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榴不明地问道：“碧痕常年跟着大太太，能够出来送个人已经很是难得，哪里还能有其他喝茶的时间。”
“那是大太太特别信任她，离不开她身边。”九如将肩膀上新染的水渍用指尖掸了下，浸入衣料中，颜色显得更深了，“小王爷呢。”
“辛泽已经来回话说小王妃回来，小王爷在厅里坐着等你。”
九如抿嘴一笑，低声道：“这是要兴师问罪了，我要不要来个负荆请罪。”
石榴没有听清楚她的话语：“小王妃说什么罪。”
“没什么。”九如已经一只脚踏进前厅的门槛处，见霆岚正面冲着门口，腰背坐得笔直，一张脸难得是板着的，显得更加俊气，她心里已经先软了，柔声唤道：“相公，我回来了。”
霆岚就差吹胡子瞪眼了，还努力要做出不动声色的样子，沉声道：“你去了哪里，从哪里回来。”
九如一步一步走近，她不想瞒着他，事先不能说是一码事，过后当然要给个真相的交代：“我去了庄子上，给大太太做些事情。”
“你，你”霆岚一脸悲愤状，才想要多说她几句，突然仰面打了个喷嚏，唾沫星子溅了九如一脸。
九如没事人一样，用衣袖擦了擦脸，发现前厅就他们两个人，连跟着她进来的石榴都不见了踪影，大概是霆岚安排好的，也大概是下人生怕他们两人吵架，殃及无辜，刻意躲得远远的：“相公，你是不是染了风寒，要不要找个大夫给看看。”
“不用你管。”霆岚原本要质问她的话，在看到她苍白的脸色，淡淡青色的眼底时，都像被一大块实心的糕点给整个囫囵地塞下去了。
九如的笑容淡淡的，像一朵绽放中的纯白花朵，她见霆岚的腮帮子气得鼓鼓的，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
霆岚想偏侧过头去，不正眼看她，九如的一双手已经探过来，捧住了他的脸，她微微弯身，两个人几乎是平视的高度：“相公，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虽然给你留了信。”
“对，你给我留了信，上面就写了一行字，既没有说去了哪里，也没有说要去几天，你，你就把我扔下一个人跑了唔”霆岚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了，九如在他唇角轻轻一印，随即离开，鼻端唇边都是她身上那种叫人眷恋不已的淡香，他很没骨气地挣扎了一下，才做出决定：“亲一下太少了，还要亲。”
九如用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两个人凑得那么近，她眉梢眼角都是笑意融融：“相公，我一晚上没有睡，没有力气说话了。”
霆岚听完她的话，直接站起身，干脆地将她拦腰一抱：“你都不好好照顾自己，不听话的娘子，要带回屋里好好管教。”
九如将面孔往他怀里一埋，双手顺势抱住了他，这个人，这个姿势，最让人安心的。
154：仓惶
等到弯身将她放在柔软的被褥上，霆岚弯身看她，将那些披散的碎发都顺手拨到后面露出她光洁的额头，额心中的那个俏丽桃花尖，再看她美目流转，倦意浓浓藏在其中，越发显得有种楚楚的动人之姿。
九如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的，身子往内一缩，小声道：“相公要怎么管教我，大太太说了，相公在气头上，要是想骂就让他骂，要是想打也不能回手。”
“我，我怎么可能会打你骂你。”霆岚整个人差点原地跳起来，“大太太真的这么说的，说我会动手？”
九如望着他，柔柔地笑，不是说，更不说不是。
霆岚将一双鞋脱下甩出很远，和衣卧在她身边，还没睡定，又翻身起来，帮九如脱外衣，九如忍着笑，不挣扎不动弹，任由他去，他笨手笨脚地弄好久，摸到她衣袖时，皱一下眉毛：“里面藏着什么？”
“没什么，一卷小账册。”九如趁他不注意，将纸卷抽出塞在自己枕头下面。
霆岚完工后将九如抱到怀里，在她耳后亲了亲，九儿怕痒，笑一下往下躲，奈何霆岚的手臂有力，她想躲也躲不开，幸好，他亲一下以后不再继续，在她的发顶揉了揉，轻声道：“娘子睡觉了。”
九如在他怀中闷声道：“不是说要管教。”
“你都一晚上没睡了，睡醒再管教。”霆岚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处，“娘子的头发很香。”
“用庄子上的皂角洗的。”
“以前好像闻过这个香味，很舒服。”霆岚似乎有一丝走神。
九如猜想是以前四太太大概也用过那个皂角，霆岚才会觉得熟悉，不过他的怀抱温暖舒服，令得她压根就不想开口，微微地眯起了眼。
“九儿。”
“嗯。”
“以后要是再出门，哪怕觉得我碍事不能带着一起，也要先告诉我再走，好不好。”
话里面藏着仓惶，霆岚刻意掩饰过，九如还是听出来了，她沉默了一下，才说道：“相公，这一次是我莽撞了，应该与你说清楚的，让你担心了。”
“你还知道，我会担心。”霆岚的手指摸到她耳垂，捏了两下，“大太太还帮你一起瞒着我，是怕我追到庄子上去抓你回来不成。”
“庄子上不比府上，人多又杂，大太太考虑到你的身体。”
霆岚用手心将她的嘴盖起来：“我的身体，我很清楚，没有什么的，你相信我的话。”
九如心里微微的酸，就着他的掌心点点头，明明知道霆岚发现她不见会担心会寻找，那时候还是想都没有想就上了去庄子的马车，她觉得那里有更重要的东西在召唤她，在等待着她，那么身边的这个人呢，他是不是也在家里苦苦地等待着她。
比起她来，薛王府对于霆岚而言是一副更大的枷锁，锁着他的双手双脚，锁着他的自由，长辈们只需要用一句身体不好就将他的所有的想法都打法掉了，霆岚这么喜欢赵凌琪，不仅仅是因为身边只有表哥一个同伴，还因为是羡慕赵凌琪的自由。
可惜，那份自由也不是纯粹的。
明明身体已经很累了，九如觉得脑袋里面还不肯休息，念头一波接着一波，直到她先听见霆岚的轻轻打呼声，失笑得想，这几日他大概也没有睡好，在他怀里挣扎着抬起头来，在他的唇角两边，分别又亲了亲，她笑了。
霆岚，在梦中，也笑了。
155：凑钱
春琴听到屋子里的大动静，敲了门，探头进来张望，见九如翻箱倒柜的，把从娘家带来的大大小小箱子都给打开了，桌上堆着金银珠宝，首饰项圈，闪得眼睛发痛，不禁咋舌问道：“小王妃，你，你这是要分家不成，才从庄子上回来，怎么把家中翻了个底朝天。”
九如抬起头来，一额的汗，脸上还被擦到两道灰：“正好霆岚跟着辛泽去后院转转，你过来帮忙。”
“帮忙做什么？”春琴整个人都傻了。
“帮我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找出来。”九如将妆台上的匣子打开，自言自语道，“那些耳环平时都很少会戴，一起算进去。”
春琴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将几副纯金耳坠也摆到桌上，拿起来看看，其中一双兰花坠子还是九如平时很喜欢的：“你同我说清楚，到底是做什么。”
九如抹一把汗，淡定地回道：“缺钱。”
“老爷给的陪嫁里有现成的银子。”春琴一拍脑门，跑出去到隔壁屋子，不多时跑回来，抱着个小箱子，当着她的面打开，“不用翻动首饰，这里有银锭子。”
九如接过来，不客气地统统倒出来，箱底还有两个金锭子，她侧过头来看了看：“一锭十两，这里有二十一个银锭，加上两个金锭，差不多三百两。”
春琴的声音都发抖了：“三百两不够吗。”
九如露齿一笑，朗朗有声：“三百两还不到一个零头，春琴，我需要一千五百两，至少要一千五百两。”
“我的天，我的天，我的天。”春琴的脑子里，嘴巴里只剩下这三个字了。
“春琴，你放心不是家里出事，也不是王府出事，我和霆岚也没有事，但是我需要这笔银子，非常急的。”九如怕她真的吓出病来，掰着手指解释给她听。
“是为了庄子上的事情吗。”春琴呆呆地问道。
“是，为了庄子上。”
“那个要支出也该找大太太，算是府里的开支。”
“不能找大太太，我答应了兰心的。”九如将银锭放回箱子里，把桌上的珠宝推开，找了纸笔，“这样子算不清楚，我登记在册，才知道到底能拿出多少来。”
“怕是把所有的陪嫁都加起来也未必够的。”春琴无奈地走过来帮她把登记下来的，一件一件又收起来，放到另一边，“这些都是好东西，买回来时死贵，要是找当铺真的只能当真金白银来典当，可惜了。”
九如用笔尾边写边算：“要不是才在庄子上查看过小账，我还不知道市价呢，这些首饰加起来能有七八百两，春琴帮我想着还能从哪里挤些出来，对了，我嫁进来时，老爷和几位太太给的贺礼，放在哪里了。”
“小王妃，如姑娘，哎哟，我的小祖宗，你不能把这些都拿出来典当了，要是亲家老爷追查起来，会怪罪出大事情的，实在不行，可以捎信给老爷，让家里头拿些钱过来应付，一千五百两，你怎么能够答应下来的，兰心，我看她就不是个善类，千万不要被骗了。”
“不会被骗的，我相信她。”九如想到兰心的眼睛，都说眼睛不会骗人，说那些话的时候，兰心始终平视着自己，目光沉凝，没有半分的虚情假意，“而且东西只是暂时典当，我还是会想办法赎回来的。”
156：两封信
等到九如将东西分门别类都登记完毕，再仔细计算了一次，满意地点点头道：“钱是够了，不过需要找个贴心的人去当铺。”
“除了大太太给你的这根白玉簪，一副常戴的耳坠子，你就什么都没剩下了。”春琴替她心疼抱怨道。
九如摸了摸发顶的玉簪，笑起来道：“大太太关照这个不能离身，我正好一直就戴着它，就不怕别人怀疑了，母亲留给我的玉佩还有几件贴身的也都没有算进去。”藏得好好的金玉算盘也还在，其他的都是身外物，“春琴，你说找谁去比较牢靠。”
春琴看着用软布包起来的一大包首饰，眼见着眼泪都要滴下来，“我看谁也不合适，交给谁都能吓死谁。”
“要是琪王在的话，倒是很合适。”九如耳朵尖，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春琴，把东西先收一收，不要让小王爷起疑。”
她自己推门出去看，见到霆岚从长廊的另一面兴高采烈地跑过来：“九儿，表哥来信了，还有给你的家信。”
九如顺手将门在身后关上，微微笑道：“是父亲写来的信吗。”
“是的，这个先给你看。”霆岚将其中一封递给她，“还是丈人第一次给你写信，九儿，原来你的字迹像你父亲。”
九如低下头来看信封：“我的字是母亲教的，母亲经常说父亲的字写得好，她时常坐在屋中临摹，所以我后来写的字也像着父亲的字体。”将信封撕开，取出里面的信纸。
“里面写了什么，是问你的好吗，有没有提到我。”霆岚好奇地问道。
九如看得很认真，将一页信纸从头到尾看了两遍，抬起头来问道：“另一封呢，是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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