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的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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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的尽头- 第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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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以后。
  此时的心月仍然无法确定自己的内心能不能算是已经平复,她只知道自己终于不会再随时随地、无缘无故地觉得自己下一秒钟就会突然发疯或是猝死了。
  而渐渐从崩溃的边缘退回来之后,她一点一点地重拾起思考的能力与余地,这才发现原来自己被他那样地骗根本都是活该。
  谁让她那么蠢的?跟他在一起两年多,他却从来都没有说过“我爱你”。
  她以为他只是用行动表达,她以为有些事只要用行动表达也就够了,从来都没想过要去计较,也就从来都没想过要去追究。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
  
  而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消息。
  
  大一的暑假,心月原本是没打算回家的,无奈家里要给奶奶庆祝七十大寿,她这个高考发挥失常又不肯痛下决心复读重考的不孝孙女如果再缺席,简直就是自绝于家族了。
  她只好回了一趟家。
  就是这次的家庭聚会之上,她听家里人说起,原来当年那个一直号称是江家嫡系长子的人,其实是个可耻的私生子!
  
  几个堂弟堂妹及表弟表妹目瞪口呆地听大人第一次谈起这桩家族秘辛。心月不知如何调整自己脸上的表情,好在如此劲爆的新闻已足以令所有人都不会将注意力分出一丝一毫在她身上。
  
  那时候,爷爷的确是不喜欢家里给他娶的那房元配,不喜欢到在她怯怯地发现自己怀上身孕的时候,他没有和她同过房已经很久了。
  妻子腹中孩子真正的父亲是谁,爷爷心里有数,但他并未声张,毕竟这样的丑事不仅仅关乎他并不在意的妻子的名声,更关乎他自己男性的尊严,不管他爱不爱她。
  他只是不声不响地坚决离开了那个家,并且在遇到了朝露般活泼又上进的奶奶之后,坚决地休妻另娶。
  
  前妻出轨的事,爷爷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包括奶奶。奶奶只是凭着一种新时代女性的骨气和傲气,强烈地抵触着爷爷曾经被迫娶妻且育有一子的事实。她的这种抵触情绪强烈到让她索性彻底否认这件往事,任何与爷爷前妻有关的人和事寻上门来,她都以一股革命的泼辣作风赶尽杀绝地打出门去。
  在丈夫的默认之下,她的这种处事方式也自然而然地遗传到了几个孝顺的儿女身上。
  于是就发生了心月爷爷灵堂上的那一幕——那由江攸明转述、而心月根本就毫无印象的一幕。
  
  可她真的是毫无印象吗?那么为什么在看过江攸明的那封邮件之后,她就开始频频梦到那个场景,那个真实到无异于记忆的场景?
  
  至于当初爷爷前妻的奸夫究竟是谁,也终于在大半个世纪之后真相大白。那人是他们同乡一个章姓男子,他家里成份不好,五十年代刚刚开始出现了一些不利于他的运动,他就反应迅速地逃到广东,再从那里潜往香港,之后就音讯杳然。直到现在,江家人才刚刚辗转听说,原来他在香港没呆多久就出了国,而且还在国外发了大财。
  
  “哼,居然让这个流氓混出头了!还算他要几分脸面,没敢来衣锦还乡那一套,而是一声不吭地把他儿子孙子都接到国外去了。”大姑说这话的时候,那种表情语气,不知是艳羡还是鄙夷。
  
  家里人在分享着这个惊天大八卦的时候,那种氛围说不清是一种“你看看,当年没打错人”的释然与骄傲,还是一种“还是人家的野老子好”的愤懑与不平。这些心月都不关心,她所想到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江攸明其实也不能算是完全错恨了他们一家,因为他们在并不知道江攸明父子并非自己的兄弟侄儿的时候就侮辱伤害了他们。
  其二,至少江攸明在对她报复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一切。他出国是自己申请的,他有这个实力。
  
  而他后来知道了吗?当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会有什么感想?
  他会内疚吗?还是只会摇头一叹,满意地笑笑,毕竟当初那个“终于被他干了”的女孩跟他并没有血缘关系,他连最后一点因乱伦而起的心理负担都彻底卸下,唯余一些曾经香艳旖旎而后渐渐淡去的精彩回忆。
  甚至,他或者还会失落,原本一段乱伦却又无须负责的特殊经历,由于去掉了那层糜烂的色彩而变得平淡无奇了许多,于是本来十分精彩的回忆也变得不那么精彩了。
  他究竟会怎么想?他究竟会怎么想还重要吗?
  
  而江家的人并未谈起章家所去的这个“国外”究竟是哪个国家,兴许是章氏的确低调,以至于散布八卦的人对于这个信息都不能确定。而假如他们提到过哪怕一次加拿大,就算只是一种可能性,后来的心月都决不会去沾“睿超国际”的边。
  可她究竟是没有得到完整的信息,糊里糊涂地就进了这家公司。
  而当她看到那个人以章允超的名字重新闯入她的生活的时候,她就明白,对于他自己的身世,他到底是完完全全知道了真相。
  
  这一切,究竟是滑稽,还是残忍?
  
  ——
  这年夏天,“睿超国际”的一系列暑期项目基本上都进行得很顺利。第一年进驻中国就能取得这样的业绩,公司上下都很振奋,高层还特特举行了一场奢华的酒会,以示庆功之意。
  庆功之后没几天,有一次彭海涛在经过总裁办公室的时候,从未掩牢的门缝里听到了这样一段争执——
  
  “我承认心月是做得很好,但你不觉得还是不够吗?”这是Sarah的声音,“她四月份才转到这个项目组,那时候前期的所有环节,从策划到宣传再到销售,基本上就算不是已经完成也都到了尾声,她全都没有跟过,就算后来组织和执行得不错,她也还是没有得到完整的训练啊。我还是那个意见,她至少要再做一期,正好从现在开始,把明年国内夏令营的整个流程从头走一遍,然后再调到国际项目部去。”
  “现在让她到国际项目部,正好从最开始的策划参与起,也是一样的。”章允超的反驳慢条斯理,听起来毫无杀伤力,却不容反对。
  
  彭海涛还想听下去,无奈有几个女同事打打闹闹地从走廊尽头拐了过来,叫她们看见自己在偷听就不好了。
  而且这几个吵闹的八婆弄出的动静似乎惊动了办公室里的两个人,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门便紧紧关上了。
  
  彭海涛只好挠挠头,懊恼地走开。
  
  而办公室里,Sarah的神色终于从坚持变为挫败。
  
  她静默了半晌,才轻声说:“允超,你也不用做得这么明显吧?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喜欢心月。那次复活节的活动上,你不就是故意要把那盒巧克力送给她的么?那是今年瑞士出的情人节限量珍藏版,我托了我定居在那里的同学都没买到,你到底是怎么能那么神通的?还有那天早上心月脖子上那些痕迹也是你的杰作吧?”
  她苦笑了一下:“你喜欢心月,也在情理之中,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可是公司并不提倡办公室恋情,这是你自己从总部带来的意思,难道真要监守自盗?你们俩谁走?总不能是你吧!可她呢?你现在这么大力栽培她,就算是在给她另谋出路,看样子短时间内也不可能让她走人吧?允超,你其实根本就还没打算让她走,是不是?你根本都还没追到她!不是我故意打击你,女孩子的心思我看得出来,心月对你的拒绝是真心实意的,不是在欲擒故纵,虽然我不明白以你的条件,她这是为什么。可难道你也有那种花花大少的怪癖,就喜欢带刺的玫瑰?”
  Sarah越说越激动,以至于有些话未经深思便脱口而出:“允超,心月是很漂亮,也的确聪明能干,可你也知道她的学历背景,她配不上你”
  
  章允超用快步走过去替她拉开门来打断了她:“好了Sarah姐,我了解你的意思了。”
  
  他这声“姐”令Sarah装饰着精致妆容的脸色瞬时灰败,而他恍若未觉,依旧温和而坚定地说出了下面这些话:“可你并不了解我。”
  他顺着那个“请”的姿势,微微欠身,目光微垂:“我不是喜欢她。”
  Sarah心里一跳,只听他续道:“我和她之间,是你不可能想象得到、所以也不会了解的。”




☆、27

  转入国际项目部之后的心月倒也真让Sarah无话可说。作为新手,她基本上没犯什么错,项目的进度和节奏也都跟得上。更难得的是,她表现出了一种超乎年龄和应有阅历的成熟,并不张扬,不会像很多名校出来的毕业生那样稍有灵感就哗众取宠地大肆提议,而是始终低调而稳妥地配合着上司和同事,偶尔提出的改进建议也都是锦上添花的类型,让被提建议者十分舒服,觉得她能提出这样的建议也是因为自己打的基础太好,才给了别人发挥的空间。
  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之下,Sarah才注意到了心月身上似乎具有着一种奇异的内敛气质。比如她常常在下班时看到心月与一个身材胖胖其貌不扬的女孩同行,换作别的漂亮女孩,这种选择闺蜜的方式会让人觉得她居心叵测,八成是想借绿叶来衬托自己这朵红花,可是心月却无法让人产生这种观感,看着她们俩携手同行,只会觉得是姐妹情深。
  同样地,当章允超继续毫不掩饰自己目的地安排心月单独和他出差的时候,Sarah发现自己想吃醋,却也竟然不再吃得起来。
  
  十一月的时候,次年年初的冬令营项目已经基本就绪,按照公司的年度计划,这就是差不多要开始对下一年度的冬令营进行筹备的时候了。
  于是章允超要回一趟加拿大,亲自对冬令营的几条正待开发的线路进行考察。
  他自然可以带助手随行,而他所决定的人选就是心月。
  
  这种想想就带点旅游色彩的考察自然是美差,何况还可以借此机会同总裁拉近关系并当面表现,着实羡煞了公司里一大片人。闷在都市里的小白领大多渴望偶尔出差,何况是出国,而且公司向来待人不薄,想来这一趟跑下来,一路势必香车玉食,不知有多惬意。
  
  这回Sarah都没说什么,是心月自己找上了章允超:“章总,我刚到国际部,缺乏经验,恐怕不能胜任,还是换别人去吧。”
  
  这似乎早在章允超意料之中,他只抬头看了她一眼,敲击键盘的动作甚至都没有停顿:“缺乏经验不就更该去积累经验?”
  
  心月一窒,刚想说那我也不是组里唯一没有经验的人,让别人去也是一样,然而再一想,如果他是执意要这样安排,那么什么样的争辩都毫无意义,更别说她的这个托辞本来也并不雄辩有力,不如省了力气。
  
  一周之后,心月的加急签证办了下来,便同章允超一起登上了飞往多伦多的航班。
  两个人并肩坐在商务舱。
  
  发现这一事实的时候,心月有些诧异。
  以他的身份,她以为他是肯定会坐头等舱的,何况她还记得
  她记得他以前说过的,因为他个头高大,所以特别不喜欢狭小空间,尤其不喜欢坐飞机。那时候他坐飞机只能坐经济舱,一双长腿总是抵在前座的靠背上,说不出多憋屈难受。
  他说:“以后等咱有钱了,我每次坐飞机都一定要坐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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