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呀,现在,我就想和你一起周游世界了。”
承业凝视着欣欣的眼睛,深沉说道。
“我愿意,承业!”
欣欣握住承业的手,喉头哽咽着。
正在这时,家栋打来了国际长途。
“李总,玩得好吗?”
家栋先是礼节性地问候一句,接着便想向承业汇报一下兰东的情况,并听一下承业的打算。
“好极了,家栋,你也已经攒了几百万了,有时间领着老婆孩子出来走走,到处看看,这里才是人间仙境,这样的生活才叫生活”
承业滔滔不绝,对着手机眉飞色舞。
“李总,我想问一下,我们已经抓住了几个爆炸案的主犯,兰东已经自尽,吕纯已经在我们手里,其他几个”
家栋只好打断承业的话,向承业询问道。
“行了,家栋,就此打住,放了吕纯,他爱上哪里就去哪里,别再计较那些了。”
承业叹了口气,平静回道。
“李哥,那好吧,祝您旅途愉快。”
家栋本想说那几人给承业造成的巨大经济损失和心理痛苦,可想到承业正在旅游疗养,便赶忙打住。
“欣欣,家栋,这次旅行对我触动很大,我准备把华晟集团的所有产业处理掉,我想重新规划我的后半生。”
两个月后,承业从瑞典回来,在家栋为承业举办的接风洗尘欢迎会上,承业看着大家,严肃说道。
“怎么,李哥?”
家栋和小郝互相对视一下,觉得不可思议。
“家栋,我也知道你们的想法,你们一定认为我的这个决定很突然,甚至很荒唐,当初拼死拼活就是为了华晟的发展,现在发展到如此规模又突然解散我也理解大家的疑惑。可我和欣欣已经商议好了,华晟的股份百分之八十十我们的,我们拿走百分之五十,其余的继续维持着股票运营。一些分厂,原分厂经理管理的继续归他们自己管理,不愿意继续的拍卖给别人。”
承业看着大家,一板一眼地说着,显然,他已经经过了深思熟虑。
“李哥,这样未免太可惜了。”
家栋皱着眉头,低声说道。
“家栋,一个人有一个人的生活方式,以前,我的生活太紧张了,太提心吊胆了,我真想好好地改变一下,说实话,我很理解你们此刻的心情,你们别有别的想法,以后,大家还是弟兄嘛。”
承业走到家栋面前,拍了拍家栋的肩膀。
“家栋,小郝,承业和我商量好久了,他已经决定了,他也提到过你们,他希望你们也稳定一下,改变一下生活状态,过去的生活太没有安全感,太血腥了,毕竟,我们的时代已经不是盗匪横行,民不聊生的时代了,我们完全可以过一种宁谧舒心的生活。”
欣欣目光恬静,看得出,他也很赞赏承业的选择。
“家栋,你知道的,以前,我失去了三个孩子,几个女人,如果再这样下去,冤冤相报何时了啊!那几个孩子的笑影,永远印在了我的脑海里,他们,就是我们斗争的牺牲品啊!至于报仇——现在,杨金星已经人不人鬼不鬼的,兰东已经自尽,还追究什么呢?即使他们还健在,把他们杀了剐了又能怎样?所以,我决定了,以后,买一片山,栽几万株树,在青山绿水中自在逍遥,不是很好嘛。”
承业望着远方,仿佛看见了自己栽植的那万亩桃林。
“哦i,对了,家栋,你和宁涛联系一下,看看到底把杨金星扔在哪了。我有机会想去看看他,一生的恩怨,该和他交代几句啊!”
承业叹了口气,感慨万端。
“好的,是山西,至于山西哪里我还没细问,我也想去看看,主要想看一下这小子的结局,如果不看,总觉得缺少些什么,好像一部戏没有结局。”
家栋看了看承业,望着远方说道。
广宇这些日子如履薄冰,爆炸案连续发生,他明白是谁干的,可他都不敢贸然行事。
得罪了杨金星,自己前途肯定不保,可对不住李承业,也怕家栋等人为李冰报仇,思来想去,他还是悄悄压下,想让时间慢慢冲淡这一切。
他也明白,也许上级不会饶恕他,会对他不满,甚至也会给他处分,甚至降职,可他也想过,如果得罪了杨金星或者被赵家栋等盯上,自己付出的首先是宝贵的生命。
所以,二十天过去了,广宇只是让刑警们在监控和现场等方面下功夫,而他心里明镜似的,这样的事,杨金星不会让他们出现在监控之下的,不会让他们在现场留下丝毫的蛛丝马迹。
而今,快一个月过去了,案子没有任何进展,省公安厅催了几次,都被广宇搪塞过去。
现在,广宇心里还有一个谜团,杨金星到底去了哪里?是失踪了还是被害了。
可他现在能够联系的,只有杨金星一人的,其他人的联系方式都没有。
转眼到了八月,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火球炙烤着大地,地里的庄稼大部分已经成熟。
承业和家栋坐在车里,开着空调,倒不觉得热。
路的两边是望不到头的苞米和高粱,承业看着车窗外碧蓝的天空和洁白的云朵,又回想起了在瑞典的那些日子。
“李哥,快了,听宁涛说,就在前边了。”
家栋一边看着导航仪,一边对家栋说道。
“现在想来,看看又如何呢?”
承业叹了口气,看着外边快速掠过的村庄和树木,低声说道。
“是啊,可我得看看,他对咱的伤害太大了。”
家栋脑海里想象着安晨、李冰、妙华、杏芳等人的音容笑貌。
第八七五章 最后一面
不一会儿,车子来到了一个小村子。
村子不大,只有五六十户人家,家家是石头磊砌的院墙,泥土撑起的草房,每户人家外都有一个牲口圈,养着一只牛或几只羊。
“真想不到,现在还有这样的村庄。”
承业环顾四周,惊讶说道。
“是的,还真以为是解放前的一个小村呢。”
家栋看了看,也附和道。
“可能就在这里,我们找一找吧。”
家栋说着,放慢了车速,车子沿着那条狭窄的公路慢慢地往前走着。
“在那里,是不是?”
承业忽然看见,前方的一棵柳树下,一个老人正坐在一个人的身旁,默然无语。
“肯定是了,他还活着!”
家栋看见躺在地上的那个人虽然一动不动,但知道那是一个活着的人,便断定这是金星无疑。
按照宁涛的说法,这里就是金星休息的地方。
知道他还活着,家栋心里竟有一丝兴奋。
承业和家栋都穿着笔挺的西裤,雪白的衬衫,脖领上还打着红色的领带,脚上蹬着黑亮的皮鞋。尽管天气很热,但他们对自己的形象和服装的要求都很严格。
两人迈着同样的步履,慢慢走近地上躺着的那个人。
确切地说,应当是一堆破烂衣服裹着的脏污骨肉。
老人见两个人走过来,有些惶恐,目光露出极大的惶恐和不安,哆哆嗦嗦地站了起来,呆滞的眼睛看着承业和家栋。
承业和家栋蹲下来,打量着地上的一堆脏污。
只见他的九根手指已经被齐刷刷剪断,只在右手掌上残存着一根黑黢黢的大拇指,两只脚早已黑亮干枯,就像家栋和承业脚上的黑皮鞋,脚踝以上,是已经发黑的小腿骨。
他的头发已经很长,杂乱地盖住满是泥污的额头,那双眼睛早已浑浊不堪,嘴边是很久没擦的食物渣滓,下巴上,是蓬乱的胡须,胡须上粘着乱七八糟的草屑等物。
家栋吸了吸鼻子,一股呛人的酸臭立刻传进鼻孔,家栋赶忙屏住呼吸,不敢再吸。
承业定定地看着,低声嘟囔着:“天啊!这是他吗?”
尽管没有了人样,家栋和承业还是一眼就认出,这人是杨金星无疑,因为那目光虽已很浑浊,但偶尔掠过的犀利和阴鸷明确地显示出杨金星的特质。
金星显然已经认出了承业和家栋,乌拉乌拉地说着,脸上的惶恐消失之后便是恼怒和仇恨。
“还这样啊!”
家栋的目光也变得愤怒起来。
三人对峙了一会儿,承业又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杨金星,真没想到你会这样啊!想当年,我把你一步步扶起来,让你涉足商界,然后又有人助你你投身政界,你当时有多么美好的前途啊!可是,你为什么总和我过不去,一次次伤害我,伤害他人”
承业的眼睛一直盯着杨金星,看着杨金星的浑浊不堪的目光也在不停地发生着变化。
“杨金星,我们应该是多么好的弟兄啊!我多少次设想过,你在政界叱咤风云,我在商界纵横驰骋,在兴德并驾齐驱,可是,你却一步步往绝路上走,你拿枪指着我,我忍了,你绑架我的儿子,甚至害死我的儿子,我都想过原谅你,可是,你却一步步得寸进尺,不择手段!”
承业越说越激动,眼里竟涌出了晶莹的泪花。
“杨金星,现在,我退出了商界,我要过一种新的生活,你呢,说实话,我还是不忍心看着你这样,可你这个样子,我已无力回天了!”
承业伸出手,摸了摸金星残缺的手掌,感慨不已。
杨金星的目光由愤怒转为悔恨,他狠狠地用那颗肮脏的头向地上撞去,嘴里也发出哇啦哇啦的声音。
旁边的老者惊恐地看着这一切,移动了几步,又折回来,继续看着几人的举动。
“杨金星,发自肺腑地,我可怜你!可正如李哥所所言,我们回天乏术啊!”
家栋对杨金星恨到极点,可是此刻,也从心底涌起一种怜悯。
杨金星乌拉了好一阵,承业和家栋也没听出他说的是什么,可从他的表情中,承业似乎看到了他发自心底流露出眼里的绝望和悔恨。
家栋也看见,杨金星的眼里,一滴滴泪水正悄然涌出,在那张肮脏的脸颊上,冲出一条较为干净的印痕。
“金星,你心灵上的脏污,能够用眼泪冲刷干净吗?如果当初,你流出一些这样的泪水,会不会不至于落到今天的结局呢?”
家栋看着金星那张曾经英俊的面孔,低声说道。
“走吧,李哥,一会儿人多了就不好了。”
家栋扶起承业,看了看整个村子,又看了看旁边的老人。
承业忽然从兜里掏出一叠钞票,递到老人手里。
老人执意推辞着,最后家栋把那些钱塞进了老人破烂不堪的衣兜里。
家栋回身上车,把车上的一件矿泉水搬下来,放在了老人和金星的身旁。
“走吧,大哥。”
家栋说完,转身离开。
刚走几步,就听身后传来屋里哇啦的喊声,那喊声充满着绝望,在那个贫瘠的小村上空盘旋着。
家栋回头,看见金星不停地猛力用那只残缺的手臂比划着,显然,他想让家栋和承业赐自己一死,结束这种无尽的苦痛。
“这是最后一面啊!”
承业看了看蠕动的金星,低声说道。
旁边的老人惊恐地看着这一切,仍旧未发一言。
是啊,这些天来,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议论,面对众人可怜的目光,金星早想一死了之,可是,自己已经无力去死,只能听着那些或恶毒或善意的议论,看着那些或不屑或嘲笑的目光,一天天地挨日子。
那都市的繁华,那些靓丽的女子,那醇香的美酒在自己的脑子中是那样深刻,他真想站起来大喊一声: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