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廷毓见状,便哼了声:“这是当然了;是今日下午宫里派人送出来的。”
小庄皱眉:“宫里派人?”
解廷毓道:“太后娘娘惦念你,下午时候又特意送了些吃食等物过来;此物便是一并送来的;说是你无意掉在宫里的。”
小庄扫了一眼那香囊;心怦怦而跳,不知里头的玉珏是否还在。
解廷毓道:“你不回答,可是心虚?”
小庄道:“我为何心虚。”
解廷毓双眉一扬,将香囊举起:“那你倒是跟我说,为何里头有半块儿破了的玉,你要什么珍奇之物没有,竟稀罕这个?之前也不曾见你戴着!”
小庄听了,心放下一半:“我之前戴着什么,少卿都知道么?只怕是不知道的。”
解廷毓一愣,小庄又继续说:“别的珍奇之物我自然不稀罕,这个,是我小时候皇帝哥哥给我的一块玉佩,我不小心摔坏了,便留了这块作为纪念,好歹曾是哥哥的心意。”
解廷毓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是皇上给的?”
小庄微微一笑:“请少卿交还给妾身。”
解廷毓迟疑了会儿,把手一抬,并不还给小庄,踌躇地问:“你之前可是骗我的?”
小庄注视解廷毓的双眼,这一刻,却不知要如何回答。若说“不是”,倒也容易,她心中也极想直截了当便说出来,但倘若说了,解廷毓势必要问是谁,她不说,他也自会去查,以他的能力,实在叫人担心。
何况成祥劫车的事才告一段落小庄便道:“少卿,不管如何,你只需要清楚,我心中无你,永不可能有你。”
解廷毓手一抖,一挥袖,把那香囊扔了开去,小庄低呼一声,转头去看。
解廷毓攥住她的手腕:“你骗我的!是皇上是不是?从来没有别人是不是?”
小庄胸口起伏,不知那玉会不会因此一扔而碎裂,也有些恼怒:“你放手!”
解廷毓道:“你为什么不敢认!”
“我为何不敢!”小庄仰头,索性道:“我敢认,那少卿敢认吗?”
解廷毓望着她炽烈的眼神,身心一震,仿佛被那种炽热的眼神烫到了一般:“你”
小庄用力甩开他的手,跑向墙边,把香囊捡起来,背对着解廷毓打开,见里头那玉珏完好无损,柔和细腻,也的确是成祥的那块无误。
小庄把玉珏贴在胸口,这才松了口气。
解廷毓望着她十足珍惜的模样:“你实在是让我”
小庄垂眸,略一思虑,先把香囊小心揣入怀中,才转过身,思忖着缓缓道:“少卿,我知道你的为人,你的确是个出色君子,只不过我跟你始终有缘无分,与其如此,恐怕两败俱伤。”
解廷毓听着她温和声音,却能感觉这温和底下,如冰川流过,令人寒彻。
小庄凝视他双眸,道:“我嫁入解府两载,你同我始终隔着心结,无法开释。你本有大好前途,却因我耽误,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解廷毓始终一言不发,听到这里,才转过身去,道:“方才的确是我一时冲动,夫人休怪就好你所说的,我也会仔细考虑”
小庄听他语气缓和,倒是有些意外。
解廷毓并不看她,只是望着外头漆黑夜色,顷刻,又道:“今日你受了诸多惊吓,此刻又夜深了,不如明日再说,先安歇吧。”
成祥升官儿,最高兴的便是安宁侯跟永平侯两人,这日,永平侯便唤了安宁侯,在酒楼上设宴请成祥。
四个人喝了会儿,永平侯兴高采烈,趁着酒兴便说:“成大哥,你才来龙都不久,就连升两级,若是再过一阵子,恐怕封爵升官也不在话下。”
成祥摇摇头,道:“那其实也没什么用啊。”
安宁侯问道:“为什么没什么用?”
永平侯也道:“大丈夫当然要建功立业,开疆封侯,怎么会没有用?成大哥你现在在兵部,假以时日,或许会成为大将军也说不定。”
“老子不爱打仗,”成祥仍是不以为然,眉头一皱,喝了杯酒,“再说你不已经是小侯爷了吗,怎么还想着什么开疆封侯的?”
成祥一说,永平侯跟安宁侯都低了头,片刻后,安宁侯道:“成大哥,我们是小侯爷又有什么用,我们的爵位,都是承袭我们父上的,自己却半点功劳都没有,倘若是靠着自己的能力赚回来的,那才真的叫封侯封爵呢。”
永平侯听了,却像是说出了他的心声,当下道:“不错,就是这样!我平生最羡慕那些能靠自己双拳打出军功的大将军了,比如懿公主的父亲庄大将军,比如我爹。”
安宁侯也点点头,两人显然心有戚戚然。
成祥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抬手在两个侯爷的肩头轻轻拍拍,笑道:“好啦知道你们两个有志向。唉,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程猛在旁见了,便笑道:“祥哥现在什么也不放在心上,只有”
成祥把眼一横:“你又要乱说了,上回我还没跟你算账,快吃你的!”拎了个鸡腿,便塞在程猛嘴里。
永平侯跟安宁侯见状,齐齐笑起来,便道:“罢了,那咱们先不说这个,成大哥,我们喝酒吧!”
成祥才笑道:“你们两个年级还小,不要喝得太多。”
安宁侯看着成祥眉间一丝悒郁,便低声问道:“成大哥,懿公主的銮驾是被贼人劫持这可是真的吗”
成祥把他的脑袋往下一按,笑道:“小猴子,贼精贼精的!别说了!”
成祥如此,显然是没有否认了。安宁侯很是忧虑:“成大哥,你可实在是太大胆了。”
永平侯见两人窃窃私语,便有几分不平,喝道:“不许避着我跟成大哥说话!成大哥,以后你可在京内安居乐业了吧?你还在客栈住么?这次就搬去我家吧!空着那么多屋子呢!”
安宁侯道:“去我家里也可以。”
永平侯啐道:“这可不行,姐姐还是待嫁闺女,让成大哥去你们府里成何体统。”
安宁侯皱眉,才要说话,成祥看看两人,便对永平侯道:“我是个漂泊的性子,还是住在客栈吧,也便宜,也不带累。”
永平侯正色道:“不行,你还得教我武功呢,自然要闻鸡起舞不可懈怠,你若不住我那里,岂不是多有不便?”
成祥见他意气风发,思索片刻,道:“让我想想。”
四个人边吃边喝,酒过三巡,便见酒楼门口人影一晃,走进几个人来。
成祥随意扫了一眼,便见走在前头那人,一身紫衣,不是寻常男子所穿的淡紫,却就像是魏紫一般浓郁,只不过人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冷眼一看,就如个女子一般。
成祥在龙都厮混这么许久,奇装异服的各色人等也见过不少,当下见怪不怪地转回头来。
安宁侯扫了一眼,便低低对成祥道:“成大哥,那人是小国舅。”
成祥不解:“国舅?”
永平侯跟着仰头看了眼,便道:“是皇后的弟弟,小国舅曾流霜。”
成祥啧道:“原来又是个皇帝家的亲戚,不过他穿的那样,长的那样,连名字也那样。”
猛子问道:“什么那样?”
成祥道:“就是像个女人呗。”
忽然之间永平侯用力咳嗽了声,道:“曾国舅,久违了。”
成祥一挑眉,回过头去,正好见曾流霜站在身后两步之遥。
曾流霜见永平侯起身招呼,便也一拱手:“李小侯爷,久违了原来甘小侯爷也在,有礼有礼。”原来方才安宁侯见永平侯起身,他自然也得跟着起身见礼。
如此一来,成祥跟程猛也停了手,跟着起身。
三人简短寒暄,曾流霜便看向成祥:“这位壮士相貌堂堂,英伟不凡,该不会就是最近立下大功的刑部成大人吧?”
成祥道:“不敢当,就是个无名小卒而已,国舅爷客气了。”
曾流霜面露惊愕之色:“果真便是成大人,久仰久仰,真是见面更胜闻名啊。”
成祥看他说话语气轻飘飘,眼神也有些奇异成祥心里古古怪怪,便道:“国舅爷才是真的久仰久仰。”
曾流霜轻声一笑,如春花初绽,看一眼在座四人,便一抬手示意:“今日我还有事,就不打扰诸位了,改日再正经相会,请,请。”
永平侯跟安宁侯抬手相别,曾流霜带着几个随从,昂首上楼去了。
底下四人重又坐了,安宁侯道:“原来小国舅爷也知道成大哥的名头了?”
成祥道:“这样的名头我可真不想要。”
永平侯道:“曾国舅虽然有些奇怪,不过在外的名声倒是好的,他对成大哥如此有心,倒是令人意外。”
成祥却道:“你也觉得他有点怪?穿的怎么”
“嘘,”安宁侯举手制止,“成大哥,不能乱议,毕竟是皇族的亲眷。”
永平侯笑道:“你也未免太小心了,说说又如何。”
安宁侯看他,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肆无忌惮么?成大哥才在都城立足,不能得罪人。”
永平侯啐道:“怕什么,大不了就打上一顿,不打不相识嘛,你瞧,我跟成大哥是如此,跟你也是如此。”
安宁侯眼睛多白:“你还有脸说呢!我都没有耳朵听!”
永平侯自觉失言,便道:“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我少不经事,你瞧现在我对你多好。”
安宁侯冷哼,永平侯道:“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如此小气?你瞧成大哥还打过我,我都丝毫不记仇的。”
安宁侯索性转开头去不理会,永平侯咳嗽了声,探头说道:“别这样啊,大不了我向你赔罪,我听说近来恒络那边新进来一批典藏古书,我陪你去看看吧?”
安宁侯忍不住道:“你有这么好心?”
永平侯道:“顺道儿咱们再去绮罗斋,给姐姐买套入秋的衣物,听说也进来些新货。”
安宁侯嗤之以鼻:“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想干什么?整天给我姐买东西呢!”
永平侯眨了眨眼,哼哼道:“因为我知道你等闲不会孝顺,故而我代替你对姐姐好一点,不行吗?成大哥,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成祥琢磨着说道:“听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对李赢,你多大了?”
永平侯呆了呆,道:“十、十四啊,再一个月就十五了。”
成祥便问安宁侯:“你姐呢?”
安宁侯也有些发呆:“十六啊。”
成祥想了会儿,又想到自己的年纪一时痛苦纠结,便叹道:“那再等两年吧。”
安宁侯莫名其妙,永平侯想了会儿,脸上却慢慢红了,看安宁侯还在懵懂,便赶紧低头吃了口酒掩饰。
成祥跟两个小侯爷在酒楼吃喝完了,便跟程猛两个往兵部衙门走。
程猛道:“祥哥,你听小侯爷他们说的其实也挺好,咱们若是在这儿好好干,将来或许真的可以出人头地当大官儿呢。”
成祥抱着双臂在胸前,道:“你以为大官儿是好当的,我师父之前常常跟我念叨什么‘请君暂上凌烟阁,若个书生万户侯’,那些当大将军的,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最终留名的又有几人?弄得不好,都是一堆垫脚的枯骨,趁早别妄想。”
程猛半懂不懂,便道:“可咱们不是书生啊,咱们都是习武出身,尤其是祥哥你,这一身的好武功,谁敢说不会成为万户侯呢?”
成祥抬手在他脑袋上一敲:“你又在做梦了,之前老子连乐水都不想出,只是为了小庄才跑到这儿来,如果小庄肯跟老子走,早抱了回去生孩子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