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忙家里有贤妻。”我眯缝着眼睛用寒光照她,嗯,等回了家的,我让你知道什么叫贤妻
在住院处楼下遇到意外的事物,一个绿豆蝇色小商务车——这车我还没见过第二辆。娄保安在里面招手:“上车上车!”不用想也知道奉了谁的旨。
我开门让欧娜母女坐进去,自己抱着一些药品坐在前排:“橙子怎么不自己来,让大律师当司机多不好意思。”
“程阿哥忙着呢。不过我不告诉你他在忙什么,回头你自己问他。”他神神秘秘地眨眨眼,看看后面的欧娜,“感觉怎么样?胃病不算病,不要有压力,主要靠回家好好调养。”
我跟着应声称是,心想钱程的谎言还是这么没创意。
欧娜哼道:“我没有胃病,我是自杀未遂。”话落被妈妈掐了一把,狠狠抽气,没敢再顺嘴跑舌头。
不知是根本没信还是见多了当代怪现状,娄保安未觉奇怪,哑声一笑,道:“那就更不算是病了。”
欧娜比较赞同这话,重重地点了点头。直到晚上睡觉前她突然想起来什么,问我:“中午接咱们那个怪物什么来头?”
“你这话也问得晚了点吧。”我困得眼发花,简略地介绍,“他爸以前给钱程他姥爷当警卫员的,两人打小一起混。”
“结婚了吗?”
我怔住:“没”担心安眠药余毒作用她的脑神经,影响了思维方式。
“你说现在的好男人怎么都不着急结婚。”
“娄保安绝对不是好男人。”连85年的小姑娘都能勾搭上床的,首先他就不是一个好人,更别说是好男人。
她倚在门口咧嘴而笑:“没结婚的都是好男人。”转身回房间睡了。
果然留下了可怕的后遗症。
欧娜妈本来是打算带女儿回家待一阵儿,被拒绝了,她没勉强欧娜,又放不下心,可家里还有个年迈的婆婆,也没法不理不顾。离京的头天晚上请我们吃饭,欧娜只能吃些软趴趴的清淡食物,基本上都咬着筷子和我们聊天,黑群跟他那中学生女朋友加上季风,三人像说群口相声似的,逗得欧娜妈哈哈笑。看到欧娜身边的这群朋友全无介蒂地说说闹闹,她也松了口气,起码女儿不是孤身一个。
欧娜撕着香甜的鸡蛋饼,不时侧着头感激地看着我们。
等送走了孩子的亲妈,我那和善面具也撕下来换上标准继母相,开始翻小肠:“你真是能祸害人!你吃米塞林!你知不知道那药十块零八毛一片,一口气儿吃进去我两百来块钱的。要吃不会自己出去买点便宜的!”
“都是处方药我怎么买啊?我在一个医学院的老乡那骗了十几片,怕吃不死才去拿你的药,”她还很无辜,翻着杂志理直气状地说,“反正你也不常吃。”
“金银花你能气死我!”
金银花住了几天院,偶见谵妄状态,表现为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能力明显下降,连我叫她这个名字都没什么反应。把手里一沓报纸转向我,问道:“我剪这个发型怎么样?”
此刻我们正在楼下发廊,欧娜陪我来焗头发,百无聊赖地翻看店面读物。以前小藻儿在的时候总买这些花里胡哨的时尚杂志,用季风的话说,这种书不会教别的,专门教女的怎么败家。全是大版面的俊男美女,身材脸蛋皆完美,什么衣服首饰放到他们身上不好看?真模仿着买来戴在自己身上就不是那个味儿了。
瞥一眼欧娜所指的那张图片,短发乌黑得发青,发稍不规则的斜线剪裁,配上女模特那尖尖的下巴,张扬中不失妩媚。我头发刚上过颜色,正在敷营养,坐在角落的蒸汽帽斗下动弹不得,只把眼仁转了个大弧线翻愣着收至另一边,不屑地说:“你可别学那么俗啊,还剪发立志怎么着?要不你弄成季风那样的我服你。”失恋了就剪短发?这是梁咏琪刚出道那会儿流行的歌词。剪自己的头发惩罚谁呢?牵挂可是有神经的,它不像头发可以随剪刀处置。
“我才不会那么傻。”她炫耀似地拨拨那头柔顺的及腰长发。
“切~比那更傻的你都干了。”
“我真是很傻。”她轻喟一声,向后靠进沙发里。嘴角勾着浅浅的弧度,把一份冷漠的嘲讽丢给自己。“我怎么想到去死?傻~”
我说你怎么要爱上他!“傻~”眼泪扑簌簌落下来,大颗大颗地滋润着我绞在一起的手指。从她出事到醒来到出院,开始时只顾着担心,等看她开始强颜欢笑,我每天压着心疼,压着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孩子的抱歉,就是不敢当着她的面儿哭出来。直到她自己肯认错,积蓄了多日的复杂情绪才一簇地爆开,身后是咕嘟嘟的蒸气,心里是大团的郁结。
洗头的小工过来看时间,一见到我的脸惊慌地问:“是不是太热了?”
“没有没有。”我挥挥手,她看看一边的欧娜,识相地走开。
“乖了,别哭~公共场合收敛点儿,等会儿季风来了让他抱你哭。”她递过来一张面巾纸,“不然别人看见了还以为你这正牌老婆来找我这勾引人家老公的狐狸精谈判呢。”
“胡说八道。”我把纸巾揉成一团打她,“我是正室我凭什么哭啊!”
“是吗?”
泪势顿止,我小心翼翼地问:“你见过他老婆?”
她点头:“只见过一次。”
但相信她应该是见过欧娜很多次了,见了面只有欧娜单方面的在打量她,是个各方面都很普通的女人,三十过半了还能有一副天真的脸,楚楚可怜的模样很能激起男人的保护欲。他们确是因爱结合的婚姻,她是韩国公民,嫁到中国来,爱人也是她身边唯一的亲人,他照顾她疼爱她,是她的全部。他们没有孩子,她还暗自窃喜过,以为可以独享丈夫的爱,可是这份独享却被一个小她十余岁的女人打破。当身份受到威胁的时候,她来见欧娜,只有一句话:求你把他还给我。
跟所有发现老公有外遇的女人一样,她把所有责任都推给另一个女人。实际我以前也认为这种错误应该怪第三者,天下男人那么多你干嘛非要别人的?可当我站在第三者这方阵营时,才知道,那么多男人,她却只爱上别人的那个。什么事情换了角度看都会不同的,钢蹦还有正反面呢。我记得刚刚得知尹红一是有妇之夫时问过欧娜,是否做好没名没份跟着他的准备,她说:只知有君,不知有身。
令我顿时觉得这世上就我最薄幸,爱一个人到这程度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造物主并没有把一切权力下放,它手中还掌握着人的一半命运,并时常用这决定性的那一半开玩笑,戏弄着因得到了另一半而沾沾自喜的痴男旷女。是以有情没缘,是以有缘没份,是以没缘没份却挂在心里,是以明明知错,骚动却不可抵御,逃不掉,又争取不到,随波逐流是心态还是无奈?是谁说的,当人们选择了鱼肉的美味,也就选择了鱼刺的纠缠,天底下没有只赚不赔的买卖。欧娜懂这最基础的经济学理论吗?
她眼中露出茫然之色:“可是她为什么要哭呢?哭得我烦死了,”茫然掺杂了鄙夷,她对那些眼泪是厌恶的,“但还是有犯罪感。”
我告诉她:“你受儒家思想控制太久。”
“我自问付出的不比她少,但是我并没想破坏她的幸福。我没强求一个名份,她是他的合法妻子,占尽优势,亏的是我,可是她却跑来跟哭了。”
这番掷气的话用冷静口吻说出,全不像一个为此曾自杀入院的人。我默默摇头:“现在知道亏了?”
“我知道了。”
知道了还爱不爱他了?我不敢问,莫名地,感觉这个答案不会是我乐于听到的。
毒蘑菇偏就看起来格外诱人,是啊?
洗发小工过来撤了仪器带我到一边洗头发,在我的要求下多冲了几次。欧娜卷起杂志撑着下巴盯着我看,笑道:“她要是像你这种想法,也许幸福就被人狠下心来夺走了。”
“她要是像我这种想法就跟尹红一离了你知道不?”我平躺在椅子上享受水流冲击头皮的那种小小刺痛,冷哼道,“要靠求着才能保住的幸福,算什么幸福?”
洗发的小工跟我挺熟,听着我们毫不避讳地聊及这种事,好奇地问:“什么电影啊,还是小说啊?”
让人听了不由苦笑,我挽了头发坐到镜子前对给我吹头发的人说:“中国法制纪实报道。”
欧娜又低头看起杂志来,指着刚才那页的俐落短发:“要不你来试试这个。”她倒是真挺中意这发型,认真地劝我,“比你现在的也短不到哪去,再剪一层就行了,正好你就是这种瓜子脸,弄出来效果一定不错。”
小工也笑着说可以叫师傅来给试试,梳子挑着我几缕发丝:“可惜刚焗完颜色”
我没丁点犹豫地表态。“我不要。”
她们好像根本没听我的话,自顾自地为替我换形象,欧娜说:“等颜色褪了再来剪。”
“这发型还是黑的好看。”
“东方人眼珠颜色深,黑头发就衬得人眼亮,黑发如漆,自然也目如点漆,面若春花,如宝似玉。”
像贾宝玉?我不满:“他要是生在现代搞不好也能把头发焗成栗色。”想到一脑袋彩色短发的宝二爷齐眉勒着双龙出海抹额,忍不住哧哧发笑。
小工虽然不见得听懂我们在讨论谁,却从时尚角度否定我:“这两年黑发又流行回来了,好多人都来染黑的。”
流行就跟流星一样,除非是能预测的专业人士,听着别人说了抬头再看,则如我等之辈,光能看见痕迹,赶不上喽。
欧娜若有所思地看我:“你去年刚染了这颜色还挺不满意的,怎么现在还爱上了?”
“习惯了。”
她轻轻一笑,道:“借口。”不多做追究,杂志翻了几页突然咦声而笑,把杂志递到我面前,“你看这人像谁?”
我拂开额前的乱发,定眸一看,也笑了:“拍得挺带劲啊。”
吹风机被关掉,小工惊道:“这不是你朋友吗?”
季风睡醒下楼来找我,进门对上一双双探视惊艳的眼神。这眼神放在女人身上没有问题,顶多飘飘然,但季风一个大男人,他有点毛了。不敢斜视地走到我旁边的镜子前对着照,自然是一切正常,于是很费解地问我:“她们都瞅我干什么?”
我一本正经地回答:“瞅你头发都成毛寸了怎么还不剃。”
他愣了一秒,摸着脑袋又问欧娜,没等开口,一本杂志举到他面前,页面是一些街头抓拍的时尚男女图片,季风的身影赫然纸上。白色双V领T恤,杰克琼斯的亚麻工装裤,清爽俊逸,绝对可以跻身型男索女一档。衣服是上班的行套,只在头上多加了顶米色棒球帽,长鸭舌反转在后面,掩盖了没有头发的事实。他坐在一个铁架子上,正比手划脚地跟什么人说话,眼里有专注认真的光芒。这照片应该刚拍没多久,那条裤子是我后补办给他的生日礼物,没看日期也知道是近期的。刚才那洗发妹拿着它满屋宣传,我们常来这里弄头发,大工小工都熟头熟脸的,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人。
季风只扫了一眼自己照片,接过杂志前后翻了翻,再看看刊名,把它扔到了沙发里,没有我想象中的意外,反而让我意外地说了句:“妈的真给我印上了。”
我停下整理头发的手:“你知道被人拍?”看被拍的神态不像啊。
“曹哥他们公司办的。”他撇撇嘴,“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