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进村以后就没出来,就坐在村口的一块大青石上休息,他想等着那些人出来时再看看那车,是不是自己认识的牌子。
“喂——阿合买提江,你坐在这里干啥呢?!”就在这时,楚风他们的车进了村口。
“木合买提大叔,你回来了!我爸爸呢?他回来了没有?”阿合买提江看见村长眼前一亮。
“你爸爸他们在后面,很快也就到了,坐在这儿干啥,快回去,帮你妈妈干活,快回去!”楚风这才知道村长叫木合买提。
车子很快从阿合买提江身边驶过,一会就到了村长家。这是个典型的维吾尔农居:低矮的土胚房,房前有个院子,房后有个羊圈,院子左边还有个晾晒葡萄干的晾房。
进了屋,房子里面还是收拾得挺干净的,地下铺了瓷砖,进门就是大炕,炕上放了一张炕桌,墙壁上挂满了具有维吾尔风格的五颜六色的挂毡、壁毯,炕上铺的也是鲜艳颜色的毯子。虽然有一点微微的腥膻味,但着实漂亮。
没等楚风打量完这房间,一位看上去40多岁的维吾尔族妇女提着一壶奶茶,端着一盘子馕走了进来。
楚风猜想她可能是村长的妻子,一问,果然是。
村长的身材还算苗条,他老婆的腰可就比水桶细一点儿,不过,依稀可见年轻时候的容貌。
楚风看见馕和奶茶,就明白这是今天的晚饭了,这里的民俗都是这样,炕上吃饭,吃完了把炕桌一撤,就可睡觉。谢过了村长夫人,他与司机小王两个脱鞋上炕。这时,村长走了进来。
他不知道教授是个什么样的官,但看见今天在现场,那些汉族人听说楚风是教授,都表现得很尊敬的样子,就知道眼前这人来头肯定不小,他很客气地进来说:“呃——尊敬的客人,今天我们没有准备,没有杀羊,刚刚我听说,我弟弟家今天宰羊了,请等一下,我到我弟弟家拿些羊肉回来炖上,今天的晚饭就要晚一点了,客人们要是肚子饿了,就先喝点奶茶、吃点馕吧!”
麻扎村的小羊倌(2)
楚风知道,游牧民族的吃饭很简单,一般就是就着奶茶吃馕,有时候再就一点葡萄干和水果。要是有客人来了,就宰羊招待。自己来得很突然,如果现在宰羊炖上,吃饭可就真的很晚了,他连忙婉拒,说就吃这些很好,不用麻烦了。木合买提不肯,执意要去拿羊肉来炖,说着就去了。
小王对楚风说:“没事,楚教授,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咱们到他们家,就是他们的客人,你不吃,他反倒不高兴了!”说着,给楚风和自己分别倒了一碗奶茶。
楚风其实现在对羊肉不感兴趣,他想吃点水果,不过看来这个愿望有点儿奢侈。现在城里的时新水果有各地一些早熟品种的杏子、草莓,本地没有草莓,杏子可能还没熟。他听了小王的话,没说什么。
小王见楚风端起奶茶便喝,没有一点儿不适应,因此前得到队长的交代知道这位是南方人,现在看楚风的眼神便带着点儿惊奇。楚风回过神来,看见他那眼神,明白他在想些什么。笑了笑,也不解释。
小王觉得这位教授很奇怪,首先,他很年轻,年轻得不像教授,其次他没有那种文化人的清高和架子,刚才来之前他们就在一起搭帐篷,楚风的动作很熟练,明显是干过这活儿的。再次,他说话也没有那些以前见过的教授那么深奥。但楚风如果不带笑容,面对他的人就会感觉到有压力,这种压力他在桑布队长暴怒的状态下也曾经感受到过,所以他觉得这位很奇怪。
楚风在路上已经知道小王名叫王聪,今年才24岁,当他说出自己的真实年龄时把楚风吓了一跳,因为从外表看来,他怎么也得30多了,由此可见野外考古工作的辛苦。
他大概知道小王心里在想些什么,心里笑笑,并不解释。
小王决定主动点儿,打破这个沉默:“楚教授,您是南方人吗?”
楚风点头:“没错,我是南方人,不过以前曾经在新疆当过兵。”
“原来是这样!”小王这才解了疑惑。
两人吃了点东西垫了垫,楚风看看外边天色,虽然太阳已经下山了,但天还没黑,就想在村里走走。小王怕他有个闪失,也跟了出来。
村里的主道两旁,都是用黄粘土建造的低矮土胚房,与村长家的差不多。这种建造,保留了传统西域民族传承上千年的建造习惯。也有新一点的砖房,如鹤立鸡群一般,立在一群土建筑中。
才走几步,楚风就看到了一个圆顶的清真寺。这个清真寺不算大,有大概有两三千平方米,不少人在里面做“乃嘛兹”(做礼拜)——新疆的清真寺真可以算得上是世界之最了,大大小小有2万4千多个。听到里面传来的带着节奏的唱经声,楚风不禁加快了脚步。
这唱经,也是一门学问,伊斯兰教徒中经常会开展唱经比赛,这唱得好的,还真是能唱出音乐感来。楚风对伊斯兰教还是有点儿了解的,他一听这声音,就知道这唱经者功力非凡,说不定是一位大阿訇,他不想引起误会,所以快速离开清真寺门前。
麻扎村的小羊倌(3)
村长家离村口不远,走了几步就到了村口,楚风看见,他们进村时看到的那个小男孩还坐在那块大青石上。他走过去,看着那男孩笑了笑,男孩却没理他,他专注地盯着村子里的某个角落。
其实阿合买提江正在纳闷:怎么等了这么久那些人还不出来。虽说村子后山有几个千佛洞,可是里面的壁画早就被人撬的撬走,受潮的受潮,搞得没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洞窟,有什么好看的,很多人转一圈就出来了,要不了一个小时。可现在那伙人进村三个小时了,也没见出来。
倒是不久前跟村长木合买提大叔一起进村的那两个汉人走出来了,他们一看就是闲得没事到处逛的家伙。“哼,我才不理他呢!”阿合买提江心想。
楚风并不知道小男孩的心理,他迅速爬上了那块至少有好几吨重的大青石,站在大青石上,眺望地势稍稍偏低的村子。此时,太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正照射在村后的山上,那山也是红色的,这会子正发出五彩的霞光,笼罩在村子上空,还真有一点儿神圣的味道。村里正是晚炊时分,袅袅炊烟从家家户户的烟囱中升起,房前屋后的杨树、苹果树的叶子随着微风轻轻摆动,整个村子古朴、宁静。
楚风凝视着这个至少有1700年历史的古村,感受到了迎面吹来的晚风,不由猛地张开双臂想把它抱住。他从心底里感受到了一种由衷的喜悦,脸上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阿合买提江被身后楚风的神情动作吓了一跳, “哧溜”滑下大青石,飞奔回家。
楚风看见小男孩的动作,不知是被自己吓的,脸上的笑容更盛了。
楚风在石头上舒展了一下身体,不由心中称赞:这里还真是一个世外圣地啊。
天色渐渐黑了,村长急匆匆招呼他们回去:开饭了!
这顿饭,村长没少下功夫,桌上除了一盆清炖羊肉外,还有一盘子抓饭、两个小菜。维吾尔人自己是不种菜的,小菜要去外边买,而这个村子被那个吐峪沟大峡谷隔断了与外界的联系,出去一趟很不容易。这小菜也就格外珍贵。
村长全家也上了炕,楚风知道维吾尔人的习俗,吃饭前要祷告,他入境随俗地跟着这一家人举起了双手,在口念感谢真主之后,双手在脸上虚抚一下,这样就可以开吃了!
还别说,这些饭菜都很可口,让楚风和小王大快朵颐。村长见他们这样,颇为满意,一直笑眯眯的。
楚风知道,维吾尔人吃饭时很喜欢一边欣赏着歌舞一边吃,就问:“木合买提大叔,你们怎么不唱歌了?是不是见我们这些外人在,有些害羞了啊!”
木合买提听他这么说微微一下:“啊呀!远方来的尊贵的客人啊,实在是对不起,老汉我以为今天辛苦了,你们要早点休息呢!招待不周啊!这样!如果客人不嫌弃,我就给你唱一段木卡姆!”说着,他转身取下墙上挂着的都塔尔就开始唱起来。
麻扎村的小羊倌(4)
自从维吾尔十二木卡姆被联合国列入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后,这十二木卡姆就出了名了。但很少有人知道,十二木卡姆还有一些地域性变体,这吐鲁番木卡姆就很有特色。它的一些曲调与内地汉族曲调十分相似,常常混杂出现陕西、甘肃民间的曲调。
这里木合买提大叔的都塔尔一弹,他的大儿子,一个17岁的小伙子,也回房取来了冬巴鼓和一个小手鼓,跟自己八岁的弟弟一起加入到了父亲的音乐当中。
等鼓点子一想起来,那大婶和她的小女儿就坐不住了,随着节奏欢快地跳了起来。这维吾尔木卡姆全都包含麦西来甫的部分,麦西来甫就是舞会的意思,这个乐段节奏明快,就是让大家欢快地跳起来的。看见大家跳得欢实,小王忍不住也离席跳了起来,楚风也和着节拍使劲鼓着掌。
维吾尔人本来就有串门的习惯,这家的音乐一响起,左邻右舍哪还坐得住,纷纷过来,有的坐下就吃,有的直接跟着音乐起舞,一时之间,这个小院子好不热闹!
这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等大家散去,入夜该休息时,楚风,这才找到机会问王聪:“小王,有一件事我很纳闷,一直想问你!”
小王道:“什么事?”
“那个竖葬口,桑布队长为什么把它填上?他看都没看就知道里面没东西?”
听到这个问题,小王一下子咬牙切齿起来:“今天填上,明天还要挖开。都是那帮盗墓贼闹的!”
“盗墓贼?”楚风知道,在这一行,盗墓成风,国家屡禁不止,却不知道,新疆的盗墓贼已经猖獗至此。
“这算什么!我们新疆的盗墓贼猖狂着呢,这大戈壁摊上,到处是路,你堵没法堵、防也防不住,那些家伙现在专门跟着我们走,他们买来些淘汰的北京吉普,经过改装,在戈壁滩上来去自如,要是我们不理他们,就肆无忌惮地盗墓,报警来抓他们,最多能抓到一辆报废车。”
“车?”楚风问,“为什么只有车?人呢?”
“人早跑了!这些人滑溜得很,只要看有警察,势头不对,就弃车而逃,那么大的戈壁滩,谁知道他往哪儿躲了?人家警察也是人,也不能什么都不干在戈壁滩上来个大搜索吧,所以次次叫他们逃掉。也邪了门了,这些人怎么对戈壁滩这么熟,居然没有迷路的,要不然,渴也得渴死他们。”
楚风心知,这恐怕还是高科技帮的忙:“有个GPS就不容易迷路!”
小王看了他一眼,也没反驳,继续说:“也许您说的对!总之,这些人可是把当年毛主席的游击战策略发挥到极致了,我们进,他们就退,我们退,他们就进。那个竖葬口子要是不填上,别看就在我们的营地跟前,那伙人也敢半夜下去偷东西!所以桑头儿只能下令把它填上。 现在,那些人指不定就在我们周围某个地方,对着我们虎视眈眈呢。”
楚风听他这么说,想到罗布泊里的那块石碑,心下一惊:“他们也进罗布泊?”
“进——,怎么不进!他们这些人只要能发财,哪里都敢去。只不过,那个地方去的人多,死的也多,很多人不敢去了,而且,每次去那里考察,都是大队伍去,有武警跟着保护,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