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男子点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你的紫竹笛呢?”风伯察觉到了他隐瞒的事。那枝紫竹笛是以一根罕见的百年紫竹制成,不仅可使吹出来的音色更为圆润,还有着其他不可明说的功效。
但是现在,站在面前的男子手中握着的,却是一枝明显新做不久的绿竹笛。
“送人了。”静静的没有起伏的语气。
“送人了?送给谁?”对方追问。
“一位昨日试飞木鸢时遇到的姑娘。”男子回答的倒也干脆,“不过你要问我她是谁,我也不知道。”
“你竟然把紫竹笛送给了不认识的人?”风伯的声音高了起来,“悠飏,你做事怎么还是这么由着自己的性子来!”
不知是这句话刺激了面前之人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他的眼神一下子冷了下去。平静的声音变了,变的冷酷,变的可怕,像沉睡的火山在刹那间惊醒。
抑或是,这座看似平静的火山从来都不曾沉睡过,只是在等着爆发它毁灭性力量的那一刻吧
冰冷的眼神看着白发的老者,仿佛俯瞰众生的神,“你不过是我的部下,我做什么用不着你来管。不要忘了君臣的本分,风左使。”
“悠飏”
“不要叫我!”他吼道,良久,声音低了下去,“你知道我有多么恨这个名字,以及,那个给了我这个名字的人”
缓缓地从腰间掏出一块红绳系着的凤纹玉璜,它的右下角刻着一个很小的“楚”字。
“为什么我的名字要是楚悠飏?”他抬头问道,不知是在问风伯,还是在问自己。
略微迟疑了一下,悠飏一甩手,将玉璜从天音峰顶扔了下去。
“你把那块玉璜扔掉了!它可是——”风伯眼见他偏激的做法,却来不及去阻止。
“它是什么都无所谓,我想做的事情,不需要依靠任何人。”悠飏转身,面上已全然不见方才的激动,只是一层近乎冷漠的平静。
风伯看着他,想要说什么,终是欲言又止。
“老臣明白了。”他拱手一拜,低下了头。
“我吩咐的事情,做得如何了?”悠飏玩弄着手中的竹笛问。
“已经准备好了,眼下只等待一个契机。”
“契机哼哼,哈哈哈”他重复着这个字眼,突然就放声大笑起来,狂妄不羁的笑声响彻在空寂的幽谷之中,仿佛一匹脱缰的野马,没有谁可以阻止它奔腾的步伐。
这时,一旁的老者无声地叹了口气。
“你可以走了,风伯。”悠飏停止了笑,走到崖边头也不回道。
“可是悠飏,刚刚风的气息透着些古怪,我担心”
“不要让我把话说第二次。”悠飏打断了他。
“那么请多保重。”顿了顿风伯转身离去。
剩下青衣的男子独自站在峰顶,任凭微凉的山风吹起青色的衣衫。
估摸着对方已走出了数里开外,他这才缓缓地抬起手中的竹笛。笛音响起,凄清哀婉,沉郁低回,如山间绽放的万千幽兰,传达出的是一种无形的幽思与歉意。
那个孩子,一定是以为我听不到的吧
此时,并未走远的老者站在一株古松树下,听着高处传下的笛声慨然叹息:
“悠飏,把一切都自己来背负,会很寂寞的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③
笛声在山间回荡不绝,猛地,被某个不和谐的音符搅断了。
“总算被我雷天尉给逮到了!”为首的一人高喝道,大手一挥,手下的四人呈包围之势围住了崖边的男子,显然是来者不善。
悠飏的脸色没有丝毫变化,不紧不慢地放下竹笛淡然道:“如果各位不是来听吹笛的,就恕我不奉陪了。”说罢,举起竹笛打算继续。
这全然不把人放在眼里的做法激怒了雷炎,青色的寒光一闪,一柄散发着冰冷气息的长剑架在了男子的脖子上,“妖孽,死到临头还敢嘴硬?”
“你在叫谁妖孽?”声音淡淡地问,平静之下透出一丝隐隐的杀机。
雷炎嘿嘿一笑,剑尖上扬挑起他的下巴,盯住了那张俊秀的脸,“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楚悠飏,你真该听听风老头的劝,让他留下来保护你,只可惜啊只可惜,现在就剩下你这个除了相貌俊点一无是处的小子,真是跟那个用美色勾引男人的女人——”
话没说完,一股凛冽的强风迎面袭来,雷炎忙运功护住心脉,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形。回头看去,带来的四名手下皆已横尸扑地,命丧黄泉。
却见悠飏理了理衣角,抬起头,淡淡的紫雾从黑色的眼底升起,甚是妖异。
“你不该侮辱我娘的,所以”他勾了勾唇角,“——去死好了。”
“信口雌黄!”雷炎怒道。身为天尉毕竟非等闲之辈,很快便从方才的惊惧中缓过神来,虽然悠飏隐藏的实力让他出乎意料,不过以他单薄的体质,论单打独斗还是自己占据上风。
何况自己手中还有名家打造的宝剑雷影,而他的手里,只有一枝普通的竹笛。
正思量间,悠飏却笑了,那笑容就像小孩子向玩伴展示新买的玩具一样,“雷天尉莫不是在想我手无寸铁,一定打不过你是吧?也是,我还从未动用过我真正的兵器呢。”
对方一惊,却见男子举起竹笛,凑到嘴边吹了起来。
雷炎正诧异,忽觉笛声有些蹊跷。清扬的笛声不知何时变得激昂短促,杀机陡现,声声化为无形的冷兵利剑,刺入人的耳膜,割碎人的灵魂。
曲谱的旋律在吹笛之人的指下,竟化为了可怕的夺命魔音。
长剑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雷炎用手捂住双耳试图阻挡魔音的侵袭,可勾魂的笛声还是如同挥之不去的梦魇,在脑海之中回响不绝。
当悠飏放下竹笛,不可一世的雷天尉已经倒在地上,七窍流血,奄奄一息。
“《摄魂曲》你竟然能够驾驭魔音”拼着最后一口气,雷炎伸手抓住了男子的衣角。
“你不知道吗?真遗憾。”悠飏俯下身,看着垂死之人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容,“愚蠢,你以为我为何要支走风伯?不过是略施小计,你们竟也会中计。”
说罢一把拽回被拉住的衣角,将面前之人从高高的峰顶踢了下去。
惨叫声响彻云霄,在雷炎坠落的刹那,他看到了那双眼睛。
——一双冷傲绝世的冰晶紫的瞳。
“呜咳咳。”悠飏咳嗽了两声,再睁开眼睛时,眼里的黑色依旧。
抹去嘴角的血丝,他看着手中的绿竹笛摇了摇头。
没有紫竹的压制果然会控制不住么
抬眼望向远处的天边,不知怎的,昨天的情景浮现在眼前:
“好漂亮的紫竹笛,是送给我的吗?”君心追问。
“”墙那边却再也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为什么”女孩握紧竹笛喃喃道。
不为什么,只因为
你的声音跟我很像,都是寂寞的啊
人生若只如初见④
君心坐在窗前,再一次拿出了那枝漂亮的紫竹笛。
自从三天前得到这枝竹笛开始,把它拿在手中静静地端详便成了她每日必做的工作。
阳光下,紫色的笛身呈现出一种幽暗的色泽,上面雕镂着不知名的符文,勾勒出奇异的纹路。与其说它是一枝笛子,不如说是一件巧夺天工的作品。
竹笛的两端都已经被磨得很圆滑了,想是经常被人拿起吹奏的缘故。没人的时候,君心也到庭院的一隅,偷偷吹起这枝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竹笛。不过每次的结果都让她不甚满意,从指下飘出的音符始终无法达到当日笛子的主人所吹奏的境界。
既然把笛子送给我,至少也教会我怎么吹奏它嘛。
君心托着下巴在心里嘀咕,最近她好像越来越爱胡思乱想了。
他会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听声音应该是很年轻的,既然笛子吹得那么好,会不会是皇家的乐师呢
拿着竹笛想象它的主人,同样成了君心每天必做的工作。
“小姐,小姐。”嗒嗒的叩门声响起。
“秋薇吗?等一下,我马上就来。”君心忙边应声边把笛子藏了回去。
那天来找她的就是贴身丫鬟秋薇,小丫头见到她手里的竹笛时惊得嘴巴都合不拢了,连声嚷着要去汇报老爷夫人。君心费了好大劲才说服她替自己保守这个秘密,当然不敢让她再看到自己还随身带着这枝笛子了。
刚推开门,便与冲进来的秋薇撞了个满怀,“不好啦,府里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君心奇道。
“奴婢也说不清楚,就是我刚才从大厅路过时瞧见一帮子人正气势汹汹地跟老爷争辩什么,那架势活像要吵起来似的。还有几个往小姐这厢来了,被守门的家丁拦了下来,没说几句也吵起来了!”秋薇的声音很紧张,她向来有些胆小怕事,但这次的事情听起来好像真的挺严重。
“我去看看。”君心说着便要出门,被秋薇从后面拉住,“不行呀,小姐,你忘了老爷定下的禁令吗?”
“唔,出嫁之前我不可以随便见外人的”君心闻言一下子软了。
“好生奇怪的禁令啊。”正在这时一个陌生的声音打断了她们的对话。回头间一道白影从屋外的树上跳了进来,在秋薇发出致命的尖叫前捂住了她张大的嘴。
几片树叶悠悠地飘落在地,不速之客站在了她们面前。
飘逸的长发,被白玉的发冠束起,许是走的时候有些匆忙,几缕细碎的头发从鬓间散落下来,却不显得凌乱,反而平添了几分英气。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充满了朝气蓬勃的活力。纯白的衣衫在阳光的照射下有些透明,一种卓而不凡的气质从他身上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来。
一个与楚悠飏截然不同的美男子。
“嘘。”抬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道:“我可是瞒着他们偷偷溜过来的,被那些老家伙发现我可又要耳朵长茧了。”
君心没有出声,而秋薇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呆了半晌才使劲地点头。
实际上倒不是他的解释起了多大作用,完全是因为这位闯入者本身具有太大的魅力,把小丫头整个人看得痴了,连尖叫都忘到了脑后。
“你就是何将军的千金何君心?”对方歪着脑袋把君心打量了一番。
然后开始自言自语,完全没在意旁边还站着他话里的主要当事人,“原来不丑啊,亏我还以为何天问不让他女儿见人是因为长的太可怕了呢。唉唉,害本天才白跑一趟”
君心本在为禁令被破一事感到不知所措,听到这话有些不高兴了。
“你怎能直呼爹的名讳?”她叫道。
“难道我说错了?”他不解地反问,挑眉思考了片刻,然后一拍手,“没错,就是何天问,圣上钦赐的第二十三代镇国大将军,其妻秦华容,出身秦氏世家的书香门第,二人门当户对,老来产下一女,取名君心。”
人生若只如初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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