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乔心下一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让人发现他!于是保持镇定的语气,提高声音开口道:“你先下去,一个时辰后再过來。”
“这”
丫鬟显然有点不理解。
“听不懂我的话吗!”
“啊,喏,奴婢知道了。”慌不迭的回道,起身离去。
见人已离开,两人也很有默契的分了开來,彼此冷静下心,不再处于敌对状态。
耗了这么久,此时,林倾尘本就白净的秀脸更加变得苍白,一手护上簪子直直矗立的地方,疼痛袭來,甚至都能感受到鲜红的液体一点一点的浸湿里面小片衣襟。
见他面色不对,有些强力忍耐的表情,周乔像做了亏心事一般,面上有些不自在,将眼别开去,嘴里依然不留情的吐出两个字:“活该!”
他惨淡一笑,心里有些酸楚,但酸楚过后也已麻木,早就习惯了不是吗?从來就洠в幸桓鋈斯匦墓膊恍枰鹑说男榍榧僖猓魏稳说牧跤胪槎运麃硭狄晃牟恢担魏问焙蚨际牵
林倾尘不再理会她,兀自在屋内找起了药箱。
找到药箱后,坐到了床榻上,抬手稳住肩上的簪子,一咬牙硬生生就拔了下來,一声不可抑制的痛呼过后,额上也冒出涔涔冷汗,看來很痛。
而从拔下來的簪子上血迹來看,扎进的不深不浅,目测上去,大概有三公分。
褪下红色的大氅,透出里面的中衣,雪白里衣已经被血染红了一小片,看起來怵目惊心。
这是周乔第一次伤人,心里是带着不安的,看着他胳膊不方便的动作,心下蓦然生出一些不忍,最后想了想,若是能以此感化他,或许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有可能他会因此而心软,将來放过自己和孩子,于是觉得很划算,终于咽了一口唾液,压下恐惧走上前去帮他。
☆、第一百章。大婚之日
替他褪掉里衣,露出了一个清晰可见的伤口,血还在一点点的往外流出來,周乔用面巾帮他擦干净,简单的消过毒后,撒上药粉,用绷带替他一圈圈缠好,整个过程很细心,完全忘记了他是自己的仇人。
为他包好,周乔正要起身,却不料他反身突然顺势将她压在榻上。
周乔惊的不知该如何动作,连忙伸手推他,挣扎两下毫无作用,不由急道:“你?!”
这就是恩将仇报吗?农夫与蛇?早知道他是这种小人,她死也不会管他,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洠в杏茫约阂殉闪苏璋迳系挠闳猓荒芏荒苋稳嗽赘睢
两人四目相接,林倾尘呼吸紊乱的望着身下之人,目光里含满了复杂。
为什么?为什么要对他好?他讨厌这种感觉,说不出來为什么,但总之他就是很讨厌!
心里乱成一糟时,猛然起身放开了她,不管她此时是何情绪,他已着手兀自套上衣服,待他穿好最后一件猩红大氅后,他回头望向她。
那美艳的面容丢给了她不屑的一眼后,继而运用轻功离去。
站在榻边的周乔,半天洠Щ毓駚恚驮诜讲帕饺松舷露允拥氖焙颍吹搅苏飧瞿腥舜觼頉'有过的一面,似乎那双眼睛饱含了所有的情感,其中有深恶痛绝,有坚忍无奈,最主要的是,有些柔软在里面,而那点柔软轻飘飘的,像一只蝴蝶一样,只一瞬间,翩跹飞入了她的心
回过神來,摇了摇头,暗骂自己都在胡想什么?
想到丫鬟们也快來了,于是赶紧将药箱收起來,却不想转身间看到了榻上静静躺着一枚上好的羊脂玉佩。
她拿起來,细细端摩了几眼,上面是喜鹊梅花图案,整块白玉配上金黄色的坠樱,十分精致抢眼,以她的家世背景來说,什么好东西洠в屑烧獯尾坏貌凰担肥荡觼頉'有见过这么漂亮、这么手工精细的佩饰。
看來是他刚刚落下的,想着这么贵重的东西一定对他很是重要,于是她暂时先收了起來。
而收起它,是有机会还他也好,还是以此派上用场作为谈判条件也罢,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腊月十八,也就是南璞玥迎亲的日子,京淄城内还是银装素裹,天地间笼罩着一阵寒气,但是此刻的陵安王府却一派喜气洋洋,热闹非凡,驱走了冬日的严寒。
陵安王府娶亲,又是与将军府联姻,强强联手,几乎成了文武百官最近普遍喜欢挂在嘴上的话睿
为了方便让妹妹亲眼见证自己成婚,南璞玥将她接到了自己的寝室,而新房则安置在了别院的一个厅室。
厅室不小,设备也十分齐全,只是一直空着洠俗」眩偎荡丝痰牟贾茫鞘窍嗟辈缓负醯酱Χ际谴笫直剩亢翛'有将就之意,对于新婚之房來说,算是极近体面了。
万花阁的庭院里來來往往,每个人都在匆忙地做事,但是脸上都带着欢快的表情。
“白融。”南璞玥唤着贴身小厮的名字,脸上倒是镇定自如,和往日一样,语气清清冷冷,一点都洠в行吕杉唇椎幕独趾拖苍谩
白融从房外匆匆跑进屋,一边应声:“王爷,有什么事?”
南璞玥面不改色的看着他,沉声说道:“离迎亲还有几个时辰?”
“回王爷,还有两个时辰启程。”
两个时辰?他心下有些慌乱。
两个时辰对于他來说实在漫长,此时妹妹的病情已经呈现膏肓之状,他都不知道还能撑几天,或者面对现实的说,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熬过今天
“去把左相大人请來。”说完一顿,“要快。”
“喏。”
心似空了一般步入内室,几步开外,榻上的人儿整张小脸苍白的像是糊了一层面粉一般,嘴上完全找不到一点血色,昏昏沉沉的强睁着双眼,安静的样子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婉太妃守在她的身边,看得心里愈发难受,强忍着眼里的酸涩陪她说着话。
“哥。”见南璞玥进來,南璞瑾唤他道。
來到榻前,南璞玥担忧的握紧她冰冰的小手:“哥哥在,瑾儿想说什么,哥哥听着。”
她牵强的露出一个笑容:“哥哥可曾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的事。”
他认真的点头:“记得,一辈子都记得。”
像是陷入回忆般,南璞瑾细声细语的开始一一说着。
“记得我六岁那年,我还是一个爱哭的小丫头,哥哥也不过十一岁的年纪,那时候,我们父王去世得早,母亲按宫规送去了江陵,每次我哭着说要见母亲的时候,你总是从不厌其烦的哄我,后來心疼我,终于千里迢迢的带我去了,完后你有心把我留在母妃身边,我却出奇的想要跟着哥哥回去,然而,这一回,便是十年”说到这里,她问道,“你知道当时我明明可以安心留在那里,却为何要和你回來吗?”
他摇头不语。
她继续道:“母亲固然是想,可自我记事起,身边只有哥哥一人,哥哥爱我、疼我、照顾我,无异于一位慈爱的父亲,我早已习惯了和哥哥在一起。”
鼻子泛酸,有些东西如鲠在喉,对于妹妹说的这些,他都明白,他知道妹妹把他看得很重,却不想如此沉重,沉重到让他有些受之有愧。
这边,南璞瑾依然安详的说着:“记得你教我画的第一张图便是牡丹图,那时我对你抱怨太难,你便耐心执手教我,那日阳光甚好,牡丹开的正茂,连吹进來的风都是香气温暖的”闭上眼睛,仿佛在感受着当日的情景一样,片刻后,嘴里轻吐道,“如果我们都不曾长大多好,我依然是那个一声声唤你的小丫头,你依然是那个温柔如水的好哥哥”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下,浸湿了枕间青丝。
带着一些鼻音,他低声回道:“瑾儿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永远~”话到末了,心中闷痛的再也说不出话來。
今世,來世,世世
☆、第一百零一章。她的梦
时光一去不复返,如今生死两难断。
诸葛逸赶來的时候,迎亲队伍已经从陵安王府出发了。
今日,注定是京淄城热闹的一天。一路上吹吹打打,鞭炮齐鸣,道路两旁围满了百姓看官,看客们艳羡声不断,却不知马上之人心神不宁,惶惶不安。
将军府门口,新娘子被一簇一簇的人折腾着,而人群中却有一个身影一不动也不动的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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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像一个雕塑,仿佛受了巫蛊般,思维停止,世界也都停止,眼里只剩她一个人。
待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和起哄声从他身边经过,环佩轻撞,一片高高低低的悦耳之音,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新娘已经被送上了八抬大轿。
花轿悠悠抬起,一声高唱,尾随着两排整齐的侍卫,缓缓行去。
林倾尘最后望了一眼,终究转身离开
乐声像停不下來一样热闹的奏响,迎亲的仪仗再往回走的路上,这边诸葛逸已陪在了南璞瑾的身边,此时天气渐渐由凉意转向寒冷,院中的牡丹做着冬季的梦,寒风乍起,到处是飒飒之声。
“昨夜,我做了一个梦。”南璞瑾缓缓开口道。
诸葛逸静静的看着她,心情有些沉重,不发一言。
她将眼睛望向床前的幔帐,长长的睫毛下,似乎仍笼着睡意:“逸哥哥可曾见过府内一棵老树?”
“老树?”诸葛逸第一个便想到了前些时日见到的那棵,那棵古树,少说百年,上则千年,但不知是否是她嘴里说的那棵。
“那树可老了,听哥哥说,那树可以许愿,只要心诚,则可实现。”南璞瑾继续说,“于是,我从很小的时候便对着它祈祷,可是,那愿望一直洠в惺迪帧彼档秸饫铮聪蛩奖咄淦鹨荒ㄐΓ凵裼行┬眵龅
诸葛逸心领神会,有些愧疚,努力牵起一抹笑的说道:“瑾儿还未说那梦。”
南璞瑾再度移开视线,似在回想:“那梦中,有一女子站在桥上,她正当妙龄,身姿窈窕柔美,堪比那新发的枝条”她洠в型滤担耙艚ソ'去,像是陷入了沉思。
“女子为何站在桥上?”
“她在等人。”南璞瑾闭上眼睛,轻轻的回道。
“何人?”
“公子。”她失笑道,“那年乞巧节,公子曾在桥上买风筝给她。”
时过境迁,那年,那“公子”确实送过她一只风筝,但那“公子”却不知道是乞巧节。
“公子可來了?”诸葛逸问。
“來了。”南璞瑾声音轻轻的:“公子一身紫色衣裳,与天边红霞相映,衣袂飘飘,俊逸无匹。”她望着帐外,嘴角勾起:“他说他喜爱她,愿结为连理,相守一生。”
诸葛逸配合的问道:“公子娶了她?”
她眼帘微垂,倾吐道:“她一心一意,终是如愿,二人从此结为夫妇,生儿育女。”
诸葛逸盯着她,心里酸楚不已,目光一瞬不移:“而后呢?”
“而后?”南璞瑾忽而一笑,“而后,梦就醒了,”她微微地合眼,笑容仍在脸上,口中喃喃道,“醒了”
这个时候,窗外愈发凄凉,远方响起渐行渐近的鞭炮声、奏乐声、人们的喧哗声
一阵酸涩涌上鼻间,喉咙像是卡着什么东西,不愿打碎她的梦,诸葛逸道猛地攥紧她的手,看着她说道:“那梦是真的,只要瑾儿努力活下去。”停顿片刻,他无比认真的看着她说,“那梦一定是真的。”
南璞瑾笑了笑,望着他道:“逸哥哥。”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