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话都看不明白。
不过他总算在一份奏折里看到了*星几个字,这几个人在最近的奏章里常常出现。朱由校便扬了扬手里的奏折,问那太监道:“这份是要*星做吏部尚书的奏折?”
太监躬身道:“回皇爷,奴婢所知,其中有一份奏折,确是关于内阁票拟的增补吏部尚书一职的折子。”
“哦。”朱由校的手在空中停留了片刻,随即就把那份奏折放到一边,又拿起另一份,说道:“你叫啥名字,识字么?”
“回皇爷,奴婢叫何费,识得几个字。”
朱由校便拍拍案上的奏折,说道:“读这份。”
何费弯着腰走过去,拿起案上的奏折,便满口之乎者也地读将起来。读完,朱由校只听明白个大概,大概是江西抚军剿平寇乱后上章报捷的奏折,便问何费那抚军击败了乱寇后是怎么干的。何费又看了一番奏折,看到“追奔逐北”几个字,紧张之下,看成了“逐奔追比”,说道:“抚军打败了寇乱,追赶逃走的人,追求赃物。”
朱由校神色一冷,怒道:“他除了想着利,心里还有别的吗?本来平寇是有功,却一心追求赃物,不思根除乱贼,下榜安民,朝廷还发给他俸禄干甚,叫司礼监批复,罚奉一年。”
何费见皇帝震怒,急忙伏倒在地,连称皇爷息怒。
对于这样搞死几百个起义军的地方小事,朱由校很快就抛诸脑外,又看向放在旁边的票拟奏折,这奏折却有些难办。*星出任吏部尚书,东林不是要霸占庙堂了?
朱由校心里添堵,闷气攻心,嗓子眼一痒,忍不住又剧烈咳嗽起来。他捂住嘴咳了一会,看了一眼自己漆的那漂亮可爱的灯屏,心情好了一些,又站起身,拿起刷子细细填补了一番。却将那太监何费忘了,让他站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朱由校忙活了一会,无意间发现何费还站在那里,就说道:“去把王安叫过来。”
过了许久王安才来到养心殿,王安身体已经发福,但是此时却一脸病容,身体好像不太好。对朱由校行了叩拜之礼后,朱由校便命王安解说内阁票拟*星为吏部尚书的奏折。这样的大事,朱由校不能让一个自己不了解的太监,比如何费这样的人说说就完事的,起码要找有些能耐的人看看。
王安神情自若,用平实易懂的语言解释了奏书里的内容,朱由校听着很通畅,但是朱由校从王安的言语之间听出王安是支持*星的。这也难怪,王安本就和东林的好几个大臣私交不错,而且性格很是合得来。
王安说大臣们认为*星嫉恶如仇,正直干练,人品和才能都十分优异,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所以经大臣推荐,内阁票拟通过由*星出任吏部尚书一职。
朱由校继续摆弄他的油漆雕刻,好像并没有听王安说话一般,但是心里却很有隐忧,王安在东厂和宫里都有一定的势力,现在东林又把持了朝政,这种内外勾结的局面是皇帝的大忌。
朱由校不想让东林的人做吏部尚书,将朝廷搞得铁板一块,但是眼下如果和东林作对绝对讨不着好果子吃。比如现在朱由校已经开始常常不上朝,东林却没有太过分地责骂,要是搞得对立,估计朱由校很快就会成为无德昏君了。
再说现在朝中除了势力强大的东林党,朱由校找不到强力的支持,他实在不想变成孤家寡人朝不保夕。朱由校一边漆着东西,一边问王安:“*星有什么有趣的事儿么,你说给朕听听。”
王安急忙不余遗力地说*星的好话,想让皇帝喜欢*星。王安认为皇帝喜欢玩耍,便专拣*星的拜佛求仙、赏花观景、风情调笑之类的轶事来说,果然朱由校的表情带着微笑,心情似乎很好,很有兴趣地听着王安说这些故事。
朱由校只是在心里想:王安为什么专挑这样的小事说,不说*星干的大事?
*星干过两件影响有些深的事,一件是张居正死后称述“四大害”,那是破坏和废止张居正改革各项措施的攻击号角;第二件,*星在万历朝时,首先将京察变成党争工具,创造了一种党争新手段。
朱由校听完王安的故事,呵呵笑道:“不错,不错,这个人不错。现在众正盈朝,朝里的大臣都是有见识有德望的老臣,朕很放心,既然大臣们都说这个赵……”
王安补充道:“*星。”
“对,就是这个*星好,那就着司礼监批红吧。”
王安喜道:“皇爷英明。”
朱由校又道:“宫里很难有你这样知书达礼的人,司礼监的印还放着,诸多不便,王安,朕就任你为司礼监掌印吧。”
王安听罢又喜又惊,急忙叩倒在地,嚷嚷道:“老奴何德何能,实不敢当此大任啊。老奴……”
朱由校扶了一把王安,说道:“朕觉得你行,你就管着司礼监的印,啊,平身吧。”王安忙磕头谢恩,只觉得皇爷虽然不识字,什么也不懂,却还是有长处的,起码知道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不是。王安认为皇帝像朱由校这样最好,不需要懂太多东西,安心享乐就行了,把政事交给正直的人办,照样是能办好的。
这时王安朱由校一个劲看他的漆画,显然对什么吏部尚书已经不耐烦了,便叩拜告辞。
今天朱由校批了两份奏折,一份是关于江西平寇的,一份是关于吏部尚书人选的。不能不说,前面那份处理得有些草率昏庸了,朱由校不识字,不可避免地要犯一些错误。不过他运气好,两份奏折同时发出去,都起到了他愿意看到的作用。
第一份发出去,本该奖赏的却被罚奉,倒也没多大的事,地方官们并不缺那点俸禄,但是这样干显然让大伙哭笑不得,将朱由校那点能耐也看透了。第二份承认东林党的票拟,显然得到了大臣们的欢心,都认为朱由校是明君,虽然他常常不上朝干木匠活。而且又用王安为司礼监掌印,这朝廷就更加清明了。
一时朝臣称颂,皆大欢喜,朱由校其实很愿意看见大伙都欢喜。
朱由校继续玩弄他的小玩意,正逢养心殿侍候的太监换值,朱由校点魏忠贤上来侍奉。朱由校先问了“奉圣夫人”过得好不好之类的琐事。奉圣夫人就是朱由校奶妈客氏,从小很是照顾了朱由校的生活,朱由校心里有些感恩,同时客氏和魏忠贤的关系很好,朱由校是知道的,听说是结成了“对食”。
对食就是宫女和太监的假夫妻,两人感情好了之后就黏糊在一起,但是太监没命根,不能干那事,只能一起吃饭,所以叫对食。
朱由校又对魏忠贤道:“朕的奶娘孤苦,朕忙于朝事……那个与民同乐也是朝事,无暇照应,魏忠贤,你要多和她说说话,缺什么吃的,穿的,尽量帮衬着些。”
魏忠贤道:“奴婢谨遵皇爷圣旨。”他心下十分欢喜,在这宫里头,只要得到了皇上的信任,那是要风有风,要雨有雨。谁敢说咱家的坏话,那就是谗言。
朱由校看了一眼魏忠贤,心道不知道这家伙中不中用,朕借你胆子去把王安给我搞下来,看你有没有那能耐。他想罢觉得应该说明白点,生怕魏忠贤这样的文盲不解圣意,便又加了一句,“朕听说你是王安的人?”
魏忠贤急忙跪倒,紧张道:“奴婢是皇爷一个人的人,皇爷叫奴婢向东,奴婢不敢向西。”
朱由校呵呵一笑,说道:“你那么紧张干甚,你看人家王安实心办事,朕就赏了他做司礼监掌印,你要是把事儿都办得好,朕也能奖你升升职,明白吗?”
魏忠贤连说了几声是,对皇帝的意思不甚明白,心道难道那王安在什么地方得罪了皇爷,让皇爷不喜了?魏忠贤把这个想法藏在心里,觉得大有用处,因为客氏也不喜王安。
李选侍现在那般惨样就是王安干的好事,客氏居安思危,对王安很是恐惧,生怕自己有天也被他整成李选侍那般模样。
在朱由校下令司礼监批准了内阁票拟之后,*星出任了吏部尚书。*星上台之后干的第一件事就是干涉吏部给事中的人选。
科都给事中是科道官中专门负责监督吏部事务的职能部门。吏科给事中的天职就是监视和制衡吏部尚书的,但是到这时候变成吏部尚书自己选择监视制衡自己的人,而吏部又是执掌全天下官吏任免权的天官冢宰,这等于是独霸朝纲。
在这样的局势下,非东林党人人自危,惶惶不可终日,不知道哪天乌纱就没了。如果只是没有了乌纱还好说,可人家要弄你常常需要找点借口和把柄,一不留神,就是死罪,脑袋连着乌纱一起玩完。
吏部和内阁连成一气,铁板一块,纷纷磨刀赫赫准备澄清宇内,大干一场。这时内阁又开始讨论辽东方略,认为浙党的熊廷弼靠不住。而且几十万大军囤在辽东,吃饭穿衣还另说,熊廷弼要修堡防御,那可是个吸银子的无底洞。
东林掌内阁和六部之后,才明白前朝的方从哲多么不容易,只有那么点银子,不精打细算朝廷就得破产。让熊廷弼在辽东一个劲地花银子,朝廷是绝对不能承受的。
于是在考虑各种因素后,内阁认为在辽东要采取攻势,尽快解决问题,才能让财政喘过气来,才能推行首辅主张的减税爱民政策,赢得百姓称颂。
东林党在内部选了选人,只有袁应泰的资格最适合,便推举调袁应泰入辽东主持大局。袁应泰也积极筹备,上陈方略。时内阁票拟以袁应泰为辽东巡抚,主持各方。
朱由校得到消息之后心中隐隐不安,这时候朝廷已经被东林控制,辽东几十万大军的兵权又交到他们手里。朱由校担心自己可能会一步步变成傀儡,他虽然不识字,但是实在想干点事,不想在宫里混吃等死。这时候还好,起码什么事还得和皇帝说一声,不定什么时候都不需要经过皇帝,他们直接就可以办了。
宫殿的屋檐下有一只雀儿叽叽喳喳地上窜下跳,却被关在精致的笼子毫无办法,朱由校看到那鸟儿,心中冰凉一片。
现在朝廷嚷着要进攻,那就不能用熊廷弼了,只能罢免熊廷弼,启用主张攻略的大员。朱由校这时候寻思了一遍,什么众贤盈朝,这时候要用人的时候居然找不到一个好用的人,袁应泰是东林的人,朱由校也不觉得他有多大的能耐,所以不是很想用他。熊廷弼是主张守土的,还有杨镐是浙党的元老人物,东林绝不会允许启用杨镐。
朱由校想来想去,不知道能用谁,张问这样的没有老资历,主持几十万大军的局面恐怕没人会支持。最后朱由校想出了两个办法,也是他防患于未然的后招。
第一个就是以熊廷弼守土有功劳苦劳,现在没有大错,不能直接罢黜,所以皇帝希望能让熊廷弼挂辽东经略的头衔,坐守山海关。熊廷弼不是东林的人,让他守在山海关,起码把住了京师的门户,东面的边军不是想回京勤王就回京勤王的。
第二个就是朱由校想用张问为辽东巡按,检核百官。朱由校认为张问是靠着自己才发家的,肯定会站在皇帝的立场上,让他到辽东做御史,一有什么动静,朱由校可以很快知道真相,不会被把持了上下的朝廷官员蒙蔽。而且巡按是七品官,不需要什么资历,但是权力极大,而且张问是挂着四品御史的身份去巡按辽东的,对辽东的权力制衡很有好处。
于是皇帝以同意让袁应泰出任辽东巡抚的条件和内阁讨价还价,最后内阁是同意了。毕竟现在皇帝还挺支持东林的,东林没必要事事和皇帝对着干。
当张问得知自己将要出任辽东巡按时,略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