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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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纱- 第2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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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骠骑营不是去死磕,哪里弱就往哪里冲,冲乱敌兵的队形。

“去那边。”袁大勇提起铁枪,一马当先,率领他的几十个骑士调转马头,向右边扑了过去。

只见敌军阵营中向被乱箭穿心了一般,西大营骑兵分成好几股,在里面穿插奔腾。阵营里那些脆弱的环节,立刻就像庖丁解牛一般散了架。刀枪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强劲的骑兵群所到之处,鲜血与头颅齐飞,敌兵惊慌失措四处乱窜。

……

福王朱常洵听到了奏报:“禀王爷,前锋营三万步骑已被敌骑冲散了,钱大人已调左哨骑兵营出击!”

朱常洵紧张万分,妈?的才几炷香工夫啊?前锋营就废了!他忍不住对皦生光说道:“敌兵来势凶猛,我军恐难抵挡啊。”

皦生光沉声道:“王爷切勿心急,初战我军准备不足稍有失利而已,待钱文正整顿营盘结成有效阵营,定能击溃穿着布甲毫无防御的敌军。”

过得一会,又有军士来报:“左哨骑兵不利,钱大人调出铁甲骑兵营出战,敌骑已经撤退了。”

福王听到敌军已经撤退,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摸出手帕轻轻在额头上揩着汗水,心有余悸地说道:“幸亏是退了、幸亏是退了……让他们这么冲,不定啥时就冲到中军来了……不行,咱们不能和西大营这么硬拼,还是皦先生说得对,先夺取长江下游方是正途。”

皦生光忙道:“王爷,此一时,彼一时,当此时机,定要下决心和西大营决一死战!”

刚才北边的骑兵喊杀震天响,王德胜也是吓得不轻,当初他在开封府就被福王大军的雄壮给震慑了,急忙投降……要是福王被击溃,自己被朝廷捉了回去,能饶得了自己么?听说浙直总督邱忠良只是因为没及时救援扬州,就被诛灭九族,那自己这样直接就投降的人,会是什么下场?

王德胜急忙建议道:“王爷,不如留下后军,再配合骑兵营抵挡敌军,咱们先向真定撤退,避免被前后夹击无路可走啊。”

“王德胜!你蠢也就罢了,不要胡言乱语,必须为自己的言行负责!”皦生光声色俱厉地喝道。

王德胜涨红了脸,他确实对行军作战不通,但是却咽不下皦生光那咄咄逼人的恶气,“后军和骑兵营,起码有装备齐全的六万步骑,如果西大营真如你所说不堪一击,他们就一定能抵挡住西大营,让我主力从容转移;如果西大营被你完全低估了,咱们何苦与之死磕到底?趁后军抵挡的时候,赶快撤退方是正途。敌兵骑兵袭扰,便用骑兵营对付,先到真定,起码有个城池倚靠,留在这鸟不生蛋光秃秃的地方干甚?”

福王紧皱眉头,两边的眉毛几乎都挤到了一块儿,他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让我先想想,让我先想想……”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六五 寒冷

西官厅长廊,一个文官提着长袍,正急冲冲地向里面走,他的神色紧张,额头上渗满了细汗。他怀里揣着的急报让他十分着急,而且走廊上密布的带刀侍卫也莫名让人紧张。

长廊左右密密麻麻地站着身穿青布袍衣的侍卫,个个都把手按在刀柄上,那文官走在其中的感受十分不好,被这么一大群人盯着,那些人仿佛随时都可能拔出腰刀;同时西官厅站这么多侍卫,也加重了紧迫的气氛。

文官快步走向大堂,刚跨进门就迫不及待地喊道:“良乡急报,西大营和福王军大战爆发!”

大堂两边或坐或站着几十个衣色不等的官员,听到这句话,都齐刷刷地把目光投过来。

“呈上来。”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传报的官员抬头看时,只见暖阁里的公座上坐着一个身穿红袍的年轻人,正是内阁次辅张问。

门外阳光明媚,暖阁上的光线却黯淡,因此显得有些阴冷,张问那张如削般的脸庞在阴冷的环境中仿佛杀气逼人。他不动声色地接过奏报,展开细看一遍,然后递给旁边的黄仁直和沈敬。

良乡大战胜负未定。

黄仁直充满了担忧地说道:“现在就看良乡的胜负了……”

张问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短促有力:“良乡大战一开,建虏极可能浑水摸鱼,着令蓟辽总督熊廷弼全权节制九门外所有兵马,戒严备战!”

堂下的官员飞快地写好政令,传上来给张问过目之后便用印传递出去。张问回头说道:“沈先生,你带着内阁公文去户部支银召集壮丁协助守城……并打开兵部军械库,向百姓发放兵器。”

沈敬道:“兵器外流恐京师内乱。”

张问沉声道:“大敌当前,顾不得许多,京师有八十万百姓,给他们兵器,就算建虏攻进城中,我大明百姓也不能束手待戮!”

“是。”

张问想了想,又道:“通州还没有被攻陷?叫孙承宗去,让汪在晋再守三天。”

……

夕阳西下,余辉下的通州城一片凄苦,空中随时都仿佛有人在痛苦地呻?吟。汪在晋哭丧着脸,他绝望地说道:“再守三天是吧……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究竟什么时候是头?”

他连愤怒的心情都没有,乱发半遮的眼睛里一片死灰。

孙承宗道:“咱们的援军已经到良乡,却碰到了福王的军队,双方火拼起来了……待援军击退藩王,不出一天,就能感到通州增援。为了大明,为了亿兆百姓,汪大人,您就再坚持一下吧!”

“唉……朝廷的、福王的,几十万雄兵,不都是咱们大明的?”汪在晋苦闷地沉吟道,“孙老,您说他们有闲工夫内耗火拼,干嘛不上来干建虏?”

孙承宗忙道:“那是皇家的事儿,我们还是少管、少说……不管怎样,你那么多个三天都守过去了,再守三天,这次已经到了最后关头,肯定是最后三天!”

“得了吧,您哪次不是最后三天?”汪在晋道,“孙大人,我实话告诉您,我这三天是怎么挺过来的……”

孙承宗左右四下一看,城外的壕沟附近摆满了尸体,根本就没活人了,而城上也几乎没有官兵,只有零星一些伤重的将士,其他的全是老百姓,手里拿着各式兵器,有的是在地上捡的兵器,有的居然拿着锄头镰刀。孙承宗道:“你说。”

汪在晋苦笑道:“建虏根本就没来攻城……您瞧瞧这么一副模样,没兵怎么守,我又不是神仙。所以您说守几天就守几天,我是没关系的,等建虏打过来,战死了事。”

孙承宗只觉得身上寒冷异常,他也不知该宽慰汪在晋几句,还是和汪在晋一起长吁短叹人生苦短几声。良久孙承宗才说道:“有些事我们管不上,但是事关民族存亡……能做多少就尽量做吧。”

“这天是越来越冷了……”汪在晋看着夜空呆呆地说道,“我为官二十年,家无余资,对得起大明社稷了,只是我那糟糠之妻,让她苦了一辈子,我心里却是有愧。”

孙承宗道:“汪大人放心,你家里的父母妻小,同僚们帮你照顾。”

这时孙承宗觉得身上真是寒冷异常,他突然一激灵,高兴道:“天助我也!汪大人,你没有没觉得天气骤寒?如此寒冷天气,今晚往城上泼水,明日一早既不都结冰了?”

汪在晋冷冷地丢给孙承宗一句话,就像泼过去一盆冷水:“没有用的,没兵泼什么都没用,除非你再给我一万军械齐备的甲兵,我才有办法。”

“兵是没有了。”孙承宗抓住汪在晋,“我知道你长于守城,你能行的,无论用什么法子,你一定给我守住!”

汪在晋嘿嘿笑了一下,差点没笑出眼泪,凭一帮老百姓,在城上泼点水就能守住了?他觉得这些日子建虏都没有全力攻打通州,否则就算给一万军队也不一定守得住。汪在晋道:“孙大人,其实泼水不泼水都是一样……您可得记住您说过的话,给我追封兵部尚书衔,让朝廷给抚恤。”

“你守住了通州,老夫等上书举荐增补你做阁臣!”

“阁……阁臣?”汪在晋怔怔看着孙承宗,“这次您就是让我入阁也不起作用,前些日子我能守下来,是建虏没有全力攻城。现在朝廷和福王军正在火拼,胜负未知,建虏肯定会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南下攻击京师,在此之前,首先打的就是通州!”

孙承宗也没有办法,他无权协凋兵马,再说就算让他来节制京师兵马,他也不会在通州布置重兵……如果京师薄弱,通州陈列重兵,建虏完全可以绕道直击京师。

“给我守住!守不住提头来见!”孙承宗抛下一句话。

汪在晋无法,只好号召百姓都来城头守城,百姓们也都清楚,建虏为了打通州死了不少人,攻下城池之后恐怕要屠城。

通州军民又连夜在城墙上泼水,让城墙结冰加强城防。

黎明时分,天气格外寒冷。当天边刚刚泛白,城外就响起了苍劲的号角声,那是建虏骑兵正在靠近,那悲凉的号角,就像一声声催命之音。汪在晋提剑站在城头,他已经许多天没有洗澡换衣服了,又脏又破的官袍和花白的长发在寒风中飞舞,他长身立于城头,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悲壮的英雄。

官袍已经变成一身破布片,但是它的领子是圆领。圆领,那是汉人官袍的标志,在有建虏的地方,穿圆领就是气节。

汪在晋对一众老百姓喊道:“与其被人当羔羊屠戮、被人凌?辱,不如战死。乡亲们,拿起武器,有血性地死!”

城头上的人高喊起来,各色刀枪棍棒锄头镰刀在空中舞动。

防炮大部分因为使用太频繁,或炸膛或损坏,已经无法使用,汪在晋下令毁掉大炮。城中大火冲天,烟雾弥漫,府库和一些衙门都被点燃了……汪在晋知道守不住,就开始坚壁清野。

黑压压的建虏骑兵慢慢从天边涌来,通州就像洪水中摇摇欲坠的危城。建虏骑兵冲至城下,向城墙上面放箭,一时箭羽漫天,犹如雨点一样,城上的军民中箭者不计其数,城头不断有人栽倒下来。

箭楼和城墙上的官民也在用弓箭还击,但是火力太弱,无法有效抵挡建虏的靠近。建虏大群人马越过护城河,聚集在城门城墙下,人马甚众,开始用各种方法破坏城门……

第六折 肯羡春华在汉宫

段六六 炮响

“通州,被建虏攻破了。”孙承宗在西官厅黯然地向张问禀报道,“知府汪在晋以下全部官兵战死殉国。”

孙承宗心下一阵酸楚,他仿佛又听见了汪在晋的声音: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三天之后又三天……在一刻,通州城破的消息,让孙承宗突然想到:汪在晋在明知城池必破的情况下、在明知朝廷要把他当炮灰的情况下,依然昂首站在通州城头……汪在晋,其实是一个很值得人尊敬的同僚。

“嗯。”张问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每天都有人在死亡,张问不可能一直都去伤感悼念那些死者。其实,汪在晋对张问来说只是一个名字。

相比张问对汪在晋的印象模糊,孙承宗因为多次去通州巡视城防,见过汪在晋好几面,所以在孙承宗眼里汪在晋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孙承宗忍不住提醒道:“张阁老,当初通州城防脆弱,我为了激励汪在晋死守,答应他战死之后追封他为兵部尚书衔……还有他家无余资,妻小无人养活,朝廷应该给予抚恤。”

“这些事儿都等战后再说,到时候孙大人写一本折子上来,我一定设法让宫里批红。”张问说完,然后回头对左右的文官说道,“建虏很快就会兵临京师城下,派人去提醒一下熊廷弼,作好准备。”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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