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书因问》·六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吕柟撰。柟有《周易说翼》,已著录。是编皆记其门人质问《四书》之语。《大学》、《中庸》各一卷,《论语》、《孟子》各二卷。然其中称柟为“先生”,又“先生”字或跳行,似乎非柟自作。卷首有“门人魏廷萱等校刊”字,当即廷萱等所记也。其书《大学》从古本次序,《中庸》亦从古本分章。
所说多因《四书》之义推而证诸躬行,见诸实事。如讲“八佾舞於庭”章,因指在座门人衣服华靡者曰“此便是僣”之类,皆开示亲切,不徒为训诂空谈。柟文集佶屈聱牙,纯为伪体。而其解《四书》,平正笃实乃如此。盖其文章染李梦阳之派,而学问则宗法薛瑄。二事渊源各别,故一人而如出两手也。
△《问辨录》·十卷(副都御史黄登贤家藏本)
明高拱撰。拱有《春秋正旨》,已著录。此编取朱子《四书章句集注》、《疑义》,逐条辨驳。其论《大学》,谓新民即明德中事,不应分之为三纲领。
不知经文三“在”字显然并列,安能不区别为三?又论“贤贤易色”一章,谓人能如是,必其务学之至觉,“生质之美”四字,朱子可不必加。亦未深体抑扬语意。如斯之类,皆不免有意推求。至如伊川谓“敬事而信”一章皆言所存而不及於事,拱则谓节用使民,非事而何?又谓孔子之责臧文仲,正以其贤而责之备。
如斯之类,则皆确有所见,足以备参考而广见闻。郑汝谐《论语意原》,颇与朱子异同,而朱子於汝谐之说反有所取。朱子作《周易本义》,与程《传》亦有异同,世未尝以是病朱子。拱之是编,亦可作如是观矣。
△《论语类考》·二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陈士元撰。士元有《易象钩解》,已著录。是编皆考证《论语》名物典故,分十八门,又分子目四百九十有四。朱子以后解《四书》者,如真德秀、蔡节诸家,主於发明义理而已,金履祥始作《论语孟子集注考证》。后有杜瑛《论语孟子旁通》、薛引年《四书引证》、张存中《四书通证》、詹道传《四书纂笺》,始考究典故,以发明经义。今杜、薛之书不传,惟金氏、张氏、詹氏书尚传於世。
三人皆笃信朱子,然金氏於《集注》之承用旧文偶失驳正者必一一辨析,张氏、詹氏皆於舛误之处讳而不言,其用意则小异。士元此书大致遵履祥之例,於《集注》不为苟同。每条必先列旧说,而蒐讨诸书,互相参订,皆以“元案”二字列之。凡一切杜撰浮谈,如薛应旂《四书人物考》称“有若字子有”之类,悉为纠正。较明代诸家之书,殊有根柢。特以专考《论语》,不备《四书》,故不及应旂书之盛传,实则有过之无不及也。
△《孟子杂记》·四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陈士元撰。自宋熙宁以前,《孟子》仅列於儒家。《史记》以孟子、荀卿合传,寥寥十数语,於所历邹、滕、任、薛、鲁、宋之事,略不一书。至朱子《纲目》,始於适魏之齐大书特书,明圣贤之去就,而编年之体亦不能详述一人之始末。明薛应旂撰《四书人物考》,始采摭他书,以为《补传》。而应旂不长於考证,舛漏颇多。士元嗣辑此书,第一卷叙孟子事迹,后三卷发明孟子之言。
名以“杂记”,实则经解居多。其所援引亦皆谨严有体,不为泛滥之卮言。若赵岐《注》义以尾生抱柱不去证不虞之誉、以陈不瞻失气而死证求全之毁,概为删薙。与所作《论语类考》均为有裨於经义,故今特附於《四书类》焉。
△《学庸正说》·三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明赵南星撰。南星字梦白,号侪鹤,高邑人。万历甲戌进士,官至吏部尚书,以忤魏忠贤削籍谪戍。崇祯初追谥忠毅。事迹具《明史》本传。是编凡《大学》一卷、《中庸》二卷。每节衍为口义,逐句阐发,而又以不尽之意附载於后。虽体例近乎讲章,然词旨醇正,诠释详明。其说《大学》,不从姚江之“知本”,而仍从朱子之“格物”,并《补传》一章亦为训解。其说《中庸》,不以无声无臭虚论性天,而始终归本於慎独,皆确然守先儒之旧。盖南星为一代名臣,端方劲直,其立朝不以人情恩怨为趋避,故其说经亦不以流俗好尚为是非。虽平生不以讲学名,而所见笃实,过於讲学者多矣,未可以其平近而忽之也。
△《论语商》·二卷(浙江汪启淑家藏本)
明周宗建撰。宗建字季侯,吴江人。万历辛丑进士,官至监察御史,巡按湖广,为魏忠贤所害。崇祯初追赠太仆寺卿,谥忠毅。事迹具《明史》本传。此书乃其授徒湖州之时与诸生所讲论也。宗建刚方正直,屹然独立。而其学则沿姚江之末派,乃颇近於禅。如云:“人心之乐,井情非趣,非思非为,虚中之影,水中之相。”如斯之类,殆似宗门语录。然讲“素绚”章谓后人求深反浅,在当时夫子、子夏不过随境触悟,非子夏欲抹煞礼,亦非夫子不重礼。讲“颜渊问为邦”
云夫子略指大意,非只执定数件。其言皆简要明通,足释训诂之轇轕。且其人与日月争光,则其书亦自足不朽。小小疵瑕,不足累之。此固不与讲学之家争一句一字之出入也。
△《论语学案》·十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刘宗周撰。宗周有《周易古文钞》,已著录。宗周讲学,以慎独为宗,故其解“为政以德”及“朝闻道”章首揭此旨。其传虽出姚江,然能救正其失。其解“多闻择善,多见而识”章有云:“世谓闻见之知与德性之知有二,予谓聪明睿知非性乎?睿知之体不能不穷於聪明,而闻见启焉。今必以闻见为外,而欲隳明黜聪求睿知,并其睿知而槁矣。是隳性於空而禅学之谈柄也。”其针砭良知之末流,最为深切。其解“性相近”章谓:“气质还他气质,如何扯著性?性是就气质中指点义理者,非气质即为性也。”虽与朱子之说稍异,然亦颇分明不苟。
盖宗周此书,直抒己见,其论不无纯驳,然要皆抒所实得,非剽窃释氏以说儒书,自矜为无上义谛者也。其解“见危致命”章曰:“人未有错过义理关而能判然於生死之分者。”卒之明社既屋,甘蹈首阳之一饿,可谓大节皭然,不负其言矣。
与其为孙承泽,又何如为刘宗周乎?
△《四书留书》·六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章世纯撰。世纯字大力,临川人。天启辛酉举人,官至柳州府知府。闻流寇陷京师,悲愤而卒。《明史·文苑传》附见《艾南英传》中。所著总名曰《留书》。此其说《四书》者六卷。又别有《内集》一卷,乃所著子书;《散集》一卷,乃所作笔记。《明史·艺文志》总题曰《留书》,入之《儒家类》中。然说《四书》六卷之前,有天启丁卯世纯《自序》,后有世纯自作《四书留书跋》,皆言诠释《四书》之意,不及其他。其书分章抒论,体例类刘敞《春秋意林》。
但敞不标经文,此标某章某章耳。解经家本有此体,入之子书,殊非其类。今割其《内集》、《散集》别著录,而说《四书》者入《经部》,存其实也。世纯与艾南英、罗万藻、陈际泰号“临川四家”,悉以制义名一时,而世纯运思尤锐。
其诂释《四书》,往往於文字之外标举精义,发前人所未发。不规规於训诂,而亦未尝如讲良知者至於滉漾以自恣。扬雄所谓“好深湛之思”者,世纯有焉。
△《日讲四书解义》·二十六卷康熙十六年圣祖仁皇帝御定。自朱子定著《四书》,由元、明以至国朝,悬为程试之令甲,家弦户诵,几以为习见无奇。实则内圣外王之道备於孔子,孔子之心法寓於《六经》,《六经》之精要括於《论语》,而曾子、子思、孟子递衍其绪。故《论语》始於言学,终於尧舜汤武之政、尊美屏恶之训;《大学》始於格物致知,终於治国平天下;《中庸》始於中和、位育,终於笃恭而天下平;《孟子》始於义利之辨,终於尧舜以来之道统。圣贤立言之大旨,灼然可见。盖千古帝王之枢要,不仅经生章句之业也。我圣祖仁皇帝初年访落,即以经筵讲义亲定是编。所推演者,皆作圣之基、为治之本,词近而旨远,语约而道宏。圣德神功所为契洙泗之传而继唐虞之轨者,盖胥肇於此矣。
△《四书近指》·二十卷(直隶总督采进本)
国朝孙奇逢撰。奇逢有《周易大旨》,已著录。是编於四子之书挈其要领,统论大指,间引先儒之说以证异同,然旨意不无偶偏,如云“圣人之训,无非是学”,此论最确。乃两论逐章皆牵合学字,至谓“道千乘之国”章敬信、节爱、时使皆时习事;《大学》“圣经”章所论本末先后,以明德须在民上明,修身须在天下、国家上修;又云“格物无传,是《大学》最精微处。以物不可得而名,无往非物,即无往非格。朱子所谓穷至事物之理,乃通《大学》数章而言”云云:皆不免高明之病。盖奇逢之学,兼采朱、陆,而大本主於穷则励行,出则经世,故其说如此。虽不一一皆合於经义,而读其书者知反身以求实行实用,於学者亦不为无益也。
△《孟子师说》·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黄宗羲撰。宗羲有《易学象数论》,已著录。是篇以其师刘宗周於《论语》有《学案》,於《大学》有《统义》,於《中庸》有《慎独义》,独於《孟子》无成书,乃述其平日所闻,著为是书,以补所未备。其曰“师说”者,仿赵汸述黄泽《春秋》之学题曰《春秋师说》例也。宗周之学,虽标慎独为宗,而大旨渊源,究以姚江为本,故宗羲所述,仍多阐发良知之旨。然於“滕文公为世子”章力辟沈作喆语,辨无善无恶之非;於“居下位”章力辟王畿语,辨性亦空寂随物善恶之说:则亦不尽主姚江矣。其他议论,大都按诸实际,推究事理,不为空疏无用之谈。略其偏驳而取其明切,於学者不为无益,固不必执一格而废众论,因一眚而废全书也。
△《大学翼真》·七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胡渭撰。渭有《禹贡锥指》,已著录。是书卷一分四目:曰《大学二字音义》,曰《先王学校之制》,曰《子弟入学之年》,曰《乡学之教》。卷二分三目:曰《小学之教》,曰《大学之教》,曰《学校选举之法》。卷三分三目:曰《大学经传撰人》,曰《古本大学》,曰《改本大学》。皆引据精核,考证详明,非空疏游谈者可比。卷四以下为渭所考定之本。大旨仍以朱子为主,力辟王学改本之误。以《经》为一章,《传》为八章。其“诚意”章以下与诸本并同,惟以“《康诰》曰”至“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为第一章,统释三纲领;以“《诗》云:邦畿千里”至“此以没世不忘也”为第二章,谓前三节释《经》“知止能得”之序,后两节释“知止”之由与“能得”之序;以“听讼吾犹人也”
一节为第三章,谓释本末之意,而移“此谓知本”二句於前章“止於信”之下,与诸本为异。其说与朱子虽小异,然仅谓“格致”一章不必补《传》耳。其论格物,固仍然朱子之旨也。其卷末一条谓“古之《大学》所以教人者,其文则《诗》、《书》、《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