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呀!找死呀!”团长没好气地骂道。
“团长,不得了啦!北边发现有共实业界摸过来了。”
“有多少人?”
“黑压压的一片,大概是南撤的红军游击队吧!”
“胡说!昨天离这还二百多里哩……”
团长刚说到这,院子里响起了迫击炮弹爆炸的声音。团龄长一想,小股游击队是没有迫击炮的,肯定是红军二十七军主力到了。
“快给我顶住!是红二十七军!是徐海东来了!”
按原计划:东边偷袭、西边抢东西(主要是吃的),向北撤。
徐海东拿着望远镜看到镇子里乱作一团,知道战士们正在抢粮食。不一会儿,出现在望远镜镜头里的是高个子政委杜本莲,率领红军战士跑出镇子,每个战士身上都背着大包小包的东西。
徐海东微笑着,让师政委王建南也看看这滑稽镜头,然后两人哈哈大笑。
敌团长来到村子东头,大骂二连连长废物,没早发现共军,差点要了他的命。
“报告团长,共匪向北撤了!”说曹操,曹操就到。二连长气喘吁吁地说。
“这是徐海东的先头部队,全体出动,砍掉他这个拳头,追!”敌团长说。
“看!狼出洞了!”徐海东对身边的政委说,“通知刘军长和郭书记,带着伤病员和群众,马上绕道张家(土旁)南侧,继续前进!”
“程团长,集合队伍,随我来!”徐海东命令三团团长程启波说。
徐海东率领第三团阴击北追之敌,之后,继续北撤。
大别山的每一条沟岔,每一个村庄,徐海东都是熟悉的,左转吉转,转得敌人晕头转向。
徐海东的战术就是跑,日夜不停,马不停蹄。把敌人拖得疲惫不堪,徐海东领着第一、三团一拐,朝东转南,寻找郭述申和刘士奇去了。
第三天拂晓。徐海东和郭述申他们会师了。
“你这‘声东偷西、调虎离山’的游击战打得真漂亮,拖得曾万钟团团转,望尘莫及呀!”刘士奇赞叹地说。
郭述申说:“虎入深山任咆哮吗!”
徐海东见大家又会合了,很高兴,也吹起牛了:“别忘了,我是青山大学毕业呀!打游击对于我来说,就像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逗得大家都笑了,他自己脸上的酒窝也更深了。
“不过,我们这一仗损失也很惨重呀!”稍过片刻,刘士奇沉痛地说。
“怎么回事?”徐海东急切地问。
“四五百名伤病员、群众和医护人员全被敌人杀害了。”刘士奇把事情的经过述说了一遍:我和郭书记正和迎面来的一小股敌人打仗,一个装扮红军排长模样的人,跑到部分伤病员藏身的地方。假借我和郭书记的名义把那四五百人领到山凹里,被事先埋伏好的敌人,一个不剩,全都给屠杀了。
刘士奇说完,徐海东泪流满面,泡头痛哭。作为红军师长,没能将这些同志带出去,他感到惭愧和内疚。他面对这些同志遇难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安息吧!死难的同志们!
红军将士们化悲痛为力量,又踏上向东南的征程。
10月9日。宿松趾风河。
大别山的十月,绿色依存。崖上黄花,星星点点;林里鸟雀,叽叽喳喳。
这和平的早晨是短暂的,战斗,在等待红军指战员。
徐海东率领一团打前站,行军到趾风河以东的栗树嘴、昔家垄之间时,遭到敌人陈调元第四十六师两个团的堵击。郭述申、刘士奇、吴保才等军师首长先后赶到。他们登上一个山头,观察地形。
“趾风河可以做个战场。”徐海东首先提议说,“打游击,光游不击不行;光击不游,也不行。这里地形对我们有利,可以在这给敌人一击。”
一拍即合,大家纷纷赞同。
徐海东分析道:“自从四五百伤病员、群众惨遭杀害以来,红军指战员们报仇情绪高涨、求战心切。眼前敌人,是陈调元的第四十六师的两个团,四十六师在敌军中,力量最弱。集中全军力量,歼灭该敌是有把握的。”
战斗于下午1时打响。
徐海东率领第七十九师一团迂回到敌人侧后,其他各团从正面发起攻击。徐海东所部迅速攻占小石门制高点,切断敌人的退路,敌人顿时乱作一团。其他各团也乘势发起猛烈的攻击。激战至16时,毙伤俘敌约一个团,俘敌副团长一名,缴获迫击炮两门、机枪八挺、步枪五百多支、子弹四万余发。随后,红军撤到趾风河南北一张,控制叫雨尖、白崖寨等制高点,以防敌人反扑。
第二天,敌梁冠英第三十二师及宿松反动地方武装陈金旺“猎虎队”,从陈汉沟方向追来,占领了趾风河西南的云天岭等制高点,凭着猛烈的火力掩护,疯狂地向红军叫雨尖一线阵地攻击。敌陈调元第四十六师的两个团残部,也从趾风河以东向红军攻击。红军腹背受敌。战局呈胶着状态。激战至黄昏,徐海东决定主动撤出战斗,乘夜继续前进。
趾风河战斗,虽然没有打破敌人的围堵,但狠狠的打击了敌人的嚣张气焰,在一个时期内,敌人未敢轻举妄动,为红二十七军转移赢得了时间。
10月12日。长江北岸张家铺。
张家埔是安徽宿松县长江北岸的一个小村庄。
前有大江横阵、波涛汹涌,一道天堑;后有几万敌兵围追,穷凶极恶,近在尺咫;部队长途奔涉,疲惫至极,人寡势弱。
怎么办?
江水浩荡澎湃,徐海东、郭述申、刘士奇三人的心潮也在翻滚不安。
“干脆渡过长江,到江南的阳新、大冶一带去打游击。”刘士奇坐在草堆上,皱着眉头说。
徐海东脱下已破烂不堪的草鞋,沉吟片刻,缓缓地摇了摇头说:“那不是好办法啊!江南的反动道会门很多,尤其是红枪会被地主老财控制见了红军就杀,国民党军队驻扎得也很多。我们这一股疲惫之师过江,恐怕难以站住脚。”
“要么与敌人决一死战,还返回去,能冲出多少算多少!”刘士奇唉叹着说。
“不行,这个方法不行,伤病员群众怎么办?”郭述申手捋着多天没顾上剪的短胡子说:“回去,是个法儿,但不能硬拼!”
“对!回苏区!回皖西北、鄂东北!”徐海东听到郭述申讲的话,眼睛一亮,光着脚,站起来,果断地说,“回到苏区,就如鱼得水,打游击也好办,地方热,群众基础好。”
无数次的战火锤炼、风吹雨打,使徐海东由一个猛将变成一位中国共产党的运筹帷幄、智勇双全的军事将领。
“可是,敌人已经合围,处处重兵驻守,我们能转回去吗?”刘士奇有些担心。
“往回打,如同飞蛾赴火!自寻死路!”有人提出质问。
“再严密的堤坝,也向外渗水。合围得再严,也会有缝隙可钻。我们不与敌人正面接触,寻找薄弱环节、敌人各股势力的交结处,或者说,哪里最危险,哪里往往最安全。悄悄从这些夹缝中钻出去,只有这样,才能起死回生。”徐海东很有把握地说。
危险时刻,方显英雄本领!
徐海东再一次力挽狂澜,挽救了几千名红实业界指战员,挽救了鄂豫皖苏区的有生力量。
10月13日。国民党四十七师师部。
国民党第四十七师师长上官云相和第五十四师师长郝梦龄正在得意忘形地变论着陷入困境的红二十七军。
“梦龄兄!这次可到你我立功的时候了!”上官云相吸一口烟卷,用眼睛盯着郝梦龄说。
“是呀!梁冠英、曾万钟、陈调元,统统是有天时、没地利,徒劳无功!”郝梦龄自命不凡地说。
“他们虽有天时,人无能啊!个个被徐老虎吓得躲着走!不敢硬碰,只一味地向我们这边追逼,想让‘老虎’在我们这吃人,却没想到:虎入平川被人欺呀!”
“对!上官兄说得好!我们步步为营,织成铁网,逼向江边,徐海东二十七军只有两条路:过江,自投我们重兵之网;投降,束手就擒。不管哪一条,永远铲除皖西北红军的,你我兄弟是笃定了!”“不过,梦龄兄!徐海东有勇有谋。狗急跳墙,别杀个回马枪来!”
“上官兄,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我正规军校毕业,还对付不了一个穷窑工?如若真的那样,你我枉为人哪!”郝梦龄说着,走到柜橱边,倒了两杯红葡萄酒,递给上官云相一杯,说,“徐海东没那么大胆子,如果能向北,他还会一直向南逃吗?他胆敢往枪口上撞,那么就像这杯葡萄酒,我们把它一干而尽,吃掉它!”
说着,俩人碰杯而尽,狂笑不已。
夹口,在军事上是个要卡。上夹村和下夹村分坐关卡两旁。从东路返回皖西,进入大别山腹地,夹口是必经之地。
国民党上官云相第四十七师和郝梦龄第五十四师各派一个团分驻上、下夹村。和其他各团形成一张网,齐头并进,慢慢向江边逼来。
既然是“瓮中之鳖”,又何必草率行动。
敌人过低地估计了千锤百炼的红军战士,过低地估计了独闯天下的徐海东。
当天夜里,夹口。
上半夜的燥热已经消退,敌人在凉气适人中进入梦乡。
哨兵呵欠连天,无精打彩。
“困死了,天天这么追呀追的,何时是个尽头呀!”一个巡哨的敌兵说。
“快了快了,到了江边,咱们的任务就完成了,那时我就抱个姑娘睡他三天三夜。”另一个哨兵说。
几个黑影扑上去,红军特务连干净利索地解决了敌人的哨兵。
徐海东带着前卫部队,顺利地通过了相距不到五十步,两旁熟睡着两个团敌人的夹口。
二团、伤病员、群众、三团、五团……
在浓重夜色的掩护下,部队屏息静气,安全地钻出了国民党数万敌人的乌黑圈,朝皖西北根据地急行军。
当敌人清醒地得知红军企图,派出三个团的兵力转头猛追时,红二十七军早已消失在大别山的重山峻岭之中了。
11月6日晨。霍山磨子潭。
大雾弥漫整个山涧,淠河西岩的磨子潭镇隐蔽起她往日的倩影。
红二十七军偷过夹口后,经过店前河、河图铺、衙前镇、官庄、毛坦丁、霍山,历经艰险,辗转奋战,经过数次战斗,来到霍山磨子潭的淠河对面。
红军再次被压在河川峡谷里,情况异常危急。
敌梁冠英第三十二师九十四旅已经占据河西岸的大小山头,牢牢地控制着黑虎尖制高点。迎面堵住红二十七军的去路。梁冠英狠狠地说:“上次让你侥幸从我眼皮底下溜走!这次,非叫你徐海东葬身磨子潭。”
上官云相的第四十七师也跟踪而至,死死地扎在红军来路上的两侧山头,切断了红二十七军的退路。上官云相也是愤愤不平:“这次,你徐海东,插翅难飞!”
“突围!强渡淠河,向西进入皖西北苏区!”徐海东脖子上挂着绷带,左手揣在胸前,右后一挥,果断地说。
军长刘士奇对徐海东的军事才能,已领教多次了,他相信徐海东的判断和智谋,每次身处险境,都是按徐海东的策略方法去办,才绝处逢生。他同甘共苦样相信徐海东的勇敢和迅猛,再艰难的险关、再严密的封锁、再强大的敌兵,没有徐海东攻不破的。刘士奇赞赏地说:“突围,代价可能很大,但总比坐以待毙强!”
“突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