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王-威廉·戈尔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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蝇王-威廉·戈尔丁- 第1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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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再低头从清澈的池水里看看自己的倒影,可是他呼出的气息弄皱了镜子般平静的池水。
  “萨姆埃里克。给我拿个椰子。要空的。”他跪着把一果壳水捧起。
  一块圆圆的太阳光斑映到他脸上,一团亮光也在水中出现了,杰克惊愕地看到,里面不再是他本人,而是一个可怕的陌生人。
  他把水一泼,跳将起来,兴奋地狂笑着。
  在池塘边上,他那结实的身体顶着一个假面具,既使大家注目,又使大家畏惧。
  他开始跳起舞来,他那笑声变成了一种嗜血的狼嚎。
  他向比尔蹦跳过去,一个独立的形象出现了,那就是戴着假面具的他,杰克在面具后面躲着,摆脱了羞耻感和自卑感。
  有着红白黑三种颜色的面孔在空中晃动,迅速地扑向比尔。比尔惊跳起来,一边笑着;接着他突然默不作声地倒了下去,又慌不择路地穿过矮灌木丛逃走了。
  杰克向双胞胎刷地冲去。
  “其余的排成一行。快!”
  “可是——”
  “——我们——”
  “快点!我要悄悄地爬上去下手——”他们被假面具威逼着。
  拉尔夫从洗澡水潭中爬出,快步跑上海滩,在棕榈树下的阴凉处坐下。
  金黄的头发湿漉漉地粘在眉毛的上面,他把头发往后一掠。
  西蒙正两只脚蹬着水,在水中漂浮,莫里斯在练习跳水。
  猪崽子荡来荡去,漫无目的地边捡边丢着什么。
  如此使他着迷的岩石水潭被潮水淹没了,要使他再有兴趣,那就要等到潮水退下去之后了。
  不久后,在棕榈树下的拉尔夫被他看到,就走过去坐到拉尔夫身旁。
  猪崽子把一条破短裤套上,胖乎乎的身子呈金褐色,他看东西的时候,眼镜总还是一闪一亮。
  他是岛上唯一的头发好象从来不长的男孩。
  别的孩子的头发长得都象稻草堆似的,但猪崽子的头发仍在头皮上一绺绺地平贴着,似乎他天生就头发稀少,似乎就连这一点不完全的头发不久也会象年青雄鹿角上的茸毛一样脱落掉。
  “搞一只钟这是我总在想的事情,”他说道,“咱们可以做个日规。咱们把一根枝条插进沙子,然后——”
  太费劲儿的事情就是表达日规计时所牵涉到的数学过程,他用几道步骤来代替。
  “再来一台电视,再来一架飞机,”拉尔夫挖苦地说。
  “还要一部蒸汽机呢。”
  猪崽子把头摆摆。
  “那得要好多金属零件,”他说道,“咱们虽然没有金属,但咱们有枝条。”
  拉尔夫转过身去,勉强地笑了笑。
  猪崽子令人讨厌;胖身体,气喘病,再加上他干巴巴的务实想法,使人觉得他很乏味;可是唯独一件事能产生点乐趣,那就是取笑他,即便是在无意之中取笑了他。
  微笑被猪崽子看到了,他却误以为是友好的表示。在大家伙们当中,隐约形成了一种看法,都把猪崽子看成是局外人,不只是因为他说话的口音,那倒无关紧要,而是因为他的胖身体、气喘病、眼镜,还有他对体力活的某种厌恶态度。
  此刻,猪崽子发现他说的话使拉尔夫笑了起来,他喜出望外,赶紧把这有利的局面利用起来。
  “咱们有好多枝条,每人可以做一个日规。那咱们就知道时间了。”
  “好处倒是很多呀。”
  “你说过要做好这件事。那样咱们才会得救。”
  “嗯,闭嘴。”一跃而起的拉尔夫快步跑回水潭,刚巧莫里斯做了个相当糟糕的入水动作。
  拉尔夫高兴地借机转变话题。当莫里斯从水中浮起来时,拉尔夫就叫喊起来:“腹部击水!腹部击水!”
  莫里斯朝拉尔夫莞尔一笑,后者正轻松自如地跃入水中。
  拉尔夫在所有的男孩之中,游泳时最如鱼得水;可是今天,因为提起了得救——空谈得救是毫无用处的,使他感到厌烦,甚至连深深的绿水和被弄碎了的、金色的阳光也失去了魅力。
  不再待在水里玩耍的拉尔夫,他从西蒙下面稳稳地潜游过去,爬上了水潭的另一侧,躺在那里,象海豹那样光溜溜地淌着水。
  手脚拙笨的站了起来的猪崽子,走过来站在拉尔夫身旁,拉尔夫忙一翻身,肚子朝地,假装没有看见他。消失了的各种蜃景使拉尔夫郁闷地用眼睛扫着笔直的、蓝蓝的海平线。
  紧接着他一跃而起,大叫起来:“烟!烟!”西蒙企图在水中站起,没想到给灌了一口水。
  莫里斯本站着准备跳水,这时踉踉跄跄地用脚跟往后退回来,急步奔向平台,随后又转回棕榈树下的草地。
  他在那儿开始套上破烂短裤,作好一切准备。
  站着的拉尔夫,一只手把头发往后捋,另一只手紧握拳头。
  西蒙正从水中爬出来。猪崽子用短裤擦拭着眼镜,眼睛斜看着大海。
  莫里斯两条腿已伸进了一条裤腿——拉尔夫是所有孩子中唯一保持镇静的人。
  “我怎么看不见烟呀,”猪崽子半信半疑地说道。
  “我看不到烟,拉尔夫——烟在哪儿?”拉尔夫一声不吭。
  此刻他双手拉紧着搁在前额上,以免金头发挡住视线。
  向前倾的他,身上的盐花闪闪发白。
  “拉尔夫——船在哪儿?”西蒙站在旁边,看看拉尔夫,又看看海平线。
  莫里斯的裤子纰地一声撕坏了,裤子被他当作一堆破布丢掉了,猛地冲向森林,随后又折了回来。
  烟是紧密的一小团在海平线上,正在四处蔓延。烟的下面有一个点子,大概是烟囱。拉尔夫面无血色地自言自语:“咱们的烟他们会看见吧。”
  猪崽子这下也看到了。
  “烟看上去不大。”他将身子转过去,眯起眼睛向山上眺望。
  拉尔夫继续贪婪地注视着船只。脸上恢复了血色。西蒙站在拉尔夫身旁,一言不发。
  “我清楚我看不清,”猪崽子说,“可咱们的烟生了没有?”
  拉尔夫颇不耐烦地动了动,仍然在观察着那条船。
  “山上的烟。”莫里斯奔跑过来,向大海眺望。西蒙和猪崽子两人正朝山上看着。
  猪崽子把面孔皱起来,西蒙却痛苦地叫喊起来:“拉尔夫!拉尔夫!”他的尖叫让沙滩上的拉尔夫转过身来。
  “快告诉我,”猪崽子焦急地说道。“有没有信号?”拉尔夫回头望望海平线上的烟渐渐消散,接着又往山上看。
  “拉尔夫——快告诉我!有信号没有?”胆怯地伸出一只手的西蒙碰碰拉尔夫;然而拉尔夫拔腿就跑,他穿过洗澡水潭浅的一头,潭水被踩得四溅,又越过烫人而白亮的沙滩,到了棕榈树下。
  不一会儿,他已经在长满孤岩的繁杂的下层林丛中吃力地往前跑着。西蒙紧跟在拉尔夫身后,再后面是莫里斯。
  猪崽子叫嚷道:“拉尔夫!请等等——拉尔夫!”
  随后他也跑了起来,莫里斯丢弃的短裤却将他绊倒,再越过斜坡。
  烟在四个男孩的背后,沿着海平线缓慢地移动着;而在海滩上,亨利和约翰尼正朝珀西佛尔抛着沙子,后者又哭起来;三个孩子对这件激动人心的事情,毫无感觉。 这时拉尔夫已到了孤岩朝内陆的一头,尽管他呼吸困难,但还在咒骂。
  在锉刀般锋利的藤蔓中他奋力前进,鲜血流淌在光身子上。
  就在陡峭的上坡路开始的地方,他停住了。离他身后几码处是莫里斯。
  “猪崽子的眼镜!”拉尔夫叫道,“要是火灭了,咱们用得上——”
  他闭上了嘴巴,站在那儿,身子有点摇晃。猪崽子的身影刚能被看得见,他从海滩处跌跌撞撞地上来。拉尔夫看看海平线,又朝山上仰望一下。
  是不是要拿猪崽子的眼镜?船会开走吗?如果再往上爬,如果火灭了,那岂不是将要眼睁睁地看着猪崽子越爬越近,又看着船慢慢地消失到海平线底下去吗?
  紧急关头,难以抉择,拉尔夫苦恼至极,他喊道:“哦,天哪,天哪!”在矮灌木丛中西蒙挣扎前进,喘息着换气,面孔扭曲。
  那一缕烟继续在移动,拉尔夫发狂似的慌乱地爬着。
  山上的火灭了。他们一眼就看到了他们还在下面海滩上猜到的事情,在火堆产生的烟吸引他们往上跑的时候就已经猜到。
  烟没有了,火也完全熄灭了;看管的人跑开了。还摊着一堆柴火在地上,等着去使用。
  拉尔夫转向大海。无边无垠的海平线上除了勉强依稀可辨的一丝烟痕之外什么都没有,它又恢复了含有毫不理会人的心情的那个样子。
  拉尔夫沿着岩石跌跌撞撞地,直跑到粉红色的悬崖边上,他对着开走的船的方向尖声叫喊:“回来!回来呀!”他沿着悬崖边来回地跑,脸一直对着大海,发疯似地喊着。
  “回来呀!回来呀!”莫里斯和西蒙都到了。他们被拉尔夫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西蒙转头去抹脸上的汗水。拉尔夫怒火中烧,恨得咬牙切齿。
  “他们让那性命攸关的火灭了。”他俯瞰着一侧冷漠的山。
  猪崽子气喘吁吁地也赶到了,象个小家伙那样呜呜地直哭。拉尔夫紧握拳头,满脸通红。猪崽子坚定的眼光、他那痛苦的声音把山下的情况告诉了拉尔夫。
  “他们来啦。”远远的山脚下,靠近水边的粉红色的岩屑堆上,有一支队伍出现了。
  其中有些孩子头戴黑帽,除此以外他们几乎都光着身子。他们每走到一块平坦的地方,就同时把手中的树枝往空中举起来。
  他们唱着歌儿,歌的内容与到处乱跑的双胞胎小心翼翼地抬着的一捆什么东西有关。
  即使在那样的距离之外,拉尔夫一眼就认出了高高的个子、红头发,照例领着队伍的杰克。
  西蒙这会儿看看拉尔夫又看看杰克,就象刚才他看看拉尔夫又看看海平线一样;眼前的景象使他有点害怕。
  拉尔夫不再说什么,只是等着那队伍越来越近。
  歌唱声只能依稀地听到,但在那样的距离还听不清歌词。
  双胞胎肩上扛着一根大木桩,跟在杰克后面,木桩上吊着一只沉沉的、除去了内脏的左右晃荡的死猪;两人吃力地走在颠簸的路上。
  颈脖豁裂的猪头垂荡着,似乎是在地上寻找什么东西。掠过焦木和余烬形成的小盆地的歌词终于飘入他们的耳朵。
  “杀野猪哟。割喉咙哟。放它血哟。”当能听清的时候,那支队伍已走到了山坡最陡峭的部分,过了一两分钟歌声远去了。
  西蒙赶紧嘘着和正啜泣的猪崽子。叫他别出声,就好象猪崽子在教堂里大声说话一样。
  第一个爬上山顶的是满脸涂着泥巴的杰克,他举着长矛,激动地朝拉尔夫欢呼道:“瞧哪!我们宰了头猪——我们悄悄地扑上去——组成一个包围圈——”
  猎手中爆发出喊声。
  “我们组成一个包围圈——”
  “我们匍匐向上——”
  “野猪吱喳乱叫——”
  在那儿站着的双胞胎,死猪在他们之间晃荡着,黑血滴落到岩石上。
  两人都张大着嘴巴,得意地笑着。
  杰克似乎有许多话要与拉尔夫说。
  不过他没出声,却手舞足蹈地跳了一两步;随之他记起要在他们之中树立新形象,保持自己的尊严,就又站住了脚,龇牙咧嘴地笑着。
  他看到了手上的血,作了个表示厌恶的怪相,找了点东西擦擦,随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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