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实非其旧。乃议其兼载前代,是全不核始末矣。惟其时《晋书》已成,而《律历志》所载《备数》、《和声》、《审度》、《嘉量》、《衡权》五篇,《天文志》所载《地中》、《晷影》、《漏刻》、《经星》、《中宫二十八舍》、《十煇》诸篇,皆上溯魏、晋,与《晋志》复出,殊非史体。且同出李淳风一人之手,亦不应自剿己说。殆以《晋书》不在五史之数,故不相避欤。《五行志》体例与《律历》、《天文》二志颇殊,不类淳风手作。疑宋时旧本题褚遂良撰者,未必无所受之。《地理志》详载山川,以定疆域。《百官志》辨明品秩,以别差等。能补萧子显、魏收所未备。
惟《经籍志》编次无法,述经学源流,每多舛误。如以《尚书二十八篇》为伏生口传,而不知伏生自有《书》教齐、鲁间。以《诗序》为卫宏所润益,而不知传自毛亨。以《小戴礼记》有《月令》、《明堂位》、《乐记》三篇为马融所增益,而不知刘向《别录礼记》已载此三篇。在十《志》中为最下。然后汉以后之艺文,惟藉是以考见源流,辨别真伪,亦不以小疵为病矣。
卷四十六 史部二
○正史类二
△《南史》·八十卷(内府刊本)
唐李延寿撰。延寿事迹附载《新唐书·令狐德棻传》。延寿承其父大师之志,为《北史》、《南史》。而《南史》先成,就正於令狐德棻,其乖失者尝为改定。
宋人称延寿之书删烦补阙,为近世佳史。顾炎武《日知录》又摘其《李安民》诸传一事两见,为纪载之疏。以今考之,《本纪》删其连缀诸臣事迹,《列传》则多删词赋,意存简要,殊胜本书。然宋、齐、梁、陈四朝九锡之文、符命之说、告天之词,皆沿袭虚言,无关实证,而备书简牍,陈陈相因,是芟削未尽也。且合累朝之书,勒为通史,发凡起例,宜归画一。今延寿於《循吏》、《儒林》、《隐逸传》既递载四朝人物。而《文学》一传,乃因《宋书》不立此目,遂始於齐之邱灵鞠。岂宋无文学乎?《孝义传》搜缀湮落,以备阙文,而萧矫妻羊氏、卫敬瑜妻王氏先后互载,男女无别。将谓史不当有《列女传》乎?况《北史》谓《周书》无《文苑传》,遂取《列传》中之《庾信》、《王褒》入於《文苑》。
则宋之谢灵运、颜延之、何承天、裴松之诸人何难移冠《文苑》之前?《北史》谓魏、隋有《列女传》,齐、周并无此篇,今又得赵氏、陈氏附备《列女》。则宛陵女子等十四人何难取补《列女》之阙?书成一手,而例出两岐,尤以矛陷盾,万万无以自解者矣。盖延寿当日专致力於《北史》,《南史》不过因其旧文,排纂删润。故其减字节句,每失本意。间有所增益,又缘饰为多。如宋《路太后传》较《宋书》为详。然沈约修史,工於诋毁前朝,而不载路太后饮酒置毒之事,当亦揆以前后恩慈,不应存此异说也。延寿采杂史为实录,又岂可尽信哉?然自《宋略》、《齐春秋》、《梁典》诸书尽亡,其备宋、齐、梁、陈四史之参校者,独赖此书之存。则亦何可尽废也。
△《北史》·一百卷(内府刊本)
唐李延寿撰。延寿表进其书,称《本纪》十二卷、《列传》八十八卷,为《北史》,与今本卷数符合。《文献通考》作八十卷者误也。延寿既与修《隋书》十志,又世居北土,见闻较近。参核同异,於《北史》用力独深。故叙事详密,首尾典赡。如载元韶之奸利,彭乐之勇敢,郭琬、沓龙超诸人之节义,皆具见特笔。
出《郦道元》於《酷吏》,附《陆法和》於《艺术》,离合编次,亦深有别裁。
视《南史》之多仍旧本者,迥如两手。惟其以姓为类,分卷无法。《南史》以王、谢分支,《北史》亦以崔、卢系派。故家世族,一例连书。览其姓名,则同为父子;稽其朝代,则各有君臣。参错混淆,殆难辨别。甚至《长孙俭》附《长孙嵩传》,《薛道衡》附《薛辨传》,遥遥华胄,下逮云仍,隔越抑又甚矣。考延寿之叙次《列传》,先以魏宗室诸王,次以魏臣,又次以齐宗室,及齐臣,下逮周、隋,莫不皆然。凡以勒一朝始末,限断分明。乃独於一二高门,自乱其例,深所未安。至於杨素父子,有关隋室兴亡,以其系出弘农,遂附见魏臣《杨敷传》后。
又魏收及魏长贤诸人,本非父子兄弟,以其同为魏姓,遂合为一卷,尤为舛迕。
观延寿《叙例》,凡累代相承者皆谓之“家传”。岂知“家传”之体不当施於国史哉?且《南北史》虽曰二书,实通为一家之著述。故延寿於《裴蕴传》云:“祖之平,父忌,《南史》有传。”《王颁传》云:“父僧辨,《南史》有传。”
即互相贯通之旨也。乃《南史》既有《晋熙王昶传》矣,《北史》复有《刘昶传》;《南史》既有《鄱阳王宝寅传》矣,《北史》复有《萧宝夤传》;《南史》既有《豫章王综》、《乐良王大圜》传矣,《北史》复有《萧赞》(萧综入魏改名赞)、《萧大圜》传。朱修之、薛安都诸人《南史》则取诸《宋书》,《北史》则取诸《魏书》,不为删并。殆专意《北史》,无暇追删《南史》,以致有此误乎?然自宋以后,《魏书》、《北齐书》、《周书》皆残阙不全,惟此书仅《麦铁杖传》有阙文,《荀济传》脱去数行,其馀皆卷帙整齐,始末完具。徵北朝之故实者,终以是书为依据。故虽八书具列,而二史仍并行焉。
△《旧唐书》·二百卷(内府刊本)
晋刘昫等奉敕撰。《五代史记》昫本传,不言昫撰此书,史漏略也。
自宋嘉祐后,欧阳修、宋祁等重撰新书,此书遂废。然其本流传不绝。儒者表昫等之长以攻修、祁等之短者亦不绝。今观所述,大抵长庆以前,《本纪》惟书大事,简而有体;《列传》叙述详明,赡而不秽。颇能存班、范之旧法。长庆以后,《本纪》则诗话、书序、婚状、狱词委悉具书,语多支蔓。(如《文宗纪》云:上每诵杜甫《曲江行》云:“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乃知天宝以前,曲江四岸皆有行宫台殿、百司廨署。又云:户部侍郎判度支王彦威进所撰《供军图略》,其序云云。《武宗纪》云:右庶子吕让进状,亡兄温女太和七年嫁左卫兵曹萧敏,生二男,开成三年敏心疾乖忤,因而离婚,今敏日愈,却乞与臣侄女配合。又云:御史台奏:据三司推勘吴湘狱,谨具逐人罪状如后,扬州都虞候卢行立、刘群於会昌二年五月十四日于阿颜家吃酒云云。)《列传》则多叙官资,曾无事实。或但载宠遇,不具首尾。(如《夏侯孜传》祇载历官所至及责让诏词,不及一事,《朱朴传》祇载其相昭宗而不及其始末。)所谓繁略不均者,诚如宋人之所讥。按《崇文总目》,初吴兢撰《唐史》,自创业讫於开元,凡一百一十卷。韦述因兢旧本,更加笔削,刊去《酷吏传》,为纪、志、列传一百十二卷。至德、乾元以后,史官于休烈又增《肃宗纪》二卷。史官令狐崱雀挫都椭敬嫫黾患泳磬N短剖椤芬话偃怼J恰短剖椤肪筛澹党鑫饩ぁK渲谑中觯婺N锤摹d等用为蓝本,故具有典型。观《顺宗纪·论题史臣韩愈》、《宪宗纪·论题史臣蒋系》,此因仍前史之明证也。至长庆以后,史失其官,无复善本。昫等自采杂说传记排纂成之,动乖体例,良有由矣。至於卷一百三十二既有《杨朝晟传》,卷一百四十四复为立传;《萧颖士》既附见於卷一百二,复见於卷一百九十《文苑传》;宇文韶《谏猎表》既见於卷六十二,复见於卷六十四;蒋乂《谏张茂宗尚主疏》既见於卷一百四十一,复见於卷一百四十九。《舆服志》所载条议,亦多同《列传》之文。盖李崧、贾纬诸人各自编排,不相参校。昫掌领修之任,曾未能钩稽本末,使首尾贯通,舛漏之讥,亦无以自解。平心而论,盖瑕瑜不掩之作。党新书者必谓事事胜旧书,党旧书者又必谓事事胜新书,皆偏见也。我皇上独秉睿裁,定於正史之中二书并列,相辅而行。诚千古至公之道。论史诸家可无庸复置一议矣。
△《新唐书》·二百二十五卷(内府刊本)
宋欧阳修、宋祁等奉敕撰。其监修者则曾公亮,故书首《进表》以公亮为首。
陈振孙《书录解题》曰:“旧例修书,止署官高一人名衔。欧公曰:‘宋公於我为前辈,且於此书用力久,何可没也?’遂於《纪传》各著之。宋公感其退逊,故书中《列传》题祁名,《本纪》、《表》、《志》题修名。”然考《隋书》诸志,已有此例,实不始於修与祁。又《宋史·吕夏卿传》,称《宰相世系表》夏卿所撰,而书中亦题修名,则仍以官高者为主。特诸史多用一人,此用二人为异耳。是书本以补正刘昫之舛漏,自称事增於前,文省於旧。刘安世《元城语录》则谓事增文省,正新书之失,而未明其所以然。今即其说而推之,史官记录,具载旧书,今必欲广所未备,势必蒐及小说,而至於猥杂。唐代词章,体皆详赡,今必欲减其文句,势必变为涩体,而至於诘屈。安世之言,所谓中其病源者也。
若夫《史》、《汉》本纪,多载诏令,古文简质,至多不过数行耳。唐代王言,率崇缛丽,骈四俪六,累牍连篇。宋敏求所辑《唐大诏令》,多至一百三十卷。
使尽登《本记》,天下有是史体乎?祁一例刊除,事非得已,过相訾议,未见其然。至於吕夏卿私撰《兵志》,见晁氏《读书志》;宋祁别撰纪志,见王得臣《麈史》。则同局且私心不满。书甫颁行,吴缜《纠谬》即踵之而出。其所攻驳,亦未尝不切中其失。然一代史书,网罗浩博,门分类别,端绪纷拏。出一手则精力难周,出众手则体裁互异。爰从三史以逮八书,牴牾参差,均所不免。不独此书为然。吕宋之书,未知优劣。吴缜所纠,存备考证则可。因是以病新书,则一隅之见矣。
△《新唐书纠谬》·二十卷(两淮盐政采进本)
宋吴缜撰。缜字廷珍,成都人,尝以朝散郎知蜀州,后历典数郡,皆有惠政。
其著此书,专以驳正《新唐书》之讹误,凡二十门,四百馀事。初名《纠谬》,后改为《辩证》。而绍兴间长乐吴元美刊行於湖州,仍题曰《纠谬》,故至今尚沿其旧名。王明清《挥麈录》,称欧阳修重修《唐书》时,缜尝因范镇请预官属之末。修以其年少轻佻拒之,缜鞅鞅而去。及新书成,乃指摘瑕疵,为此书。晁公武尝引张九龄为相事,谓其误有诋诃。今观其书,实不免有意掊击。如第二十门字书非是一条,至历指偏傍点画之讹,以讥切修等。大都近于吹毛索瘢。然欧、宋之作新书,意主文章,而疏于考证。抵牾踳驳,本自不少。缜《自序》中所举八失,原亦深中其病,不可谓无裨史学也。今世所行刊本,第二十卷《柳宗元传》至《苏定方传》凡六条,皆全脱,而错入第六卷郑潜曜姓不同以下四条之文。
重复舛误,已非完书。独两淮所进本尚属南宋旧椠,其《柳宗元传》六条,原文具在。谨据以订正焉。
△《旧五代史》·一百五十卷、《目录》·二卷(永乐大典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