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言既出,顿时满座都有些震惊。这些日子谁不知道永平侯跟国舅因为甘少泠的事儿闹得很是难看李赢此举,摆明是挑衅。
曾流霜抬眸,微笑道:“永平侯说哪里话,我不擅拳脚,怎能陪你过招?”
太后正要开口,小庄却笑道:“早听说小国舅能文能武,是国之栋梁,我也正欲向皇帝哥哥举荐不如就趁着这个功夫,当着大家的面儿演练一番,也好让皇上知道小国舅的真才实学。”
曾流霜眸色一暗,皇后忙道:“妹妹说笑了,流霜素来练得那些,不过是些好玩儿的,哪能跟人过招呢,就别叫他贻笑大方了。”
小庄道:“永平侯也说是花剑招数,不至于伤人的,姐姐若是不放心,不如就叫人准备两把木剑,让他们比划比划,凑个趣儿就得了,难得太后也高兴不是?”
皇后一愣,正要再劝,李赢已经道:“既然如此,那么就用木剑好啦,来人,拿两把木剑上来国舅爷,别扫了太后的兴致。”
众人都有些沉默,刘泰堂看向小庄,目光微动,忽地道:“既然永平侯一片美意,流霜,你就陪他过几招罢了。”
皇后脸色微微发白,曾流霜却起了身:“流霜遵命。”
两把木剑送了上来,李赢走上几步,先拎了一把,道:“国舅,请了。”
曾流霜拿了剩下的那把,入手果然轻飘飘的,只不过不知涂了什么,宛如真的一般。
李赢站在他对面,嘿嘿一笑,挺剑先发,曾流霜见他运剑轻飘飘地,招数虽然好看,却全不是致命刚猛那类,当下略微心宽,便也以同样招数缓缓回击。
两个都是翩然美少年,如此当庭拆招,点到为止,真是赏心悦目,令人观之忘忧。太后原本有些担心,见状,便也露出笑脸,赞道:“赢儿练得果然不错,流霜也很好”
皇后听了,脸色才微微好转了些,低头端了茶,复抬眼,看向对面的小庄,却见小庄正望着场中,嘴角似笑非笑。
一瞥之间,皇后却心中一震,让她震惊的不是小庄,而是她旁边的皇帝,刘泰堂看似是在观赏击剑,实则目光斜移,目不转睛所注视的,却正是他侧手的小庄而已。
场中,两道人影纵横腾挪,如双龙相争,精彩之极,过招中,曾流霜尽量不动,然而额头却见了冷汗,如此十几招过后,曾流霜忽地一惊,他发现对面的李赢骤然变招了!
永平侯挥剑劈来,原本之前两人长剑相碰的时候,永平侯都只是轻轻一蹭,几乎就没有让两人的剑身相撞,但是此刻,永平侯把剑身一侧,用剑背碰上了曾流霜的剑。
长剑相抵,曾流霜顿时察觉对方剑上传来的力道!那分明不是轻飘飘的木剑所有的力道。
目光相对瞬间,永平侯冷笑,用只有曾流霜听见的声调道:“受死吧!”
当即一剑扫向曾流霜的胸前。
曾流霜大惊失色,察觉那剑上杀气袭来,顾不上多想,本能地提气往后跃出,身形如风倒退!
周遭一片欢呼,还以为两人仍在演练,曾流霜落地,刚要开口,永平侯已经如附骨之疽冲来,长剑往前一刺,直冲曾流霜颈间。
曾流霜惊魂未定,身子后倾,飞起一脚踢中永平侯的手腕,永平侯闷哼一声,竟死命握着不放,曾流霜身形似风中柳,堪堪从他剑底闪了过去,永平侯还欲追击,曾流霜手腕一抖,灵蛇般攀上他的手腕,同时一脚踹出,踢中永平侯腰间。
永平侯撤剑,踉跄倒退出去,跌在地上。
永平侯使出杀招,曾流霜逃命拆招这几招一气呵成,闪电般,等众人反应过来,永平侯已经跌在地上。
一直到此刻,观者才觉得仿佛有异,不知该为两人异常精彩的对招喝彩好,还是
雅韵公主清醒过来,才要去看永平侯如何,却见一道人影已经抢先跑了过去,却正安宁侯,甘少泠则站起身来,也看向彼处。
上座处,皇后也起身,却不曾跑下去,只是担忧地看着曾流霜。
那叫好的声音稀稀拉拉响起,大家都很迟疑是否要喝彩曾流霜脸色发白,把那把剑提起上前两步:“皇上,这把剑并非木剑!而是真剑!”
叫好的声音还未消失,惊呼声又起。安宁侯却看永平侯:“怎么样?”
永平侯站起身来:“我没事!”
他把安宁侯推开,走前一步,看着曾流霜道:“不错,可是你的身手也不是花拳绣腿啊!”
曾流霜回头瞪他,永平侯道:“另外,国舅爷,我想请教你刚才命在旦夕,为什么却始终不用左手?你的左手是否不便?”
皇后已经忍无可忍,喝道:“永平侯,你是什么意思?故意行刺国舅么!”
形势如此奇异,太后一时无言。刘泰堂道:“李赢,你在干什么?”
永平侯道:“皇上,太后,我不是想行刺国舅,不如先问一问,为什么国舅不用左手?”
刘泰堂道:“这是何意?”
永平侯冷笑:“皇上,前天有人夜闯安宁侯府,想对甘小姐不轨,却被侍卫所伤,正好是伤在左臂!”
安宁侯也道:“此事少锋也亲眼所见!”
皇后一愣,而后气道:“你竟怀疑是流霜?混账!”
永平侯道:“那不如让国舅爷露出左臂,让大家看看他身上是否有一道刀伤?”
皇后看看曾流霜,拧眉又道:“就算是有,那又能说明什么,或许是别处受的伤也未可知。”
永平侯道:“天底下会有这么巧合之事?”
此刻,曾流霜道:“大家不用争了,我的臂上的确是受伤了,永平侯若想看,我给你看便是了。”
曾流霜说着,便把衣裳解开,袖子往上挽起,揭开纱布,果真看到一道狰狞伤口,因方才动作缘故,已经流出血来。
皇后一看,又是心疼又是惊惧。
永平侯冷道:“还说不是你?”
曾流霜微微一笑,道:“侯爷太心急了,且听我说完,昨日我回府之时,被一名蒙面黑衣人伏击,伤了手臂,我不想让皇后担心,也不想在太后寿宴上说这些晦气之事,所以一向不曾提及,却没想到竟给小侯爷误会了,处心积虑逼我,却是何必?”
曾流霜侃侃说来,不愠不怒,不惊不慌,虽然大家觉得此事未免太过巧合,可他既然理由充分,自然也无法就指定他是歹人。
永平侯大怒,正欲发作,却听耳畔响起清脆的掌声,有人含笑扬声道:“太好了!如此一来那行凶的的确另有其人,我也就放心了幸好幸好。”
大家循声看去,却见出声的竟然正是懿公主。
安宁侯跟永平侯对视一眼,两人便未做声。
此刻太后问道:“锦懿?”预期之中颇有疑惑之意。
小庄笑道:“此事少泠跟我说过,之前因为她被贼人所劫,永平侯跟安宁侯交好,故而安排了得力护院果真昨夜有贼人大胆潜入,正中了圈套,虽然没捉到那贼,不过倒是伤了他,而且最重要的是罢了,大喜的日子不用说这些,总之太后放心,皇后娘娘也不必担心了,不是小国舅自然万事大吉”
“最重要的是什么?”问话的却是雅韵公主。
小庄微微一笑,看着众人疑惑之色,道:“皇姑姑有所不知,少泠跟我说伤了贼人的兵刃上是有毒的,务必让那贼人有来无回”
雅韵公主道:“这个浑小子,怎么暗中做了这许多事从来都不跟我说”
小庄道:“这不是小侯爷一片孝心怕您受惊吗,所以我才说不是国舅就最好了,因为据说那毒十分厉害,会让人不知不觉中麻痒难当,最后从伤口到骨头”
小庄咳嗽了声:“还是不说了,总归现在已经真相大白,两位小侯爷还不赶紧向国舅赔礼道歉?化干戈为玉帛,别搅了太后的寿宴。”
安宁侯扫了一眼永平侯,永平侯目光微动,望着曾流霜:“国舅爷别怪我,我是有些心急了瞧你现在无事,想必真的是错怪了你,因为我那毒应该是不会失手的,毒手书生苏武你可知道吧?京内的毒药行家,他若数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了,因为小弟我恨极了那贼,故而想要他死的苦不堪言那毒发作起来,从伤口一直烂到骨子里,就算捉不到那贼,知道他慢慢地烂死我也甘心了,罢了,我向你赔礼。”
安宁侯道:“我说你脾气太急了,想想也不会是国舅,不然他早毒发了,哪能跟你过招呢”
两人说到这里,却见曾流霜脸色惨白,浑身发抖,慢慢地抬起手来,挠了一把手臂。
原来从方才小庄出声开始,曾流霜就觉得手心有些异样,起初并未在意,不料竟越来越厉害,等到小庄说有毒,永平侯出声为止,连伤口也奇痒难忍,很想去抓上一把。
曾流霜抬手,却又压下,脸颊边上汗流如雨,心中更是烦闷不堪,站在原地动也不能动。
几乎所有人都看出了小侯爷的异样,皇后更是忍不住站了起来,两个小侯爷对视一眼,永平侯上前一步,压低声音说道:“到现在也不认你倒是条汉子,只不过当你痒的受不了想要把骨头上的肉都挠下来的时候就有的好看了。”
曾流霜浑身如看鬼魅般望着永平侯。
永平侯狞笑道:“苏武已经给我派到岭南去找寻更厉害的毒物,你想要解药只有我这里有可惜我是不会给你的。”
永平侯说着,从怀中一掏,掏出一个小小纸包,向着曾流霜一晃,便往旁边走开一步,探手把那纸包仍往台阶之下的太液池。
曾流霜断喝一声,身形腾空而起,安宁侯叫道:“李赢小心!”
曾流霜意不在李赢,而是想要抢救那落水的解药,李赢探臂将他挡住:“这就是得罪我的下场,你死定了!”
曾流霜眼见那解药坠水,双眸血红,道:“要死也要你一块儿陪葬!”然而他急怒攻心,身子又奇痒难耐,哪里是李赢的对手,几个回合,便给李赢打倒在地,一脚踩在胸口,俯身问道:“说!是不是你害了成大哥!”
曾流霜困兽犹斗,目露疯狂之色,笑道:“原来你们苦心孤诣串通一气,乃是为了他哈哈哈”
在座之人皆都色变,皇后惊呼了声:“流霜!”不顾小太子哭叫,拔腿往那边冲去。
太后跟雅韵公主等也站起身来,齐齐往那边看去,乱作一团。
独有小庄静静坐着,抬手握了那玉白的瓷杯,举杯往天上的月敬了一敬。
月光柔和,不似日光明烈,但却更让小庄想起成祥温柔的笑脸,也记得那夜回京途中,她守在船窗旁边,便如此刻一般抬头望月,默默祈念——月神在上,请保佑他诸事如意,遇难成祥。
但今夜月色依旧,那人何在?
那天在解府,两人情难自禁,因屋内并非说话地方,便去了风雨亭中,四面荷花,阴雨天气,两厢厮守,但愿时光停留在那一刻。
缠绵之间,成祥将小庄搂在怀中,说:“咱们快点离开这里倒也是好,龙都这个地方,实在太过稀奇古怪了,又不像是乐水就算是出个飞贼强盗之类的,也不过就是那样了,但是这里我真不放心你多留一会儿。”
小庄问道:“怎么忽然这么说?”
成祥沉默片刻,终于道:“之前我跟你说甘少泠的事我追去那个倒台的郭侍郎的府中”
成祥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小庄听到那神秘人是何打扮,自然想到追杀自己的那批人,不由变了脸色。
成祥道:“我虽然把他打跑了,但这事情最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