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府将军》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幕府将军- 第40节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是,威廉·亚当斯,最近得封相州三浦郡二百五十石,还取了一个日本名字,叫三浦按针,已去领地了。”
  “三浦按针?他真有好运气。茶屋先生,那按针才具如何?”
  “名副其实,是个非常正直之人,故能得将军大人信赖。”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是说能力。他是否是个有用之材?”
  “这……关于这个,在下还不能……”
  “是啊,他虽然也是洋人,但据说出生于红毛人之国。”
  “是。他出生在英吉利国。作为领航员跟随尼德兰的探险舰队在大洋中航行,茫茫几匝,忽北忽南,船在摩鹿加岛遇海难,漂流至此。”清次一口气说完,长安不禁低声呻吟,他痛感时世的确变了。对于他来说,不管是英吉利还是摩鹿加,都是那么陌生。
  “真是令人惊讶!茶屋先生脑中装着天下版图。你说的那座摩鹿加岛具体在何方?”长安有些嫉妒。
  “据说,洋人相信我们所居之地如一大球,葡国向东航行的人和向西航行的人便在大洋南方的一个岛上相遇了。那岛便是摩鹿加群岛。”
  “那三浦按针本想去那个岛,结果在丰后的海岸遇海难,就是说,他的航海术并不成熟。”长安道。
  “可我们同样可以如此理解,现在乃是冒险时代,勇者无敌。可是大久保大人,您可知道南蛮人为何这般热衷于来我日本国?”
  长安语噎。光悦为清次而折服。但长安心中还想一比高低,他好不容易才出人头地,和清次一样在家康手下当差。
  “茶屋先生好像只知最近的事。以前元寇之役时,有个叫做马可·波罗的南蛮人到了元大都,回国之后他写了一本书,那书中提到日本国,说黄金遍地,屋檐甚至都用黄金制成。就是因为这个缘故,我想,既然日本国被描述成这般,想必地下必有黄金,我遂开始发掘。”
  “惭愧。”清次从心底里对长安的话感到惊讶,“鄙人亦是近日才从三浦大人口中听说此事。但他还告诉在下一事,那便是葡国的东方总督在占领摩鹿加岛的报告中,详细记载了我日本人在马来半岛上进行交易的情形。”
  清次倒背如流说出这些人名地名,长安愈发感到没了面子。可照他的性子,又想尽量获取对方的知识。“哦,摩鹿加岛是在暹罗以南吧。他说我们国人在那里进行着何样交易?”
  “他说,容貌俊美的男子,腰佩长刀短刀,形似突厥人的弯刀,只是更细长些。他们用大量的黄金换取当地土产。其量之大,让人叹为观止。”
  “用黄金?”
  “在下以为,那些黄金可能是从琉球一带带去,那一带有金山。他们并不知其产地,被问及是何处人氏,他们只说是高来人,高来即是甲螺,也即大明国人所说倭寇。”
  长安沉默不语。黄金岛并非马可·波罗所言的日本,而是琉球。那样一来,他便颜面何存?
  第十七章 长安遭戏
  到了傍晚,大久保长安才从酩酊大醉中苏醒过来。为何会醉到这步田地?或许是因为阿幸在一旁不停为他斟酒。可是,即便如此,长安不想再喝,也是可以止杯的。但今日的长安,分明知道喝多了,却仍然杯不释手,只因他心中有一个疙瘩。
  在到达久违的京城,来到光悦府之前,长安一直趾高气扬,不可一世。佐渡和石见的工程进展得甚是顺利,家康或许会因此更加赏识他,更加器重他,而这又将使他进一步高升。长安带着这样的自负和自信,时常会快意得手舞足蹈。
  本多正信父子及大久保忠邻等重臣自当别论,本阿弥光悦乃是德川家康最信赖之人。和光悦深交,便能确切打探出家康在想什么、欲做什么。光悦对于长安实太重要。于是,他决定通过光悦向家康建议举办丰国祭。谁知事与愿违,此提议早就已被家康认可,而且,茶屋清次的言谈,让长安感觉到自己已然老迈。他不仅被对方的年轻和朝气压倒,且为对方的知识和头脑震惊。
  仅仅如此,也不至于在心中积成疙瘩。长安觉得,他梦中的坦途,出现了一个巨大的障碍。茶屋清次和将要居于日本的三浦按针,都变成了他的挡路人。这样下去,他说不定只能一生做个山师。
  在大坂城看见那些巨额黄金后,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那便是利用黄金与海外交易。当然,首先要说服家康,此乃一项关系着日本国盛衰的大事。然而,就在他发掘到黄金,成功在即时,却发现,将要协助家康进行海外交易的人,并非他大久保长安。经验丰富的三浦按针和年轻睿智的茶屋清次,完全挡住他的前程。这不是平常的嫉妒,他们摧毁了他赖以生存的希望。
  这样想着,长安再也无法继续附和清次。一通狂饮,他喝得酩酊大醉。待他苏醒过来,已在另一个房中,面前依然放着酒杯。我怎么会来这里?暮色渐深,身边不远处有一人,却是阿幸,她一脸为难,仍欲为长安斟酒。
  “阿幸,这是哪里?”
  长安明知是光悦的宅子,还是问了一问。与其说是为了掩盖喝醉之后的尴尬,还不如说是因为心中有一种莫名的孤独,让他感到自己必须开口。
  “大人不记得了?”
  阿幸一脸无奈,瞪大了眼睛,然后夸张地叹了口气,“此为本阿弥光悦府邸。”
  “不是在大堂吗?对了对了,茶屋也来了。茶屋呢?”
  “是大人让他快滚!”
  “我对茶屋说了什么?”
  “大人说:赶快滚回去准备祭祀,你这张脸,看多了只能令人生厌,我不想再见你一眼!”
  “噢!看来,我真是醉得厉害。”
  “是。表兄也道,他是第一次见大人醉成这个样子,他说大人怕是路上累了,遂把您送到了这屋子。”
  长安心头一惊。先前为一介手猿乐师时,他四处游乐,醉酒为常事,但自从成了大久保石见守,他还从没这般失态过。一时疏忽大意,他露出了本性。
  “大人在想什么呢?我来点上灯吧。”
  “不用……我睡着了吗?”
  “唉,大人连这个都不记得了。”阿幸的脸色突然有些不安,道,“那……您和我的约定,也忘了?您说了好几遍呢。”
  “和你的约定?”
  “对。大人说要带我去山上。不只是我,说山上需要大量的女子,这次来就是找些人过去。”
  长安听她这么一说,突然又感到一种新的不安,忙摆摆手:“不不,这个怎会忘记,这可不能忘了。”虽这般说,可他的记忆仍有些模糊,这越发令他不安。他喝多了便会大放厥词,这是他的毛病——我说了些什么?说不定还真得把阿幸带到山里。
  “我……我怎么会把你的事情给忘了!”长安含糊其辞,“阿幸,我未说其他不妥之言吧?”他放低声音,小心翼翼探问道。
  阿幸脸上这才露出微笑,约略松了口气:“大人说了好多。大人好像真的喝多了。”
  “谁……谁……我说了人家的恶言了?”
  “是。说了很多人的不是。”
  “很多?都有谁?”
  “我姑母和叫亚当斯的夷人,以及本多正信大人、江户的大纳言大人,还有……”阿幸像唱歌一般,吐出了一连串人名,长安的脸色开始变得铁言。
  “什么,连江户大纳言,我都说了?”
  看见长安挠着鬓角,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阿幸马上变得柔情似水,“但是无妨。除了我、姑母和表兄之外,无外人知。”
  长安再次长叹了一口气,拿起酒杯,将已然冷去的酒一饮而尽,“我说了你姑母什么?”
  “老太婆,真是个让人受不了的老东西!”
  “唉!那我说了大纳言大人什么坏话?”
  “第二代笨蛋,同样是小里小气,和你们家的老太婆一个德性。”
  “只有这些吗?”
  “不,还有。您还说,要是将军大人去世了,谁也不会给那个吝啬鬼烧香。纵然他乃一尊大佛,也非一尊好佛,不会泽被众生……”
  “唉,够了!”长安一脸苦相,把脸扭到一边。
  阿幸恐是想安慰长安,接着道:“表兄可是佩服得很呢,说大人总能一语中的。”
  长安却笑不出来,他猛地耸了耸肩膀,紧紧盯着慢慢暗下来的房间的一隅。对光悦的母亲恶语相向也就罢了,之后赔个笑脸也能过去,可把秀忠说成笨蛋,真是醉后吐恶言。
  家康今年已六十有三。秀吉故去时就是这个年纪。不日之后,秀忠便会袭将军之位,可他长安却在背地里骂秀忠。此事一旦泄露出去,长安纵使有几个脑袋,也保不住小命。
  “我还得问你一事。”长安渐渐稳定住心绪,谋求善后之策。
  “大人请讲。”
  “亚当斯,就是那个把名字改成三浦按针的夷人。
  “怎的了?”
  “我是想问,我是怎么说那个夷人的?”
  “呵呵。大人说:我辛辛苦苦挖出来的金子,怎能让亚当斯随便拿去!要是那样,不会增加日本的财富,金子只能被红毛人夺了去。只要我长安的眼睛未瞎,我就不会允许此事发生。”
  “啊,太好了!”长安自我夸耀,“这些话,光悦也听到了?”
  “正是。”
  “好,那么,阿幸……”
  “嗯?”
  “你的身份今日正式确定。虽说我喝醉了,但我却对你说出了那些话,便是因我甚是信任你。在我喝醉之时,你在我眼里仍是值得信赖的女子。你明白吗,从今日始,你就是我的侧室了。”他异常亢奋,说完之后,眯着眼睛笑了。
  对于阅尽世事的长安来说,那些都是可笑的狂言,可毕竟是些不该说的话,他必须封住众人的嘴。
  不必担心光悦,他自己就是无论在谁面前,都毫不顾忌品头论足之人。只要长安的看法无十分不妥之处,他便只有佩服。他要是心生轻蔑,那也只能是轻蔑于长安的醉态。
  光悦的母亲也绝对安全。无论在什么场合,她都不会违背自己的信念。她虽对人有好恶,却是一个富有同情心的真正勤劳之人,不会在意他的无礼。只有阿幸……长安灵机一动,想到这个最好的办法,便是把她带在身边,她的嘴也便永远堵上了。
  “你必须同意。你不是也求我把你带到山上去吗?”
  “唉……”阿幸吸了一口气,看着长安。
  长安自以为可将她玩弄于股掌之间。他知此女心中颇不平静,遂道:“不应留在京城。”
  “为何?”
  “妙秀担心,你已与男子亲近过。不仅如此,你还从心底里喜欢你表兄”
  “大人……”
  “不管你是不是有所察觉,起码妙秀已经看出。在家中,姐妹二人争夺一个男子,实在丢脸。所以,她才故意把你安排在我身边。”一旦决定把她带到山里,长安立即变得能言善辩,“你这样留在京城,只能使自己痛苦,因自省而苦闷,长安明白这些。你的身份就这样定了。休大惊小怪。来,我们再喝一两杯,就安歇吧。”
  阿幸眼睛瞪得老大,扭开了头。然后,她又回过头,紧紧盯着长安。在她身后,被褥已铺好,旁边甚至还放了一把溺器。
  “噢,原来竟已准备好了。好,那再给我倒上一杯。”
  阿幸面无表情地为长安斟毕酒,然后当一声把酒壶放在地上,掩面哭了起来。
  “你怎的哭了?难道你不喜长安?”长安并不心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