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夏志远冷笑,“据保镖说,是你在路口死缠着流年,才会出车祸。”
“她一定误会了什么,你让我见她。”游夜回忆起之前的事情,底气渐渐消失。
夏志远叹了口气,显得十分语重心长:“年轻人,要靠自己的双手奋斗,不要指望攀附高枝来得到些什么,那终归不是你的。我已经够纵容流年才让你们在一起那么久,现在的你,还能给她什么?”
“”游夜的眼神渐渐黯淡。
柔弱的,贫穷的人,就该被践踏,规则便是如此,没有什么可觉得冤屈,本该如此。
她纯净明朗的笑,全部忘记。
她的狠心,打死都不应该记得。
只要记忆不再开口说话,就什么都不知道。
已经,不记得了。
可是,明明是两个人的爱情,为什么悲伤的只是我。
…
…
…
…
深秋的正午,黯淡而清冷,有鸟仓皇飞过。
没了叶子的梧桐显得清晰而干脆。
风缓缓穿梭。
夏流年张开手臂欢快地向前走,沈浩希亦步亦趋地跟着。
“去哪吃?”沈浩希忍不住开口问。
夏流年笑着转身,向后倒着走:“这样一直走,走到哪就去哪儿吃咯。”
沈浩希不禁皱眉,想要拉住她:“小心跌倒。”
夏流年“咯咯”地笑着快速后退,不让他抓住,像是翩跹飞舞的蝶。
他从未见过她如此开心的时刻。
他们并不是一类人,她喜欢随心所欲,他喜欢规划一切,她是走在悬崖边缘的探索者,他是一步一个脚印的攀岩者。
但两个人还是走在了一起。
他的生活从未如此放松过,不必担心目标,不必担心圈套。
两人在街边简陋的小店吃着老板娘推荐的卷饼,清脆的青菜合着香腻的牛肉分外可口,构架简单的桌子上有长年积累下来的油渍,看上去却有一种很朴实温馨的味道。
小店的人很多,来来往往络绎不绝,旁边的一桌人大大喇喇地扯着嗓子聊天,谈论着近来不愉快的事情,大声地骂,大声地笑,却让人觉得格外爽快,并不觉得吵闹。
烟酒的气息和饭菜弥漫出的香气参杂。
夏流年乐呵呵地舔了舔手指上沾着的香浓汁液,兴奋地说:“好吃耶,你回家能不能做出来?”
沈浩希亦吃得起兴,听到这句话,一口气没喘上来差点噎住,喝了口水才哭笑不得地说:“我哪能什么都会。”
“你会啊,反正没有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夏流年蹙眉认真地想了想,如此总结。
沈浩希一愣,然后低笑出来:“我哪有那么厉害,充其量不过是我学的东西多了一点罢了,这也是迫不得已的事情,哪能像你这样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小姐一般。”
“你不也是沈家少爷么?”夏流年拿餐巾纸摸了摸嘴角,然后慢条斯理地喝汤,愣是把西红柿鸡蛋汤喝出了鱼翅燕窝的架势。
沈浩希垂眼沉吟几秒,然后笑笑说:“我很小便一个人在国外上学,又不喜欢带佣人,所以什么都是自己来。”
不仅如此,他时刻想方设法赚钱,最初不过是打零工,然后在一次模拟投资大赛中得头奖获得了第一笔数目可观的奖金,继而转向股市。
吃饱喝足出门的时候才发现下起了雨。
秋雨绵绵,柔软细腻的网笼罩着偏僻的街道,脚下已经汇聚了深深浅浅的水洼。
沈浩希看着有些泥泞的道路皱眉:“我说要开车出来,你非不让,现在好了吧。”
“雨又不大,走回去就是了嘛。”夏流年伸出手探了探,凉凉的水意落满掌心。
“感冒刚好,你又想感冒是不是?”沈浩希急急地把她的手拉回来。
夏流年撇了撇嘴:“好啊,感冒了你就能在家陪我。”
说完就冲进了雨帘之中,朦胧的身影像是氤氲了一层雾气,亦幻亦实。
沈浩希一瞬间晃神,那抹跳动的白色,在丝丝细雨中显得格外羸弱,仿佛随时就会被席卷而来的泥点遮盖。
“流年。”
他忍不住叫她的名字。
夏流年回头,柔顺黑发随风扬起。
沈浩希快步走到她身边,蹲下,把她长裤的边缘仔细地挽上去。
夏流年在一片模糊中俯视男人,他的发丝被雨打湿,贴在鬓角,而他并没有在意,只是小心翼翼地,帮她挽起裤脚。
心不由得弥漫暖意,他并不喜欢说话,只是安静地做事。
夏流年骤然明白,她所要的爱,已经不是曾经那些浮华绚烂的东西,而仅仅是他愿意为她低头俯身,做着最琐碎最简单的事情,仅仅是此刻他眉间婉转温柔的一抹浅笑。
…
…
…
持续好几天的阴雨,仿佛连呼吸都泛起了湿意。
游夜把额头抵在巨大的落地窗上,观摩肆意流淌的雨水,上挑的眸子微微阖起,他不喜欢雨天。
那个雨天,他遇到了她。
于是一切迅速绽放,迅速陨落,一切不过是烟花落尽之后满地尘埃的一场毁灭,一起看一场华美的烟花盛宴,然后各自挥手道别。
勾唇,泛起一抹淡凉的笑意,修长的手指把玩掌间的手机,推开,合上,机械而空旷的单调声响回荡在空荡荡的房间。
…
…
…
…
…
雨,淅淅沥沥。
夏流年坐在床边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旧书,电话骤然划破宁静,她先是一惊,然后放下书飞快地接起来,喜悦溢于言表:“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对面沉默了许久,然后一个悦耳的声音淙淙流淌:“流年,是我。”
37
37、朦雨 。。。
流年,是我。
像是低沉悠长的大提琴声,音线绵延清澈,缓慢而绵长,像是砂纸一般缓缓地打磨心脏,所有细微伤口被唤醒,复苏。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夏流年缓缓地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回答:“游夜?”
“嗯,是我。”短暂的停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能出来一下么?”
夏流年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听筒,指尖却依旧抑制不住地轻微抖着:“游夜,你有什么事么?”
“嗯,我现在就在你家门外,”游夜的声音透露出轻微的疲惫,带着三分乞求道,“不会占用你太多的时间。”
“好,你等我一下。”夏流年挂上电话,周围又恢复了一片寂静,只有“沙沙”作响的雨声。
一切并未停止,雨天,我们遇见,在雨天。
踯躅片刻,夏流年拉开衣橱,穿什么好,穿什么好呢,一件一件拉出来,华美而昂贵的衣服扑散了满床。
像是穿过时光不满苔藓的悠长回廊,抵达一个目的地。
被缠绕的蝶,吞噬着自己的茧。
急切,格外急切,一场随时可能失约的会面,忐忑,不安。
…
…
…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空荡荡的地点,月光从天空倾泻,把光可鉴人的大理石涂抹成月牙白,更加清晰地映照出形影单只的柔弱身影。
茕茕;孑立。
“流年,我在老地方等你。”
等我。
等我。
可是明明是我,等了那么久,你都没有来。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
…
指尖不听使唤,扣了好久才把扣子扣好。
慌忙推门出去,奔跑的步子,凌乱。
雨落在皮肤上,清清冷冷的凉意。
屋外,空得连雨丝都分外清晰。
下意识地去摸手机,才想起根本没有拿出来,其实,拿出来也没用,她不知道他的号码。
像是一条本来就断了的丝线,此刻被拉得更远,千山万水的阻隔,怎么拼接。
好冷,夏流年不由得打着寒颤。
“流年。”雅致的声音压住淅沥雨声,轻柔降临。
夏流年倏忽回头,便看到一辆黑色的Bugatti veyron Grandsport。
游夜迅速打开车门,撑起一把伞跑到她跟前,熟悉的责怪自耳边扬起:“怎么这样就跑出来了,不知道外面在下雨么?”
夏流年轻勾嘴角,露出一个馨淡的笑:“游夜。”
“先上车。”游夜抬手想要把她湿漉漉黏在脸颊的碎发拨开,却又在半路僵住,拿开,修长的五指渐渐攥在一起,用力。
夏流年点头随他走过去,刚坐进车里,浅淡的薄荷香便迎面扑来,熟悉的气息,不由得让她再次失神。
“想吃什么?”游夜也坐进来,自然地问,熟悉的语气,宛若他们没分开时,那些琐碎而平常的商量。
…
…
…
…“今晚吃什么?”
…“我想吃鸡蛋面。”
…“又吃面,昨天就是吃面,你该多吃蔬菜补充维生素。”
…“那你说。”
…“蕃茄炒饭。”
…“我讨厌番茄!”
…“那你自己做饭。”
…“那就蕃茄炒饭吧。”
…“果然是懒虫本色。”
…
…
…
…
“流年?”游夜转头看着愣神的夏流年,又叫了她一声提醒。
夏流年骤然回神,把头转向窗外:“有什么事情,现在说吧,一会儿,我就要回去了。”
“那次我太冲动了,对不起。”游夜没有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冷廖的侧脸线条,圆润有力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车窗玻璃;发出单调的声响。
“你就是为了跟我道歉?”夏流年的语气是掩盖不住的失落,可是还能有什么呢,想到这里,夏流年不禁觉得自己的行径毫无意义,隔了三年,见同一个人,早已经事过境迁,旧人亦早不比往昔那个明朗干净的少年,而她已经嫁为人妻。
游夜的手指停住动作,然后侧过脸来迎向夏流年的目光:“流年,陪我去一个地方。”
“不行,如果他知道了,会不高兴”夏流年下意识地去开门,却听“咔”地一声,车门被锁住,讶然地回头,迎上一双闪烁着怒意的绝美眸子:“你连几个小时的时间都吝啬于给我么?”
夏流年默然,心依旧在翻腾着酸涩感,怎么都抹不掉,就僵在那里,许久,她听到自己妥协的声音:“八点之前要送我回来。”
…
…
…
…
…
…
日影西斜,暮色缭绕,那是,岁月静好的时光。
游夜从背后轻轻圈住画板前的夏流年,低声说:“流年,辛苦你了。”
夏流年愣了两秒,然后就咯咯地笑了:“你在说什么呢,我又不打工不赚钱每天混吃混喝的,怎么反倒是我辛苦了?”
“来陪我过这种无趣的生活,住这种简陋的房子,吃这种粗糙的饭,不辛苦么?”游夜把额头搁在少女的肩膀上,声音带着些微颤抖地压抑。
夏流年轻轻地握住他环在她腰间的透着少许微凉的手,声音淡淡:“这些算得了什么呢而且这都是暂时的,就像就像罗马神话中阿佛洛狄德的儿子卡洛斯,他天生贫乏,这是无法改变的事情,但他充满追求欲,所以他不会沦入其中。”
游夜在她颈间闷闷地低笑:“如果有一天,我有了钱,我会在海边给你买一栋别墅,那里是最安静的地方,只有潮汐的声音。”
…
…
…
…
夏流年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座宁静低调却精贵考究的海边别墅,白色调的装修,细致典雅的花纹,以及可以望到海洋的落地窗,几近完美的设计,的确符合他的美学。
可这样的华美在此刻摆在面前,不免让人觉得悲凉,迟了,一切都迟了。
“我一无所有的时候无比迫切地希望有这样一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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