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姑娘愣愣看着成祥,看了会儿,杏眼里就流出泪来:“你、你说什么为了个外人”
胡老二本来缩着头在旁边,见二姑娘哭的发抖,竟不知哪里来的胆子凑过来,结结巴巴道:“捕、捕头你不能这么对二姑娘,她、她也是为了你你好!”
成祥眼睛一斜:“胡老二,我不能打我妹子,可你不是女人,这会儿过来是想找打吗?”
胡老二吓得后退,又停住脚:“你、你要打就打,只要别骂二姑娘就行。”
“哟,”成祥似笑非笑,“你还真是大了胆子了啊。”
这会儿二姑娘捂着脸,哭道:“你是没救了,被狐狸精迷了!我不管你,你要死就死吧!”她转过身,往外跑去。
胡老二扭头急道:“二、二姑娘你慢点,黑灯瞎火地别摔着”居然来不及跟成祥打招呼,回身追了出去。
成祥呆站一会儿,望着空空的门口:“这臭丫头,真是反了天了。”过去把院门关了,重又回到屋里。
从方才二姑娘忽然出现到拉了成祥出去,小庄一直坐在内屋没动,一扇支起的窗户不隔音,二姑娘跟成祥的一言一语小庄都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作声。
成祥进屋,看一眼小庄,知道她都听见了,便扬脸陪着笑:“这丫头,都是给我惯坏了不过她就是爱乱说话,其实没坏心眼儿。”
小庄道:“其实玉兰妹妹说的对。”
成祥一楞:“啊?”
小庄道:“成爷,二姑娘所说其实也是我想跟你说的,你着实不必这样委屈自己,我养好了伤,您也功德圆满,切勿纠缠不清才是。”
成祥问:“这是什么意思?你是要跟我划分清楚啊?”
小庄垂眸:“成爷,你是好人,二姑娘也是好心,成爷你大概之前没跟别的姑娘相处过,所以有些不清楚自己心里想什么成爷你不如把眼界放远些,自会发现更适合你的好姑娘家”
小庄说的还算委婉,成祥却听出几分:“你的意思是,让我别打你的主意?”
小庄微微一笑:“成爷,您是个聪明人。”
成祥一梗脖子:“别!我一点儿也不聪明,像是你说的这种聪明,我也没有!我横竖就只看上你了,眼里再放不进别人,你说怎么着吧!”
小庄忍不住皱了眉,手一紧,黄金飞天在手心里,从方才开始已经握热。
一不做,二不休。小庄抬头,静静看向成祥:“成爷,你我统共认识多久,你才第一次见我,谈什么喜欢?我怕成爷连什么叫喜欢都不知道。”
成祥对上她的眼:“是,我不知道什么叫喜欢,可我就是爱看你,第一眼瞧见的时候就爱看你,看着你,老子心里觉得高兴,舒坦,老子觉得这就叫喜欢!怎么照你的意思,喜欢一人,还要说出个一二三四五六七?”
小庄手一颤,微微扬首:“成爷,你所谓的喜欢,无非是因为我生得略好一些,你才迷了眼,若是换了个皮囊,你就不喜欢了,恐怕连看一眼都觉得烦”
成祥道:“不错!老子就是喜欢你这皮囊,谁让你长这样儿的?注定我喜欢你!也别跟老子说什么‘若是’‘假如’没有若是!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这鼻子这眼这伶牙俐齿这笨心眼子的倔,不都是你吗?扯什么没用的?”
小庄有点儿“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之感,但是却不得不承认,成祥这话,直截了当,单刀直入,听来无理,却偏泰山压顶,不由分说,也令人无从反驳。
小庄深吸一口气:“我说过我已嫁人,已非完璧,不洁之身残花败柳,成爷你何必委屈自己,自取其辱?何况我也不想再嫁他人,成爷若是想娶妻”
成祥不等小庄说完,便拧紧了眉头:“你说什么?”
小庄冷冷看他:“成爷若想娶妻,自选他人,成爷虽对我有救命之恩,妾身却并不至于以身相许,成爷也不用亏待自己。”男人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个吗?何必惺惺作态?
成祥霍然起身,握紧双手瞪着小庄,小庄分毫不惧,神情淡漠。
顷刻,成祥磨着牙似的,缓缓说道:“我方才在外头跟二丫头说的话你应该都听到了,我不许别人这样说你,也不许你这样侮辱你自个儿!”
小庄看他,徐徐道:“不管是别人还是我,说的都是实话。”
成祥立着眼:“实话个屁!恶心倒是真的!你是瞎了还是看不清楚,你浑身上下哪里残哪里败了?哪里完了不洁了,你说出来,老子给你洗干净了!既然你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我也跟你说清楚,在老子眼里,天底下都没有比你更好的人儿了!你敢说自己不好,就是说老子的眼光不好,老子受不得这个,不管是老子的妹子还是娘子,谁敢这么说,我统统都绕不了她!”
小庄心头暗潮涌动,低头道:“成爷,就算你此刻不计较,以后也会后悔。何况我并没有想委身于你,所以成爷还是不要想太多成爷看似粗鲁实则是正人君子,该不会做强逼人为妻的行径吧。”
成祥直视她的双眼,道:“好啊,我明白了说什么你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其实不过是不想我打你的主意是不是?说什么叫我去找别人,其实不是我看不上你,是你你压根儿就看不上我?!”
这一刻成祥忽然有些感悟,虽然小庄总口口声声说配不上他委屈了他让他去找更好的女子但是恐怕对小庄而言,在她心目中,真真地想法是瞧不上他呢。
想来也是,手中有那样宝贵的物件儿,还是什么“御用”,又生得这样好看,举止言谈都不用说了,就是一则能活动的美。人画儿虽然她不肯透露,成祥也知道,显然小庄出身非凡。
这样的人物大概只是一时落难至此,哪里肯就委委屈屈地跟了他?
成祥说完,果真小庄没有反驳。
成祥看了她一会儿,最后一言不发地转身出门去了。
小庄一人独对孤灯,良久无眠。
渐渐地外头起了风,风从窗户外透进来,把灯芯吹得摇曳不休,几次三番地只剩下一点儿微弱的光。
风越来越大,窗扇“吧嗒”一声,竟打了下来,灯芯歪斜,只剩下芯子里一点蓝火儿,将灭未灭。
小庄回神,耳畔听不到其他动静,成祥始终没回来。
风大起来,室内一片黑暗,忽然一道雪白电光掠过,小庄惊地睁大眼睛,以为是错觉,可是很快,传来轰隆隆地闷雷声。
闪电不时闪过,雷声由远及近,小庄竖起耳朵,却仍没听到成祥回来的声儿,终于一声惊雷过后,唰啦啦一声响,是夜雨降落。
小庄有些坐不住,往炕边上蹭了蹭,想要下地,大概太过心慌,身子一晃,差点儿直接从炕上掉下来。
小庄心惊肉跳,想到成祥离开时候那严峻失望的神情,心里像是藤缠树,别别扭扭地难受。
正想要出门去看看,耳畔却听到狗儿叫了两声,然后是门响!小庄听到这个,汗毛倒竖,忙退回炕上,抚平裙摆,装作没有动过的模样,实则竖起耳朵细听外头动静。
啪嗒啪嗒,是踩着雨水的脚步声,很快靠近,小庄觉得心跳也加快,莫名地紧张中,竟不知该是何种表情面对更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小庄心中乱糟糟地,头一次地七上八下,脚步声却极快逼近,门帘掀起,他居然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更~~
打“成祥”的时候忽然打成“成小奶狗”,成爷你这是一种什么运气!
☆、第28章
小庄无端紧张;这情形竟让她想起跟解廷毓成亲那夜。
当时她端坐床边;看着搁在腿上的双手;静静地等候她的夫君:解廷毓她是见过的,太后曾特意安排,让皇帝宣他进宫,小庄躲在屏风后面惊鸿一瞥。
那是个看外貌很出挑的青年;第一眼看他,简直“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十分地温润内敛;温文端庄。
毕竟;是太后给看中的人选,能差到哪里去?
谁知道后来才知,看似温润如玉,实则如霜如冰,不可碰触。
恍恍惚惚,如同一梦。
小庄一眨眼,长睫闪动,看到近在身畔的那人,不是大红的喜袍,而是滴水的粗布衣裳,双手垂在腰间,握了握,又松开,袖子上跟手上的雨滴随之落下。
小庄忍不住缓缓抬头,正对上成祥满是雨水的脸,他整个人湿漉漉地,带着寒气,两只眼睛被雨水浸过,越发明亮,小庄发现,成祥认真起来的模样,跟素日的气质完全不同,就宛如变了个人,那股懒散吊儿郎当的气息全然不见,他近在身畔,如山威严,如海浩然,无坚可催,无物可破,他不必开口,却让人感觉不管他说什么所听者要做的,只有臣服。
小庄整个人汗毛倒竖,手心里似乎冒了汗忽然有种奇异的感觉,此刻成祥身上的气息,跟她认识的某个人相似。
小庄来不及细思这种感觉从何而来,那“某人”又是谁面前成祥抬手抹抹脸上的雨水,嘿地一笑,拉了凳子靠近小庄坐了:“还没睡啊?”
他一笑一开口,眨眼间又恢复了之前那个懒懒散散带点儿玩世不恭般的成祥。
小庄反应不过来,之前那种感觉难道是个幻影?望着眼前成祥放大的笑脸,——他笑得眼睛都微微眯起来,高大的身子弓起,似乎便于跟她平视但他的脸偏微微扬起看她,甚至还带着点讨好之意。
小庄无言以对。
成祥见她不语,伸手拉拉小庄衣袖:“生气啦?真生气啦?”
小庄的衣袖立刻被他手上的雨水打湿,成祥发现,便自觉地缩手:“我之前说的话有点呛了,你别放在心上你还有伤,我不能跟你计较。”
他颠三倒四地说着,说一句,就看一眼小庄的脸色,仿佛在掂量该怎么继续说,然后他挠了挠头:“我是个粗人,有时候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可是我只想让你知道,我是打心眼里觉得你好,我不管别人说什么,我就是看着你好所以我才不愿意你也那么说自个儿,我听你说什么不洁,什么完什么残花我、我这心里难受!”
成祥念叨着,一字一句。
小庄浑身不寒而栗,但,绝并不是因为难过或者恐惧。像是有人探手过来,赤~裸~裸地就抚~上了她的心,一下一下地抚过,把上面苦涩的褶皱一道道抚平。
那只手很粗糙,很有力,也很温暖,就像是小庄低头垂眸,正好看到的面前的那只手一样还滴着雨水。
成祥见小庄仍不开口,他想了想,说道:“你不喜欢我不打紧,你要真不愿意,我也不会强逼你,你放心,你就在这儿住着,养好伤,你爱去哪去哪横竖只要你高兴。”
成祥说完后,眨了眨眼,眼睛上还带着些雨水,他伸手擦擦:“好啦,我不吵你了你你早点睡吧”成祥起身,拖着双脚转身,身体像是千斤重,才挪动了一小步,就累的想要瘫倒。
“成爷”身后小庄忽然叫了声。
成祥猛地顿住脚,回头:“啊?”
两个人的目光相对,小庄道:“你方才去哪里了?”
成祥道:“我心里闷,出去走了走。”其实成祥并没走远,赌气出门,却仍是惦记着屋内的人,于是只在墙外徘徊,幸好天黑下雨,无人经过。
小庄道:“你都淋湿了,留神着凉”
成祥蓦地睁大眼睛,小庄看着他吃惊的样子,一句一句话像是不由自己般从心里跳出来:“以后别做这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