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我”出口,景然已经把文件从我手中接了过去,我总以为他会替我解释的,然而他什么也没有说,而是在若虞的注视下温柔地对我笑了笑,转身离去。
我还在叫“若虞”,若虞已经撇下我往住院部的楼上去,我也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只好跟在他身后上了楼,在电梯上的时候,我想给他说话,都被他冷冷的表情给堵了回去,我心底也生气,莫说我什么也没有做,就算真的有了什么,又能怎么样了,在我没嫁给他之前,总是还有选择的余地吧。
若虞在病房里和他父亲说话,平日总是牵了我的手的,如今却又不理人,我自觉无趣,便在一旁的沙发上坐着。
细想若虞也是一个极爱吃醋的人,上次不过是因为我和景然见过一次面,几天都不肯和我说话,这次也不知道要生气生多久,我坐着也是烦闷,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我,便起身离开了病房。
出了医院的大门,又不知往哪儿去,原想去找婧如的,婧如在电话里吞吞吐吐的,想必是有什么不方便之处,我也就不罗嗦了,挂了电话,一个人沿着街道走。
刚走了一会,一辆车在我身边停了下来,苏明哲摇下车窗喊我:“西西,这是要上哪儿?我送你一段。”
我要去哪儿?我自己都不知道,当然也没有办法回答苏明哲了,他看我不说话,就说:“上来吧,外面那么晒,上车再说。”
他说的实话,七八月份的天气是一年之中最热的季节,我虽是带了遮阳的眼镜和帽子的,依然能够感觉到大街上热浪滚滚,想着他车里是打了冷气的,就没有再犹豫上了他的车。
和苏明哲一起去喝了杯冰咖啡,问了一些他的事情,他大都轻描淡写地掠过去了,只说若虞现在在苏家企业做得很好,只怕成为苏家企业真正的掌门人已是指日可待,但他总觉得是有问题的,担心景然参与的太多,而且苏老爷子和若虞都过于信任景然,他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大致意思我还是能听得懂的。
他又说起他父母之间的关系,说他们之间早已没有了感情,无非是因为这些财产的问题而纠结着,不舍得放手,他原想离开苏家单独做一番事业的,只是没想到被朋友骗了,才会导致挪用苏家企业的资金还不上去,如今苏母已经为这件事情和父亲彻底闹翻了,就再没有留下去的必要了,他们不久之后可能会带着玖儿搬出苏家。
我就在想,苏母年轻的时候必是要找个全心全意爱自己的人,结果却是嫁了个负心人,这一辈子也只能在青灯古佛旁诉说心事,如今能够幡然醒悟,也不失是一件好事。
只是不舍得玖儿,就问了一句:“你们会搬到哪儿去?”
苏明哲大概明白了我的意思,说:“只怕会远一点,我母亲想带着玖儿回马来西亚定居。”又说:“如果你想玖儿了,我会带她回来看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依旧气定神闲的,没有丝毫对若虞和苏老爷子的抱怨。在这场战争中,他虽然是输的一方,但像他这般连输都输到如此风度翩翩的却也少见。
我自己回的苏家,苏明哲因为有事不能送我,他依然帮我叫了车,又交待了司机地址,目送我远去,这才转身。我透过车子后面的玻璃看到他站在街头,长身玉立,背后璀璨的灯光更衬托出他的孤寂与俊逸,放佛一个没落的贵族。
若虞在客厅等我,我进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正想悄悄的上楼,客厅等突然就亮了,回头一看,若虞站在客厅里,神色漠然地看我,还冷嘲热讽地问了一句:“终于舍得回来了?”
34 迷雾重重
若虞说话一向是有问题的,好好的一句话从他嘴里出来就会变了味道。外婆常说人年轻气盛的时候总会做一些傻事,明明不是自己心中想要说的话,却因为一时意气或是图一时之快而口不择言,做一些违背本意的事情,等到后悔的时候才发现想要修正已经是来不及了。
我想我和若虞正在做着这样的傻事,谁也不肯让谁。这也不能怪若虞,若虞一直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而我因为有了母亲血缘的关系,嘴上从不肯饶人,尤其是对若虞,于是话逼着话就成了这样:
我直视着他说:“什么时候回来是我自己的事情,别说我还没有嫁给你,就是嫁给你,这点自由还是有的。”
若虞也不甘示弱,瞪着眼冲口而出:“不想嫁给我就早说,你以为我就非你不娶吗?”
他这么一句话,顿时让我心灰意冷,我做的这些事情还不都是为了他好,他误会我也就算了,如今又换来如此绝情的一句话,但觉万念俱毁,就说:“这可是你说的,我们谁都不要反悔!”
若虞有些傻眼了,他知我素来是个死心眼的人,看我提步往楼上去,一个箭步档在了我面前,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眼睛中已是带了哀求,说:“我就那么让你讨厌吗,你是不是巴不得听到我这么说,我知道我没你会说话,但是我对你总是一心一意的,你呢,能做到对我一心一意吗?”
“让开!”我已不想听他说话,反正说来说去都是我辜负了他,也不想想我又不是他的附属品,不能因为他爱我就放弃了任何与人交往的权利。
他看着我,一脸的坚决,铁了心不肯让我过去,我也不想和他做一些徒劳的争吵,转身又往楼下走,他身手自是比我矫健很多,一把就拉住了我,神色慌张地问:“西西,你要干什么?”
我挣扎不开,就开始讲条件:“两条路,一条让我回楼上休息,以后你做什么我不管,我做什么你也不要管,还有一条,我现在离开苏家,以后永远都不来见你,你就再也不用看到我烦恼了,你自己选一条,我照做。”
若虞看了我半天,突然就很平静,望着我说:“我不选,我也不会让你选。”
我气极了,用力去掰开他的握着我手腕的手指,他的目光却丝毫未从我脸上移开,只是任我掰开一根手指他就再合上,反复了几次以后,我是彻底败给他了,只咬牙切齿地问他:“苏若虞,你到底要干什么?”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问我:“你觉得我想干什么,我说错了话,就不敢松手了,我怕我这一松手就再也找不回西西了,要不你告诉我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我心中念头一转,就说:“你放手我就不生气了。”
若虞却不上我的当,送了两个字给我:“不放!”眼睛里透着坚决。
我恼怒之极,只恨恨地又踢又打地说:“你最好一辈子都别放,否则你就等着后悔吧,”
若虞这次是裂开嘴笑了,一边用另一只胳膊挡着我发疯,一边说:“我就是这样打算的,打我也不放,一辈子都不放!”
我这才发现自己是说错了话,一不小心把自己一辈子都搭了进去。又最不能看到他笑了,仿佛千里河堤溃于一旦,一夜春风尽绿江南,心里的防线轰然间倒塌,却又气不过,趴在他的手背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他也不躲,反而是等我解了气抬起头来,伸手把我揽进了怀里,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对不起,西西,是我不好,答应我不要生气,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这么轻声细语一说,我更是什么气都消了,其实若虞什么都肯迁就我,但就是不能看到我和景然在一起,我始终弄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就算是吃醋,也没有必要会如此强烈。直觉告诉我,他和景然之间必定有什么事情是和我有关的,否则也不会一个说话旁敲侧击,一个又杯弓蛇影,可是到底会是什么事情,我还真是无法猜到。
上了楼,我往自己房间去,若虞也跟了过来,我把他往自己房间推,一边推一边说:“你自己说的,又不是非我不娶,我也不伺候了,我们各自过各自的。”
若虞赖着不走,抱了我说:“不用你伺候我,我伺候你,我捶背,揉肩,捏脚,什么都会,如果想刺激一点的,我还可以做别的。”
我“哦”了一声,笑说:“很遗憾,这些服务我都不需要,你还是回自己房间吧。”
若虞忙说:“你每天都要我抱着才能安心,我不抱着你你能睡得下吗?”
我笑:“这个不用担心,我二十几年都是自己睡的,每天都不知道睡的有多好。”
我推着若虞,若虞就是不走,急说:“我再说一个理由,”我饶有兴趣的停下来听着他说,以为他会讲出一个说服我的理由来,哪知道他危言耸听地讲:“今天晚上有雷阵雨,会闪电,会打雷,这么大一栋房子里也只有我们两个在,有我陪在你身边你就不用害怕了。”
我这才想起,苏明哲今天晚上是不回来的,李婉和苏老爷子在医院里,而苏母自从和苏老爷子争吵后的那天就带着玖儿去住酒店了,苏家上上下下还真的只有我们两个,难怪我们在楼下又打又闹的那么大的动静,都没有人出来制止。又想起苏母佛堂里那一尊尊威严的佛像我还真有些怵了,想了又想,就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倒可以考虑一下。”若虞马上喜笑颜开,我接着说:“这样好了,我就好心一点,把地板让给你睡好了。”
若虞“切”了一声,别过脸去,一脸的不满,我问他:“不睡是吧,不睡就不要跟进来。”
我作势要关门,若虞哭笑不得,马上说:“睡,睡,只要是西西说的,地板也睡。”
我也不知道若虞在地板上睡了多久,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我是躺在他怀里的。玖儿不在,我在苏家也没有什么事情,就随若虞到了市区,他去上班,我就到医院里看探望苏老爷子,顺便看李婉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出了电梯,和护士打过招呼后就往病房去,走到病房门口的时候,就听到苏老爷子在和李婉说话,我就站了一下,听到苏老爷子说:“如今到了这种地步,我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还是早些让若虞知道吧,我走了以后他也能陪着你,我也就放心了。”
李婉叹了口气说:“你的苦心我也明白,可是若虞一直都以为他妈妈已经去世了,现在突然告诉他我才是他亲妈,我就怕他一时接受不了。”
我几乎要惊叫出口,原来李婉是若虞的亲生母亲,若虞一直希望亲口喊一声“妈妈”的人一直是陪在他身边的,难怪李婉对若虞好到不能再好了,我原以为她是出自于对已故姐姐的嘱托,还有就是为了苏家的钱,却不知道她和苏老爷子还有这样的一段关系,而他们之所以会瞒着若虞和所有的人,其中的原因我也大概能够猜得出,只是这种情况出现的太突然,我还是傻愣在那儿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
35 被抹煞的亲情
我还在迟疑,李婉已经拉开了门,看到我在门外她还是愣了一下,才说:“西西,你怎么不进来?”说完又回头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苏老爷子,想必也猜到我听到了他们谈话的内容。
我都不知道该埋怨自己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凡是苏家的秘密我都有份知道,我被安排坐在沙发上,听李婉讲了一段过去的往事。无非是相遇,相爱,然后就是“恨不相逢未嫁时”,又因为未嫁,若虞的身份只能被隐瞒着,他只能喊李婉为阿姨,后来就是李婉带着若虞嫁给了婧如的父亲,那个老实的男人视若虞为己出,原以为从此可以过一些平淡的日子,无奈婧如的父亲在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