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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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夭- 第2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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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蓁蓁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我妈旁边,怔怔地望着那些插在冰柜上的鲜花,想着这些花真是好看时听见有人叫了声:“白姨。”

我抬眼一看,见是一身黑色的叶蓁蓁,这孩子,懂事了,知道穿成这样素素的来灵堂,还知道叫我阿姨了。我挤出一丝笑或许没挤出来,对他说:“还是叫掌柜吧!我喜欢这个称呼。”

叶蓁蓁拿了条凳子,像平常在咖啡屋一样蹭到我身旁坐下,一付要与我一起守夜的架势。

我继续怔怔看着那些花,并不理他,他也不说话,料想也跟我一样在看着那些花。

很久之后,眼睛看得有些发涩,掉转眼光看向叶蓁蓁,这家伙果真也跟我一样在看花。我轻轻叫了声:“蓁蓁。”

叶蓁蓁没有像以往反对出声,很是顺从地应了一声。然后抬头看我。

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回去吧,叫你爸也回去,别总在外面守着,让人看了笑话。”

“掌柜既知道我爸在外面,就不能让他进来吗?他到底做了什么事让你这么对他,原先不是已经挺好的了吗?”

看来叶子归没将他的那个异想天开的想法告诉叶蓁蓁,也是,不然,叶蓁蓁若知道了,怕也不能这么平静地跟我这么对话了。

带着硬冷的口气说:“不能。大人的事小孩别管那么多。”

“我哪里还是小孩?”

“没结婚的都是小孩。走吧!”说罢站起身来,不管叶蓁蓁跟不跟着,反正这主人已经起身外出,客人总不好赖着吧!走了两步才想起我刚刚说的话真是自打嘴巴,如若不是在这样的场合,叶蓁蓁肯定是要回过来的。

叶蓁蓁随我出了正堂,恰遇上萧飞扬和杨君俩人。萧飞扬指着杨君说:“说是一定得过来守个夜,不然对不起前两天的诗与酒。”

“谢谢。”

“节哀。”

萧飞扬见我俩客套完,切入正题:“你看就我俩,再加上陆漫,三缺一,这夜有点难守,不如叫老叶过来。”

我冷冷道:“不如我出去,让他进来守,这样可好?”

此言一出,一时陷入僵局。半晌后,倒是叶蓁蓁一语打破沉寂:“三缺一,难不成你们想在这里搓麻将。”

萧飞扬扯了扯脸皮:“不然你觉得怎样来守夜,干坐着说话吗?你看看那些人不都是那样。”

这话不假,放眼望去,已有五六桌的麻将,其中有一桌是高中同学,陆漫正忙着招呼,时不时再帮着看看牌,真是一幅繁忙景象。只是这五六桌与当下一些儿孙满堂过世的老人的守夜情况相比,未免显得太过冷清。我听过有一家老人将近百岁过世,守夜的人居然有两百来人。南方守夜也有讲究,平时一般都是子孙的朋友来守,亲戚一般最后一夜守,基于我妈就我一个女儿,而我朋友也实在不多,且有些还远在外地创业,于是就显得人丁稀少,所幸表兄弟姐妹还是颇多,还有一些小一辈的,只是谁都受不了连续熬夜,所以就拟定轮流制,这样在一个夜里守夜的人实在不多,显得颇为冷清。我觉得我又亏欠了我妈许多,如果我能早点嫁人,然后保不定小孩现在也有叶蓁蓁这么大了。就像杜云影一样。这样一家人的人脉跟我孤单一个人的人脉自然是不能相比拟的。

杜云影,杜云影,总是杜云影。

叶蓁蓁很不屑地说:“这样多不尊重,干坐着说说话怎么了,有什么不好。”

叶蓁蓁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到眼前,我看着他,想到,他是杜晓影的儿子。

杨君接道:“这孩子此话说得在理。我们就坐着说说话,我就不信不搓麻将不玩牌就守不下这个夜了。不过,老萧怕是熬不了,平时大多是那样守的夜。”

萧飞扬一拍胸膛,一幅慷慨赴死的模样:“说话就说话,我萧飞扬也有雅的时候,且是个能侃的主。”

此言一出,一行四人便围坐一起,开始围桌夜谈。萧飞扬对于叶蓁蓁的身份好像一早就知道,叶蓁蓁也是一口一声萧大侠。可见在这之前有过什么猫腻行为是我所不知道的。只有杨君才跟我见过两次面,显得有点半生不熟,只是人确实是有人缘的,即便如此,他仍然给我一种老朋友的感觉。

基于我是重孝在身,且确实有点感怀有点疲累,所以,大多时候,我只是静静听着。而他们的谈话内容不能太伤感也不能太开心,这委实为难了他们。只是这俩人确实是嘴皮子厉害的主,总是能掌握好火候。

叶蓁蓁跟我坐在一起,竟跟他们说得甚是合拍,天文地理亦都能略知一二,确实是个难得的人才。心里不禁感叹,这叶子归当真是教子有方,那杜云影亦可瞑目了。

陆漫时不时过来这边转转,又去那边坐坐,显得最是辛苦。

南乔一伙四人昨夜守了一夜,拟定休息一夜,明夜再来守。如果这丫要是知道了叶蓁蓁过来而她却生生错过,不知是番怎样的场景。

天即将朦朦亮的时候,我终于圆满地闭上了疲累胀痛的双眼,直接趴在桌上睡了过去。说是睡了过去,其实还是有一点意识,因为心里堵着事,所以之前几乎是不曾合过眼。合眼的时候总是会有一个人影在闪动,赶不走挥不去。我原本就是一个嗜睡的人,虽然平日里总是熬到夜半三更才睡,可早上一般都睡到日上三竿,且下午还要补上一眠。因此上在勉强熬了一整夜之后,第二夜我就撑不住了。

模糊感到身边的叶蓁蓁起身走开,周糟的声音比之前轻了许多,约摸听到杨君说:“我怎么觉得这气场那么像一对母子呢?”然后就是萧飞扬的声音:“你也觉得像?我是越看越像,尤其是眼睛。”想再听点什么,脑子却混沌起来,觉得整个身子都在下沉,却在即将沉没下去的时候反倒漂浮起来,如入空中。

这一觉睡得甚是沉醉,醒来时虽没有日上三竿,却也起码有了二竿,我当真佩服自己居然在这样的情形下还能睡得如此安稳,更加佩服自己被人运到床上来竟不知是何人所为,只是空气中依稀闻见淡淡的墨香。

叶子归,是我太想你了,还是你刚刚才走掉。

出殡那日,晴空万里,异常闷热。这样的天气很是考验送殡的人们,特别是考验身穿孝衣的亲人们,那个热啊,真的是铺天盖地,后来据说,这一天是整个夏天里头最热的一天。

我披麻戴孝,一路送行,表嫂和陆漫在两边搀扶着我,怕我不甚哭晕过去。其实自从在医院大哭过后,便没怎么哭,只是在一个人的时候,会禁不住掉下泪来。就像现在,脸上满是湿濡,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或者两者皆有。

落葬是真正意义上的死别。从今往后,逝者在里面,亲人在外面,再不能相见。

旁边是我爸的墓,生同衾,死同穴,这便是夫妻。

爸爸,妈来陪你来了。从此后,你再不孤单了!

一声闷雷随着我的一声呼喊同时响起,随即一场倾盆大雨就这样如之前的炎热一样,铺天盖地落了下来。

送行中唯一一把撑在骨灰盒上的黑伞此时紧紧护在我的头顶上方。其实我倒是希望能淋得通透,冲得干净。

我想我当真是冷血淡薄之人,我做不来像那些人在墓前的号淘大哭,也没有像有些人那样捶胸顿足,我只是抽抽噎噎叫着妈,泪眼迷离。

掉转身回去之时,迷离中看见那一个人衣服头发尽湿,眼神哀怨,容貌憔悴,仿佛刚刚躺里面的那人是他的亲人一般。



   



第16章  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葬礼结束之后,我在家住了七天,算是陪陪我妈了。这七天里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关了手机,拒绝上网,谢绝探望,与我而言,我只是换了一种生活方式,与别人而言,我却是凭空消失了。只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发生过什么事,也知道正发生着什么事,所以并不惊恐。这七天里,累了便睡,醒了便起,饿了便吃,简单得很原始的生活。

更多时候,我会缩在沙发里想一些事情。想我跟我妈的关系,很奇妙的母女关系,从来不似别人家的母女那么贴心,那么融洽,我和我的妈妈仿佛彼此之间总隔着一道鸿沟,难以跨越。更多的时候会想叶子归,想他何以会把我当成杜云影。细想之后,觉得难怪他有那样荒谬的想法。其一、我整过容;其二、我失了忆;其三、神似。那么或许,我真的有可能是杜晓影。

这个想法出现的时候,当真是堪堪吓了自己一大跳,觉得自己真是想叶子归想疯了。想再进一步理清一些思绪的时候,或者想努力记起一些以前的事情的时候,头总是会莫名的疼痛,这是继我妈去世那天后经常会发生的疼痛。去邻近药店买了散利痛,疼的时候便吃上一颗。等疼痛散去之后,便沉沉地想睡觉。醒来之后便继续想,想着想着又想睡觉。

这样生生过了七天后,陆漫终于拍开了我家的门。之前虽也拍过,奈何我就是不开,任她是陆漫,也得给我走人。只是这一次这丫竟站在门外开始如泼妇般骂街,再如鬼子进村般捣门,想想自己再如此下去,就跟鬼魅一模样了,于是便开了门。

只是开了门才知道,我其实已经跟鬼魅一个样了。因为我着实把陆漫吓得不轻,她直接就跌坐在地上去了。真是天可怜见,我并不想有如此效应的。

在陆漫的拾缀下,弄得比较有了人样。于是俩人一起将屋子收拾了一番,把食物都清理了,然后关了电源开关。因为知道,这一去,怕是不会怎么回来了。提着行李,去陵园给我妈做最后的道别。

临近陵园的时候,心底有个预感,觉得会有那么一个身影,伫立墓前,默然且寂静。

当这一抹身影出现在视线里的时候,我却只有淡然。我与这个人,终究是有缘无份!既然注定无份,又何苦痴缠!

默默拜别我妈,三人并肩而行,仍旧默默。行至俩人车前,便是我要做决定的时候了,其实陆漫不等我做决定,已径自开了车门,扬长而去。留下我跟叶子归久久无语。

山脚下有一亭子,供行人休息之用。我见叶子归将目光投向彼处,便知他是个什么意思。于是俩人走至亭子里,开始了一番整理!

“瘦了许多!”这是叶子归的开场白。

“你也是!”这是我的开场白。

叶子归抿了抿嘴,似是要将酝酿良久的话一径儿翻腾而出,却又说得断断续续:“白闲,你一定得听我分析给你听,真的不是我不是我凭空想像的。我知道站在你的立场,很难相信这个事。你想不起来以前的事,有这样的抵触心理,也是正常的。是我太唐突了些,应该再等段时间,让你慢慢想起来再说的。只是我怕你若一辈子想不起,又该如何?迟早你也是会发现我是将你当做了杜云影,到那时只怕更无法承受。”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不得不打断了叶子归的话,用沙哑的声音说:“等一下叶子归,你是说,如果我不是杜云影,你是连一点喜欢也是没有的是吗?你从来就没有喜欢过我白闲是吗?你是从一开始就觉得我是杜云影是吗?是这样吗?”

我急切地想知道叶子归的答案,偏偏这个叶子归这一次酝酿的时间比上一次的还要长,等了良久,终于听见叶子归吐出一行字:“白闲,别太残忍!如果你想起你自己就是她,那你刚刚的问题便一点意义都没有了。”

这样的回答,哈哈,这样的回答。我仰头笑了两声,随后对着叶子归又笑了一笑,方道:“叶子归,你竟然说我残忍,难道你不知道你自己到底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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