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外面回来?”姬婴问道。“刚给澈哥哥写了封信。”羡鱼笑道。
姬婴知道她和秦澈是老乡,从小一起长大感情不一般,也不多问,只说,“早饭吃过了吗,若没吃就和我们一块吃吧。”
羡鱼听他问刚想点头说已经在外面吃过了,又听他如此说,便说道,“出去得早还没吃呢。”往日姬婴总是很忙,若在府中,早饭便由老田送到书房,羡鱼有时和萧城老田一起吃,有时便自己一人吃。
姬婴让老田把早饭摆在客厅,又去让人叫萧城过来同吃,谁知来人回话说,萧大人说已经吃过了,让王爷和羡鱼姑娘慢慢吃。
“既如此我们就自己吃吧,”姬婴对羡鱼说道,又叫住刚进来的老田,“老田,你也坐下吃吧。”老田看了羡鱼一眼笑道,“回王爷,老奴刚刚已经吃过了。王爷和姑娘慢吃。”说完就退了出去,登时大厅只剩下姬婴和羡鱼两人。
羡鱼坐在姬婴对面,看着桌上的清粥小菜不知如何动筷。姬婴见她不吃,便问道,“菜不合你胃口吗?”
“不,不是的。”羡鱼连忙摆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粥喝了,谁知喝得太快,心下又紧张,便呛住了,捂着嘴大声咳嗽。
“快喝口茶。”姬婴递了茶给羡鱼,又小心的帮她拍着背。看羡鱼止了咳又重新坐回凳上,笑道,“这几月见你比在郢城内敛安静多了还以为你改了性子,没想到还是这样冒冒失失的。往日总听穹月说你嘻嘻哈哈没个规矩,不像那些世家女子成日束缚着,今日规矩倒是有了,却把人给呛住了。”姬婴好像很开心,一直笑着,“莫不是这几月故意守着规矩把你憋坏了,也罢,你还是该怎样就怎样吧,不用再这样拘着了。”
“婴大哥可是在笑话我?”羡鱼被姬婴说得不好意思,有些埋怨道。
“没有,绝对没有。”姬婴回答得干脆,可是眼角眉梢都是掩饰不住的笑意。羡鱼看着又好气又好笑,一会儿自己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可真是小孩心性。”姬婴看着自己也笑起来的羡鱼说道。
“我不是小孩心性。”羡鱼说道。只不过是因为你,因为你第一次这么开心的和我说话,第一次在我面前笑得这么温暖。就像十三年前在东湖边。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姬婴站起来说道,“你慢慢吃,我出去一趟。”
“婴大哥今日似乎有些不一样。”羡鱼坐着看着面前的姬婴,打量了一会儿终于说道,“婴大哥的那个玉佩呢?”
姬婴摸了摸腰间,空空的,神情瞬间紧张起来。
“婴大哥很在意那块玉佩?”羡鱼小心问道。
“那块玉佩是当年出生时父皇赐的,”姬婴说道,“后来有一次不小心丢了,我急得到处找,最后穹月在我房中的床底下找到了,她当时还笑话我说我那么大一个人居然还丢三落四。”姬婴看着房外神情遥念,“那玉佩本来丢了,是穹月重新帮我找到的,所以不能再丢。”
是因为穹月姐吗?那东湖的那条鲤鱼呢,不记得了吗?
“我再去房中找找。”姬婴说着便要出去。
“婴大哥···”羡鱼突然喊道。姬婴停住脚回头看她,“怎么了?”
羡鱼看着姬婴,终于小心翼翼的说道,“婴大哥十三年前···可有去过东湖?”
“十三年前?”姬婴想了一会儿,说道,“那时我刚从皇宫搬出来住到自己的府邸不久,事情极为繁多,并未去过东湖。”姬婴看着羡鱼问道,“怎么突然这样问?”
“婴大哥真的没去过吗?”羡鱼有些着急的说道,“或许去过你忘了呢,婴大哥再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真的没有去过,”姬婴说道,“那年也是穹月刚来府中的时候,所以我清楚地记得,不曾到过东湖。”
不曾到过东湖···羡鱼一遍遍小声的重复着这句话,手扶着桌沿支撑着自己快要站立不住的身子。
“你没事吧?”姬婴见羡鱼脸色不好,摸了摸她的额头,突然说道,“你发烧了!”又忙着叫老田进来,“快去请大夫,羡鱼发烧了。”还未说完,羡鱼眼前一黑便晕倒了。姬婴急忙抱起羡鱼往她房中走去。
大夫把完脉只说是气血不足加上有些风寒,吃了药就没事了。大夫走后,姬婴走到床边帮羡鱼盖好被子。在床边站了会儿方想起玉佩还未找到,正要离开,忽听得羡鱼小声呓语。
姬婴凑近羡鱼,只听羡鱼一声声说道,“不曾到过东湖···不曾到过东湖···”
姬婴直起身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羡鱼,眉头深皱。
☆、生生死死随人愿
天元五年十一月二十,申国嫡皇子,四王爷姬莘大婚,娶的是当朝元老吏部尚书沈公觉的嫡女沈歌鸢。皇上因此大赦天下,并让全城百姓同庆三天。从沈府到四王府的大街上所有店铺门前都挂上大红灯笼,喧天的喜庆弥漫在整个郢城上空。
沈府内沈歌鸢房中,沈歌鸢穿着嫣红的嫁衣,是和当日在椒房殿中皇后所赐的布料相同的缎子。喜婆和丫鬟们围着沈歌鸢梳妆打扮。铜镜前的沈歌鸢梳了一个流云飞天的发髻,所有的头发都被绾好,露出光洁白净的脖颈。发上错落有致的点缀着花样,珠样的发饰,在发髻左侧的最上端插着皇后特赐的飞鸟朝凤的金钗。她的眉心点了一粒大红的朱砂,两道弯眉墨黑,远山黛的眉形衬得人更多了一分闲淡悠远。她的鼻子小巧挺拔,嘴唇涂上鲜红的胭脂,脸上有淡淡晕红,让人观之心动。最好的看的是她的眼睛,大而黑,明亮如天上的星辰,灵动若水里的游鱼。又因心中高兴,眸子里更闪动着欢喜而娇羞的神采。当下打扮完毕,沈歌鸢从凳上站起来,四个丫鬟拿着四面大铜镜团团围着,所有人都打量着,丫鬟和喜婆连连发出惊叹之声。沈歌鸢转身看着镜中的自己,顾盼间的眉飞色舞,是自己也从未见过的风情。
“鸢儿···”沈夫人从门外进来,看到沈歌鸢的样子一时也呆愣在原地。
“娘···”沈歌鸢笑着跑到沈夫人身边,拉了她的手撒娇道,“娘亲怎么现在才来,女儿都装扮好了。”
“我刚吩咐完府中下人今日许多事宜,得空便赶过来了。”沈夫人拉着沈歌鸢的双手上下仔细打量着,笑道,“我家鸢儿真的长大了,我也不怕人笑话,我家鸢儿真真的是国色天香。”
“娘···”沈歌鸢有些害羞的低头轻声叫道。
“好了···好了···娘亲不说了,”沈夫人从怀中掏出一支玉钗,两扇团栾的式样,“这是娘亲出嫁时你的外婆送给娘的,现在娘把它送给你,以后你和四王爷好好过日子。”沈夫人将玉钗插在金钗后,略低一点。
“娘···”沈歌鸢眼眶湿润,说不出话,只是看着沈夫人。
“好了···好了···不哭了,”沈夫人用手帕拭去脸上的泪,笑着说,“你嫁过去后要好好的,不能像在家里这般任性了。王府不比自己家,皇家规矩大,你可记住了?”
沈歌鸢点点头,“记住了。”
“夫人,吉时已到,上花轿吧。”喜婆在一旁说道。喜婆给沈歌鸢盖上大红喜帕,一左一右两个丫鬟搀扶着沈歌鸢走出门。沈歌鸢坐进停在门口的花轿,喜婆口中喊声‘起轿’,送亲的队伍便浩浩荡荡的出了沈府大门向四王府行来。一路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行人都自动退到街的两边站好。
沈子衿骑着大马随在花轿之后,他作为沈歌鸢的哥哥,一为送亲,二为保护。
“四王爷···四王爷···”管家在房门外焦急的敲着紧闭的房门,“四王爷快开开门啊,奴才好让人替四王爷穿衣梳洗。吉时马上就要到了,四王爷赶紧开开门吧。”
姬莘穿着一身白色纹云衣袍,头发未梳脸未洗,神色寂寥的站在窗边。窗户并未打开,姬莘却好像能够透过窗户看到千里之外的景象和心中的那个人。管家一直在房外敲着门,姬莘却始终一动不动。
“四王爷,小厮刚刚来传话,皇上和皇后已经从宫里出发了,现正往王府来,”管家在房外说道,“沈府也来报说喜轿已经出门了。四王爷快开门让奴才们进来吧,若四王爷不去接王妃,到时奴才们可都没有好日子了。四王爷可怜可怜我们吧···”管家在房外已经有些哭腔了,仍然一下一下使劲敲着房门。
“进来吧。”房门突然打开,姬莘站在门口面无表情的说道,随后转身走到桌边的凳上坐好。
“快···快···”管家指挥着门外的一众小厮丫鬟进了屋快快的给姬莘梳洗穿衣。
皇上和皇后共坐一辇,从皇宫浩浩荡荡的往王府而来。皇后今日精神颇好,脸色也红润许多,咳嗽也少了。一众侍卫紧随其后,密切注视着过往人群,保护着帝后的安全。
“皇后的手心怎么这么多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皇上握着皇后的手,她的手心全是细汗。
“没有···”皇后抽出手用手帕擦擦汗,笑着轻声说,“今日莘儿大婚,是他一生中重要的一日,臣妾只是高兴又有些紧张。”
“放心吧,没事的。”皇上握住皇后的手安慰道,“咱们就高高兴兴的参加莘儿的婚礼就行了。”
皇后点点头,将头靠在皇上肩上,微微闭了眼睛。真是许久都不曾这样依偎着他了···
皇上微微侧过头看着闭着眼的皇后,脸上有愧疚一闪而过。皇后感到握住她的手更加用力了。不过此刻她的心却仍然没办法平静下来。想起川御安的信,虽然她已让沈公觉和陈琰今日严加防范,不止要保证安全,更不能让皇上听到一丝半点不好的消息,心里总还是不安。
长武县县衙内,姬婴和张庭武还有李延年,顾岐舟正在书房内围着桌子上的地图研究。
“好了,今日就先到这儿吧。”姬婴抬起头对李顾二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
李顾二人出去后,姬婴收起地图,然后在桌后的椅上坐下,看着张庭武说道,“他们此刻应该都已到了吧。”“按路程算,应该已经到了。更何况他们都是王爷精心挑选的,远比众人强。”“好,”姬婴点点头,随后说道,“福寿那边怎样?”
“我收罗了许多古玩给福大人送去,福大人开始不愿意接受,说无功不受禄,后来我只说这是王爷你送的,并没有别的意思,只因素闻大人好古玩,王爷说长武不比郢城,所以送了这些给大人解闷。福大人当时沉思了半晌,最后终于收下了。我走的时候,福大人对我说,也不知王爷喜欢什么,以后王爷若有什么想要的,只要跟他说,他若有便送来给王爷。”
“很好,这些日子你多和他走动走动,等合适了,我再找个机会去好好见见他。”姬婴说道,“不过还是不可掉以轻心,没有完全把握前,还是提防着好。”
“王爷说的是。”张庭武点点头。
一时两人便只喝茶,阳光透进窗棂,在屋中洒下斑驳的影子。
“听说羡鱼姑娘昨夜晕倒了,不知现在怎么样了?”张庭武放下茶杯问道。
“老田今早说已经退烧了。我走的时候,她还未醒,想必现在应该醒了。”姬婴站起来,“我先回府去看看,张大人要同去吗?”
“不了,我改日再去看吧。”
“也好。”姬婴说着走出了房门。
回到府中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