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了,何总,您说魏锦然看我不对吗?”燕笙一装到底,虚心求教似的问道:“他应该怎么对我?上来拳打脚踢?恶语相向?”
何至雄差点咆哮,“那才是正常反应好不好?你把人家爹撞死了,你指着他怎么对你?脾气暴点儿的直接抽你个半死,再窝囊废的儿子也不能那么对你吧?”
“他怎么对我了?”
燕笙的话接得太快,根本叫何至雄来不及反应,“他关心你!”
“关心我?”答案如此的匪夷所思。
一旦何至雄火气发作,周围人绝对不能吱声,必须老老实实听他痛骂。燕笙的反问无异于辩驳,气得何至雄几乎跳起脚来,直戳着燕笙鼻尖吼道:“就没见过你这么傻的,光长个子不长心眼。我好心好意替你想,你可倒好,给我装傻充愣。活该你叫人骗!活该你吃大亏!”
燕笙蹙眉,被人骗?吃大亏?
何至雄的愤怒象AK47,不打光弹匣里的子弹不算完,不看见对方千疮百孔不解气,“你找镜子照照你自己,哪有可人疼的地方?我随便扒拉出一个人都比你会来事!就会拿腔拿调的跟我摆谱,你有什么可傲的?要不是瞧魏锦然面子,我犯得着低声下气跟你瞎对付!”
何至雄一声高似一声,仿佛要把曾经在她那儿受的憋屈都反击回去,他吼得正欢呢,半天来默不作声的燕笙毅然起身,扔下他便走,何至雄哪肯作罢,他大叫道:“你哪去?站住!”
坐在外间的田秘书对这吼叫习以为常,有条不紊做着自己的事,眉梢都没挑起半分。燕笙径直走过去,“田秘书,你知道上回来集团的魏主任在哪办公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十九章
拿着田秘书写下的地址,燕笙来到魏锦然工作的办公楼下。这是一栋爬满青藤的旧式小楼。五月份的燕都,正是春末夏初时节,绿意盎然的叶片覆盖了砖红色墙体,伴着耳边纷杂的车流声,这里别有一番闹中取静的清幽。
到了魏锦然的办公室门口,燕笙敲了几下,听里面有人应声,“找谁?”
燕笙对来人还有印象,当初他跟魏锦然一起去金地集团做的考核。
“魏主任在吗?”
那人上下打量燕笙,想必记不得她了,“魏主任正在开会,你找他有事?”
“有事,”燕笙顿一下,补充说:“很重要的事。”
柔声细气讲话的燕笙看上去异常乖巧。特别是白皙洁净的面庞,敞开得恰到好处的领口下,两道精致纤细的锁骨散发出别样的小性感。对方很容易为她健康无害的模样开了绿灯,“那你进来等吧。”
老式房间高挑通透,一道玻璃隔断分出里外两个套间,半悬的百叶帘阻挡了燕笙的视线。她不动声色的问道:“那是魏主任的办公室?”
“对。”那人指了会客的小沙发,“你坐这等。”
“谢谢你。”她巧笑焉兮。
对方竟是被她笑得脸上一红,“你喝水吗?”
“不喝,谢谢。对了,您贵姓?”
“我姓崔。”
以小崔的审美,燕笙属于那种乍一看去不觉得多么惊艳,但仔细端详会发现,她是典型的‘第二眼美女’,眉眼越看越经看。借着给她端水,小崔不禁又多看几眼。
燕笙没心情周旋小崔的偷偷窥视。之所以直接来魏锦然办公室,是燕笙百般不解——魏锦然对她怎样恶劣都说得通,唯独不能是带了温暖气息的‘关心’。
何至雄的吼叫到底让燕笙起了疑心。记得初次与魏锦然交谈,他曾问过:‘你的车是怎么撞上我父亲的?’、‘你是说因为我父亲骑得快,所以发生了事故?’
当时她不明白,如今回头再想,莫非他是抱着求证的目的来找自己的?他想弄清楚什么?燕笙隐约感到,何至雄所说的‘受骗、吃亏’与车祸有关。
来的路上,燕笙回想车祸发生时的状况,那个过程发生得太快太突然,加之周围黑咕隆咚,魏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状态,叫人误以为他当场就死了。还是唐俊壮着胆子触了魏父的颈动脉,说他还活着。最叫燕笙印象深刻的是魏父那双空洞洞、不带任何神采的眼睛,好象死不瞑目般睁着。也是这次重新回忆车祸状况,燕笙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小细节,听到唐俊说人还活着,魏父似乎轻轻叹了口气,他干瘪的胸口一下塌空了,仿佛无比的泄气。
到底车祸背后有什么她不知道的隐情?
“你是特着急吗?”小崔发觉她不停跟手里的纸杯较劲,杯口已经被她攥得皱巴巴的,好象心绪不宁。
“没事,我能等。”燕笙放下杯子,又将垂到耳前的一缕头发归整好,脊背挺直地端正了坐姿。
小崔没再多说,很体贴的去了会议室。散会后领导们直接去外面吃饭,小崔不忍心女孩傻等下去。
听说有人找,魏锦然悄悄出来,推开办公室门的一瞬,他看到了燕笙,魏锦然收住步子,回过头吩咐小崔,“你去楼上徐主任那儿,看咱们需要的材料准备好了吗?如果没有,你协助他们一下,我想马上看到。”
等小崔走得不见了踪影,魏锦然才毅然推开门。该来的终将会来。他没有太多惊慌,或许前几天送走何至雄就已经预见到了今天。
进门来,魏锦然正撞上燕笙两眼眨也不眨的看着他。她剔透黝黑的眸子仿佛一下能看到人心底,魏锦然不由得暗暗一凛,神态愈加肃整。
魏锦然五官硬朗,两个鬓角裁得方方正正,下巴上的胡须越是刮得精光越有凌厉的男子气。这很容易让他敛正神情时带出些不怒自危的厉色。为此,周围人轻易不敢跟他调笑。
此时此刻,他这副表情看在燕笙眼里,说不出的正义凛然。
讲老实话,当面质疑那起车祸,燕笙终归底气不足。毕竟法庭上已经白纸黑字做了宣判。她今天过来翻旧账的理由不过是何至雄那通大吼大叫。其它的她什么都拿不出来。再开口说话,燕笙的气势上先弱了半分,“你好,魏主任。”
眼见着几米宽的距离,魏锦然两三个阔步就过来了,他逼近的身影令燕笙越发有压迫感,好象不说点什么,自己马上要被他的气场吞噬掉。
“我只有几句话,说完就走。”
魏锦然看出她不安,他没有应声,瞥一下旁边略带变形的杯子,他重新拿了杯子,沏了茶水放到她面前,很是关切的说:“先喝点儿水吧,外面很热。”
这是个平淡无奇的开场白,但它给了燕笙少许缓冲,让她不必马上开始那个难堪的话题。她坐的位置靠近窗口,外面透进的阳光在她背上晒出一层薄薄的热汗。于是,她自然的用手掌扇了一下,“是,今天有点儿热。”
魏锦然坐到她对面,更加自然的把话题延伸下去,“跑业务累吧?遇上这种天气一定很辛苦。”
这似乎验证了何至雄所说的‘他关心你’。燕笙问道:“魏主任,那次你跟踪我到水上乐园,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当时心里有些疑问想找你了解清楚。不过现在已经不需要了。”
“不需要的意思是你已经解开那些疑问了。”
“是的。”
燕笙想接着问:到底那些疑问是什么?可她看魏锦然悄然别过脸去,面庞上全是痛苦之色。燕笙知道自己问不出口了,追问下去,无异于把对方的丧父之痛加深一遍。算了,燕笙在心里告诉自己,到此为止吧。
她轻轻站起身来,“既然这样,那我走了。魏主任。”
“等等!”他没意识到自己这两个字说得多急,听上去象厉声喝令她留下。
燕笙一怔,又徐徐坐回沙发上。
可魏锦然并有马上说话,他默默看着燕笙,直看得燕笙浑身发毛,方听到他问:“你在金地集团还适应吗?我听何总讲你每天都很忙。”
燕笙苦笑,这是要跟她聊天的节奏?为什么这魏锦然做事总那么怪异?
她答:“我不打算在那儿干了。”
“为什么?我已经”魏锦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马上改口道:“是何总为难你吗?还是其它同事排挤你?”
燕笙摇头,不想说。
魏锦然却是认真了,“何总对我做过保证,我相信他不会出尔反尔。是不是其他同事”
燕笙猛地打断他,“魏锦然,你恨我吗?”
恨她?当然不!魏锦然无法解释自己多么强烈、多么热切地盼望燕笙未来能忘掉曾附着在她身上的噩梦。明知道何至雄用她做幌子,魏锦然还是耐下性子替他出谋划策。要知道,这简直是在拿他自己的职业生涯冒险。可为了燕笙在金地集团有个好的开始,他做了,做得心甘情愿。
“具体因为什么你不在金地干了?”魏锦然嗓音低沉,有种不容人质疑的威严。
燕笙被他问得泄气死了。她心心念念留在金地集团,可过去的事一传开,她顶着各种眼光做事,唉,想想都难受啊。
“他们知道我今年三月份刚放出来。我不想被人指手画脚的。”
“那你下一步准备去哪?”
“”
魏锦然暗抽一口冷气,他担忧的事终于发生了。然而,更令魏锦然恐惧的是燕笙就此破罐破摔下去,闭上眼,他甚至能想象燕笙再次穿起囚服的样子。那他一辈子都不能原谅自己,魏锦然颓然垂低头,所有的坚定都土崩瓦解。
“对不起。”
“什么?”燕笙以为自己幻听了。
他仰起脸,充满愧疚的说:“对不起,燕笙。请你原谅。”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休息,大家周一再来。
☆、第二十章
一直以来,唐俊自诩最了解燕笙。他也习惯了燕笙在感情中的牺牲和付出。对他与何至琳结婚这事,他相信总有一天,燕笙会理解他的苦心,继而原谅他不得已的苦衷。
只是他无法告诉燕笙,夜半更深,辗转难眠时,潜伏在他心底思念象疯狂的海草,缠绕得他几近窒息。他总是跑到卧室外的露台上,远眺漆黑如墨染一般的慈云山,靠着那些暖心的回忆让自己暂时平静下来。不止一次,他躲在办公室窗后,偷偷望着燕笙走进集团的倩影。他无法告诉燕笙,现在的他付得起任何昂贵的账单,再不是那个只能在街边小摊消费的穷小子,可陪他一起吃饭的人,却隔得远远的。
这一刻,当唐俊抬头,看到燕笙活生生走进自己办公室,惊喜之余,他险些泪奔。一声熟悉的‘阿俊’,叫唐俊百感交集。但这份激动只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唐俊马上发现燕笙不对劲,虽然她极力装的正常些。
唐俊涌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燕笙特别要强。小时候,她从几米高的树上掉下来,膝盖那里摔得鲜血淋漓。她怕蓝妈妈生气了把她退回福利院,强装着没事人一样自己处理伤口,差点导致膝盖化脓感染。在卫生院消毒清创,疼得她浑身发颤,还使劲跟蓝妈妈笑嘻嘻说没事没事,一点都不疼。
“怎么了?燕笙。”唐俊赶忙迎上来。
她仿佛抓紧救命稻草一样,两只手搭上他小臂,激出唐俊一个冷颤。外面太阳热辣辣的,她却象刚从北极的冰洞里出来。
“你病了?”唐俊大惊,他最怵头燕笙闹毛病,之前任何征兆没有,总是来势汹汹的。“你快坐好。”说着,他又触了触她额头,倒还好没有发热迹象。
“阿俊”
燕笙语调幽幽,好象小时候玩‘闹鬼’的游戏——她模仿飘忽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