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允超定定地看着她,她也勉力强迫自己不甘示弱地回视——不,回瞪着他。
顷刻,章允超忽然笑了,柔声道:“好,到了那个时候,你就把我吃了吧。”
心月别开脸去,不肯再看他。
片刻之后,章允超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柔声道:“心月,乖,听我说”
这句话,活脱脱就是江攸明的语气。而他还什么都没说,心月就已经料到他要说什么,她无法忍受——也不知究竟是无法忍受这种语气还是那马上就要出口的内容,厉声打断他:“我不听!反正你不许走,我说不许走你就不许走!”
章允超似乎浑身一震,心月却已无法看清。就在那句话脱口而出的时候,毫无征兆的眼泪也猛然冲破她的眼眶,似乎带着经年的刻骨伤痛,淌过受伤的脸颊时,火辣辣一片刺痛。
可她不知如何制止这一切,突然之间,除了不停不停地流泪,她就什么也不会做了。
章允超重重地将胸间那团气叹了出来:“好吧!”他替她裹紧身上一切御寒的衣物,将车子熄火。
然后,他一伸手,将她揽入怀里。
心月全身一僵,本能地要挣扎抗拒。
他抚慰地解释道:“咱们不知要在这儿挨多久,暖气能省则省,知道吗?”
心月没有再动,片刻之后,僵硬的身体也柔软了下来。
窒灭了汽车引擎之后的世界,车窗又隔绝了雪落的声音,再加上两个人都沉默无言,整片天地都像是已经死去,以至于心月有一种神经错乱之感,以为自己其实已然堕入冥界。
不知过了多久,章允超轻声问:“饿吗?要不要吃东西?”
心月摇摇头。她其实有点饿了,却半点胃口都没有。
章允超便也没动。再默然了少顷,他又问:“心月,你没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心月又摇了摇头。
章允超似乎笑了一下:“也好,现在保存体力,可以睡一会儿,把所有的话都攒到最后——心月,最后,特别特别想睡的时候,记住一定不能睡,那时就要拼命说话,让自己保持清醒,知道吗?”
心月知道他所说的最后是什么意思。如果两个人真的要捱到山穷水尽的地步,睡眠会悄然夺去他们的生命,多一刻清醒,才能多一分希望。
难道她和他,这个原以为此生连相见都不会再有的人,最后竟还是要死在一起么?
心月忽然想起一个传说。据说龙凤胎都是前世的鬼夫妻来投生,那么如果他们死在一起,会不会下辈子就会变成一对双胞兄妹?
真的会变成兄妹,最亲最亲的那种,比他们原本以为的关系还要血浓于水,而这种血缘的维系,又要把他们俩拴在一起一生一世?
想到这里,她才又意识到,先前那在自己脸上波涛汹涌的眼泪,原来一直都没有停过。
而章允超似乎也是刚刚才发现,他用纸巾揩过她的脸,低声说:“别哭了,小心伤口发炎,还会脱水。虽然外面全是雪可以取回来用,但是能少开一次车门就能多存点热量,明白吗?”
这回心月没再同他较劲,顺从地点了点头,接过纸巾长时间地按在眼睛上,直到将所有的眼泪都生生逼回去。
好在大多数情况下,绝境都不像人们所以为的那么容易遇到。在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和最充分的准备之后,他们俩只熬到了天色擦黑,大概也就是下午四点多钟,前方就出现了一双车灯!
他们俩陡然振作,章允超连忙打着车子,按开了紧急信号,而心月一眼看清那是辆粗豪的深灰色皮卡,看样子不是森林管理员就是伐木人,他们的救星来了!
像是被一条绳子牵动,他们俩在不约而同的一声欢呼之后,灵犀乍现地紧紧拥抱在一起,迫不及待地找到对方的唇,便不顾一切地吻了起来。那同样贪婪的需索,仿佛彼此的唇间蕴含着这世间仅存的生命的源泉,若不穷凶极恶地抓住,这好不容易找回的生还机会便又会从指间溜走了。
直到森林管理员打开车门拍了拍章允超的肩膀,他们俩才恋恋不舍地放开。而若不是他们车子被撞的情况实在明显,或许森林管理员会把他们当作一对恶作剧的情侣不顾而去了呢。
他们俩及一应行李被转移到皮卡上之后,森林管理员用对讲机通知了同事叫人来拖车,便将他们送到了附近的小镇,安置在镇上唯一一家还在开放的家庭旅馆里。
这一带也算风景奇美,原本并非只有一家旅馆,然而冬季苦寒,鲜有游客,所以很多经营旅馆的人此时都到暖和的地方过冬去了,如果不想住这家,就需事先通过网络或电话同其他旅馆的店主预定,然后店主将钥匙寄给你,你自己过来住。
而这唯一还在开的一家家庭旅馆也不像大多数中国生意人那样乘人之危。留守的老板是个外形潇洒谈吐风趣的白人男子,言谈间给人的感觉是他并非为了谋生,而是因为实在喜欢这个地方,才在这里诗情画意地经营这家旅馆。他热情地欢迎了这对不知多长时间之内唯一的来客,以一间单间的价格给了他们一整套公寓,室内收拾得整洁而温馨,一切都是西方的普通家居摆设,小碎花的床罩、蕾丝花边带皱褶款式的窗帘,在在都透着一派浓浓的乡土田园气息。
一进客厅,正对着大门就立着一面穿衣镜,心月这才看到自己的尊容:左眼眼皮一圈血红的擦伤,脸颊上也有一些,鼻子肿了,肥肥大大一只红艳艳亮闪闪地杵在那儿,而最惨的就是那片上嘴唇了,原原本本就是《东成西就》中梁朝伟中毒后的模样——香肠嘴也好,鸭子嘴也罢,总之现在都可以用来形容她了。
心月条件反射地抬起双手蒙住脸,“啊”的惨叫了一声。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有多在意自己的美貌的,现在才明白,原来那是因为她从未失去过它,如今她突然变成这副样子,真是对心灵的极度挑战!
章允超握住她的手腕,试图拉开:“怎么了?让你别哭了啊!”
心月死死捂着脸,用力摇头,心里万般懊恼自己怎么不早点去发现这一切,居然以这副滑稽的丑相在他面前晃了那么久,真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她声音哑哑地喊出了哭腔:“别看我!我丑死了,丑死了!”
章允超奋力拉开她的手,她只好拼命别过脸去不让他看。章允超一边使劲将她往怀里带一边急声道:“不丑,你不丑,还是很漂亮,就算受了伤,也还是这么漂亮”
心月又急又委屈,跺着脚用拳头砸他:“骗人!你这个骗子,大骗子!”
章允超索性不再跟她作口舌之争,低下头细细密密地吻她,在她受伤的眼皮、难看的鼻子和好笑的嘴唇上爱怜而珍视地掠过,然而尽管他已经尽量控制着自己将动作放轻,她也还是疼得又吸气又呻吟。
这样的声音强烈地刺激了他,他干脆地将她摁在墙上,避开脸部,往她完好无损的脖子上大肆啃噬下来。
受了伤还被欺凌的愤怒燃烧了心月,她报复般地也开始撕扯他的衣服,将他衬衣上的扣子粒粒崩飞,然后没头没脑地将他的上衣全部扯掉,再用力拉开他的裤子,忙乱中扯到了他的毛发,疼得他亦大声呼痛,两个人甚至等不及走进房间,就搏斗般地滚倒在客厅的地毯上疯狂地做了起来。
心月用力将章允超掀倒在身下,狠狠骑了上去。然而这才只是她的第二次,剧痛再度袭来,却益发激起了她的血性。她忍着痛奋勇厮杀,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凭什么呀?再不能只是让他玩弄我的身体!她再不肯像过去那样只是被动地跟着他的节奏,而是循着自己的感觉狂野地动作,而没过多久,身体便适应了这样的激动,她的声音慢慢从呼痛转为了舒服的娇吟。
而她这发了性的小母兽般的模样令章允超尝到了前所未有的兴奋,他软弱地大声吟喘,似求生又似求死,全部的力气都放在了控制自己不要立即爆发上,因为他不愿告诉她,自那年破了她的身子,他就再也没碰过女人。不是他不想,而是不行,或者不行的最根本原因还是他不想。不知是他的身心被那个清纯无辜的小女孩下了符咒彻底封印,只有她才能开启和点燃,还是他其实根本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强那么狠,有些事情做过之后,他所以为的大获全胜,其实只是两败俱伤。
他们俩从地毯上一直做到沙发上、茶几上、餐桌上,经过了好几个回合才终于辗转到床上。此时心月已经力竭,主动权完全转移回了章允超身上。几次喷射之后,他已经如鱼得水游刃有余,一把从床上摆满一排的枕头中抓过两只塞到心月臀下,令她高高抬起迎合向他,而后挺身一刺,便触及了她的最深处。
心月尖叫着被极乐抛下云端的时候,他将手掌按在她的小腹下快速震动,立即又将她送上了另一波欢愉的顶峰。心月咯咯咯发出一串模糊而混乱的笑声,此后便在他继续不依不饶的鏖战中转为求饶的低泣。
再后来,她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难受还是舒服了,身体好累,可是好放纵,这种感觉,要命,真要命
第二天早上,章允超昏昏沉沉地醒来的时候,依然觉得有点虚脱无力。
而怀里竟已空空如也!
他忽然有些莫名慌乱,连忙翻身坐起,叫了声“心月”,也没听到有人答应。
他胡乱从衣橱里拿了件浴袍草草披在身上便开门出去。这套公寓共有三个房间,除了他走出的这个房间之外,还有一个房间的门是开着的,里面一切原封未动,而另一个房间则房门紧闭。
他走过去一拧门把手,发现是锁着的,只好不确定地敲门叫道:“心月?”
门开了,心月衣着整齐地站在那里,一手拿着只冰袋敷着脸上的伤处,那些可怕的肿胀已经消了不少,而她表情淡然地应了声:“章总早。”
章允超摸不着头脑,他平生从未试过如此稚嫩慌张,何况还是在她的面前!
他讨好得有些低声下气地问:“怎么了?”
心月坦然得不见一丝波澜:“没怎么呀,章总您怎么了?”
章允超彻底乱了:“你昨天晚上”
心月迅速打断他:“昨晚上什么也没发生啊,章总您是不是做什么梦了?您一直在您那个房里休息,我住这间房,昨天实在是又累又惊险,我们一回来就马上各自回房睡下了,不是吗?”
章允超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试图抱她:“心月你”
心月快步退开,戒备中还留着面子:“章总,您到底怎么了?”
章允超心里升起了一种荒谬的被始乱终弃的感觉,理智几近崩溃:“别装了!昨夜做了一晚上都可以,现在让我碰一下都不行?”
心月不卑不亢有礼有节地答道:“章总,您是不是哪儿不舒服?昨天被安全气囊打到的地方要不要去看一下?对了,我已经把情况汇报给多伦多,他们刚替咱们买了今天的机票,一会儿出租车就来接我们去机场,章总您是不是需要他早点过来,咱们先去一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