越是想要得到他。她明知这是没有希望,或毫无前途的爱情,但她越是要想争取。
据说:小娟在钱沅请假的十天之中,几乎时常到工作地点去找钱沅,但终于失望而归。
哪里知道,这个胆大妄为的小娟,不理会钱沅现已有了新婚夫人陈玉,竟然也敢走上门来。这使钱沅大吃一惊。恰逢陈玉正在冲凉,这时,钱沅处境也非常尴尬,难堪的窘态非笔墨所能形容。
小娟的声音隐约地传了过去,浴室的际玉似乎无意或有意地正在窍听着,使钱沅无法瞒骗,而那不识相的小娟,讲话醋劲十足,显然并非普通朋友的语气。
为了不使小娟过份伤心,钱沅不得不讲好话回答她。
小娟越说越不像话,且某些话都使钱沅一时无从回答,于是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他只得改说了陈玉所听不懂的吉利话,从实告诉她:“妻在浴室。”
吉利部落的话生效了,小娟立即住口,凄然出门而去。
陈玉已听到丈夫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地讲话,顿时起了疑心。
浴毕出来,她问道:“那女人是谁?是你的女朋友吗?”
“你不要瞎说……”钱沅急辨道,“她以前是我的邻人。”
陈玉生性善良,胸无城府,听到丈夫这样说,信以为真,就不再追问。
钱沅本来从不说谎,同时也最痛恨别人说谎,可是现在,他迫于环境,开始说谎了,自觉非常惭愧。不过他在心里暗作自我辩护道:“我的谎言只限于我与小娟之间的事情。”
那时,小娟与男友的感情愈趋恶劣,濒于破裂,因此,她等到钱沅十天假期满了之后,又在晚间到他的办公处。
他们见面时,小娟对钱沅诉苦,眼泪汪汪地说道:“我与男友已经无法修好,不说也罢,现在我有个亲戚肯为我介绍职业,但由于我对吉利部落文字程度不够理想,我要求你给我补习。”
这事使钱沅非常为难,因没有空暇的时间,怎么办呢?
假如他答应她,时间抽不出来,如果不答应,情理上也说不过去。假如钱沅与她是普通朋友,他当然立即拒绝,但他和她曾有一段绯色的渊源,同时她又在失恋中,既然有获得职业的机会,他在道义上应有助她一臂之力的责任。
最后,经过考虑,钱沅认为无法推却,终于答应她了。
小娟听到钱沅答应了她的要求,立即破涕为笑。
钱沅要给小娟补习吉利语文,但他怎样向陈玉交代呢?
除撒谎外,绝无别的良策。
仓卒之间,钱沅的谎言也说得不够周密,这是由于他平时不善说谎,所以在谎言技巧上留着一个以后被妻——陈玉拆穿的线索。
他对妻说:“同事的儿子刚从外地偷渡到了本岛,他想请我抽出时间去补习吉利语文,你看好吗?那同事与我很有交情,我实在无法拒绝。”
陈玉是个直心直肚肠的好女人,当然相信了丈夫的话。
于是钱沅辞去了夜班工作,却每晚去教小娟学习吉利部落的语文。
不久,小娟忽然又向钱沅提出了另一个出人意表的要求,她说道:“我要去访问陈玉,先来征求你的意见。”
钱沅坚决反对说:“不行!丈夫怎能让女友去见自己的妻子呢?”
小娟道,“不要紧,我们发生恋爱,但并未发生关系,彼此只不过是邻居而已。”
钱沅道:“不可以!”
小娟赌气地道:“我不管,你如不答应,我会跟随你回去。”
钱沅心里暗骂道,“婊子养的!”
不过,钱沅也怕小娟真的会跟随自己,去看陈玉,难免闹出事情,有失体面,所以他不得不迁就她。
他沉吟半响,终于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说,“这事让我先去征求妻的意见,她如同意,你就去,否则暂作罢论。”
小娟再三关照钱沅,必须要完成使命,理由是,她没有另外女朋友的家里可以走动,因此,她要想与陈玉相识,使她随时前往闲谈,以解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