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终于站起身走到姬婴身旁,拱手道,“王爷恕罪,小姐的毒已经侵入心脉,恕老夫无能为力。”大夫收拾起药箱说道,“王爷请节哀。”
屋中又剩了姬婴和羡鱼,两人都沉默的站在床前看着床上的穹月。
“王爷···你看···”羡鱼忽然指着枕头下露出的白绢的一角。姬婴把白绢抽出来,看清上面的字,全身颤抖,几乎支撑不住。
白绢上面是用血写就的遗书。
“婴哥哥,穹月走了。但穹月希望婴哥哥好好的活下去,明朗的的笑着,替穹月看看这世界上美好的风景。请把我火化,骨灰撒在落雁山的后山,让我可以归于尘土。”血字写得歪歪扭扭,可以想见写它的人当时承受着多大的痛苦。
皇上正坐在御书房拟旨。穹月和姬婴的婚事,他要亲自下旨。却突然心神一恍,朱笔在圣旨上落下一个红色的大圆点。
“皇上···”皇后端着燕窝粥进来,“皇上先休息一下喝点粥吧,龙体要紧啊。”
“劳皇后费心了。”皇上微笑着接过,“容嫔可好些了?”
“臣妾刚从容嫔处过来,她已经好多了,也不再每天哭泣了。”
皇上点点头,不再说话。沉默间,张德申突然匆匆跑进来,站到皇上身边。
“皇后先下去吧,早些歇息。”“臣妾告退。”皇后朝皇上福了福,转过身去。带着一抹笑意走出了御书房。
“什么事,说吧。”皇上放下燕窝粥,看着张德申。
“皇上,您慢慢听老奴说。”张德申瞅着皇上的神色,小心道,“皇上派在三王府的小厮刚刚传来消息,穹月小姐今夜自杀了。”
皇上瞪大眼睛,“自杀?为什么?”自己今下午才见过她,还告诉她要赐婚,她怎么会自杀?
“老奴开始也不信,可是穹月小姐留下了血书···”张德申将血书的内容一字不落的告诉皇上,皇上听后沉默良久。
三日后,姬婴上奏请求让穹月以王妃之礼下葬,皇上准奏。
三王妃的死因确定为自杀,皇上亲笔朱批。姬婴出乎意料的没有像对萧城对李曲那样找到皇上,据理力争。
“皇上···”已经晨光熹微,张德申看着沉思的皇上小声道,“早些歇息吧,小心伤了龙体。”
“你是不是也觉得朕糊涂了。”皇上突然说道。
“皇上何出此言,不怕皇上笑话,在老奴心里,皇上可是天下第一聪明人。”
“那你也认为穹月是自杀的吗?”
张德申躬身答道,“皇上做事自有皇上的道理。”
皇上摇摇头,看向夜空叹口气,“希望甫之阿帘也能理解我,不要怪我才好。”
天元四年十月初五,三王妃下葬落雁山。行列浩浩荡荡向落雁山进发。天上下着下雨,萧城举着伞跑到姬婴跟前,被姬婴一把推开。萧城还欲上前,姬婴冷冷一眼,萧城便停下脚步,把伞收好。
姬婴捧着穹月的骨灰罐,用白绢妥善包好。羡鱼走在姬婴身后,秦澈紧随羡鱼身侧。姬莘和沈子衿在落雁山脚下的客栈行过例行之礼后便回去了。羡鱼没有在人群中看到沈歌鸢,想到那天傍晚的情形,羡鱼胆颤心凉。原来根本没有什么清凉油,那不过是沈歌鸢的缓兵之计,只是为了拖住自己,好让穹月喝下那杯胭脂泪。想到这些天的事,羡鱼终于明白,其实计划一直未变,容嫔之事只不过是为了混淆视听,声东击西而已。好让她以为事情过去了,不再警惕,却原来他们早已部署好,一步不差。
雨淋湿了羡鱼的衣衫,她没有打伞,雨水再凉也凉不过人心。羡鱼看着走在前面的姬婴,他的衣服被雨打湿紧紧贴在后背。三日来,姬婴都不曾流泪,他有条不紊的安排着各项事宜,三王府中人人诧异,不知为何他会如此冷静。羡鱼看着雨中姬婴的背影,那么挺拔,让人看不出悲伤。
终于来到落雁山顶。姬婴让随行众人进入净慈寺避雨,自己一人捧着骨灰罐往后山走去。羡鱼执意要跟去,姬婴冷冷看她一眼,不再理她。
再次踏入后山禁地,上次和穹月一起散步赏月的情景又浮现在羡鱼脑海。她紧抿着唇,不让哭声发出来。
姬婴走到穹月的墓前停下,墓碑是他昨日亲自刻的,紧挨着梁甫之和薛帘霜的坟墓。这是皇上的意思,姬婴没有多问,照做了。
羡鱼看着墓碑上的字,‘姬婴爱妻梁氏穹月之墓’,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没有刻三王妃,只说是姬婴爱妻,就像普通百姓家一样。如果穹月活着,一定会是个好妻子,和姬婴两情缱绻,永世安好。
姬婴把骨灰罐打开,颤抖着手抓出骨灰洒向空中。雨越下越大,骨灰刚一抛出就被淋湿在地。真正的归于尘土。
羡鱼在一旁悲伤地恸哭,自己本来可以阻止的,穹月本来可以不用死的。羡鱼紧紧握成拳,指甲掐进肉里。
“我听说穹月的父亲梁如中生前和前国手叶亘远交好,穹月的三叔又是太医院院首,”秦澈突然对羡鱼说道,“穹月从小耳濡目染,也懂药理。”羡鱼侧头看着秦澈,不知他到底什么意思。
“羡鱼你想过没有,穹月其实是知道那酒里有毒的。”秦澈缓缓道,“而且穹月为什么要在中毒之后仓促写下血书,她就是想以死来换得姬婴的安全。血书是一个告诫,让那些人不能再轻举妄动,否则一旦追究下去,毒杀之事就会败露。”
秦澈平静地说着,羡鱼却越听越心惊越难过,穹月她,明知有毒还是喝了···
☆、东风不解情,枉凝眉
离穹月下葬已过去半月有余,姬婴每日都把自己关在房中饮酒,不许任何人接近。羡鱼没有将秦澈的推测告诉他,不想让他更伤心。只是如今看姬婴的样子,恐怕他早已经知晓。
羡鱼每日去三王府悄悄地看姬婴。站在紧闭的房外,听着房中酒坛倒地的声音,闻着房中传来的浓烈的酒气,却始终没有进去。
穹月之事本可以避免,却最终落入他们的算计。这事其实不怪羡鱼,但羡鱼却总是自责。她也知道,姬婴也是有些怪她的。
羡鱼回到四王府,姬莘迎面走来。穹月出事后,羡鱼和姬莘就陷入了一个尴尬的境地,每次见面都不再像以前那样嬉笑,只是客套的笑笑,打个招呼就走。羡鱼不敢确定,穹月的事姬莘是否有参与,她也不想再去想了,每日这样猜来猜去实在累得慌。不过沈歌鸢这几日倒是时常过来。羡鱼没有问她穹月的事,她也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羡鱼心下冷笑,这次算是看清了。
“羡鱼。”姬莘突然叫住与他擦身而过的羡鱼。羡鱼站住转过头,“怎么了?”
姬莘看着她,欲言又止,犹豫好久终究还是摇摇头,“没事。”
羡鱼微微笑笑,继续向自己房间走。
“莘哥哥···”沈歌鸢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咱们快走吧,川公子他们恐怕都快到了。”羡鱼不想和沈歌鸢打照面加快脚步低头径自走着。
“羡鱼也在啊···”声音听起来很是欣喜,“不如和我们一起去吧。”
羡鱼不得不停下脚步,却也不转身。姬莘站在她身后几步开外,沈歌鸢搂住他的左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羡鱼···”姬莘的声音很低,就像暗夜拂过的微风,“你整日呆在房中会闷坏的,今日川御安约了我和子衿去醉仙居饮酒,不如我们一起去吧。”
羡鱼仍是没有转身,她摇摇头,“不了,四王爷你们去吧。”
四王爷···姬莘苦笑一声,没往心里去,只是继续劝道,“画知也会去。她老早就想来找你,我担心会吵着你,一直没有让她来。你去了,画知一定会很高兴。”
“四王爷不用再费心了,快去吧,别让别人久等了。”羡鱼说着继续向前走去。
沈歌鸢在旁边看着神色阴冷,终于开口道,“莘哥哥,既然羡鱼不愿去,我们就快些走吧。”
姬莘看着已经走远的羡鱼,终于点点头,转身走了。
羡鱼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下午此时阳光正好,羡鱼看着窗外树上的阳光,慢慢闭上眼睛。她的眼角渗出眼泪,羡鱼用手捂住嘴,呜咽着大哭起来。
羡鱼一早去到三王府,在房外遇到萧城。
“羡鱼,你来了。”近日来羡鱼的一言一行萧城都看在眼里,就算他是个榆木脑袋,也有几分明白了羡鱼对三王爷的心思。萧城看着羡鱼有些憔悴的脸,不禁暗暗叹口气,三王爷一心只有穹月小姐,只怕这世上又会多一个伤心人了。
“三王爷还是一味喝酒吗?”羡鱼看着紧闭的房门问道。
“已经一月了,王爷还是每日只是喝酒,也不吃东西,对皇上只是称病,这样下去,王爷的身子可真就熬不住了。”萧城担忧道。穹月出事萧城也很是难过,只是跟王爷比起来,萧城巴不得现在有一个人可以劝劝王爷。
一月不吃东西,他不想要命了吗?羡鱼有些气,“我去看看。”
“羡鱼···”萧城本想阻止她,但又希望或许王爷能听得进去,便看着羡鱼推开房门。
“出去!”姬婴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低吼道。
房中充斥着浓烈的酒气,羡鱼皱着眉,不理姬婴的话,径直走到他身旁坐下。地上有些微凉,酒坛凌乱的倒在四处,羡鱼拿起身旁的一个还剩下半坛酒的酒坛仰头喝了起来。
姬婴抬起有些沉重的头,朦胧中终于看清羡鱼的脸,脸色突然变得阴沉,眼睛通红的怒斥,“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羡鱼不理会姬婴的话,自顾自喝着酒。
“我叫你出去,你听到没有?出去!”姬婴跌跌撞撞的站起,伸出手想要把羡鱼拉起来。只是他每日喝酒,身体早已虚耗,羡鱼只稍微用力,就挣开了姬婴的手。姬婴踉跄着倒退几步跌倒在地,酒坛被他踢得满屋乱滚。
羡鱼看着姬婴颓靡的样子,又气愤又心痛,大声道,“姬婴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哪有半点战神的影子?”
“战神?”姬婴讽笑,“战神又有什么用,还不是照样被人耍得团团转,还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穹月死去。”姬婴躺在地上,拿起酒坛就往嘴里灌,“我不是战神,什么都不是”
羡鱼一把抢过他手中的酒坛,“不要喝了!你这样自暴自弃穹月就算在地下也不会开心的。”
羡鱼把接下来的话咽了回去,穹月她花费了这么多的心思,只是为了你能够振作一点,能够让你以后的道路更平坦一点,你现在却这个样子辜负她的良苦用心。
姬婴突然从地上坐起一把扼住羡鱼的咽喉,酒气浓重的说道,“不要跟我提穹月。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和沈歌鸢走得那么近,要不是你自己送上门被别人利用,穹月怎么会出事。你以为你很厉害是吗,以为你可以救穹月,最后呢?不要再在这儿假惺惺的,你出去。”
姬婴用力把羡鱼往外一推,羡鱼被姬婴戳中心中最痛的地方,却没有流下一滴泪,眼睛有些干涩酸痛,她拼命压制住颤抖的身子。羡鱼跌坐在地上,神色哀戚,眼睛通红,“是我傻,我笨,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别人,才会落入别人的算计。那你呢,你不是口口声声说你能照顾好穹月吗,你不是信誓旦旦的承诺会保护好她,给她幸福吗,现在呢,穹月死了,你不想着为她报仇,却只会每天泡在酒里麻痹自己。你以为逃避就能解决一切吗,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