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馀》一卷。大抵以孔《传》为真,故《史记》所载《汤诰》,亲受於孔安国者,反以为伪。所见未免偏僻。然中间《埤传》十五卷,旁引曲证,亦多可采。如於沂水则取金履祥之言,而鲁之沂与徐之沂截然分明;於分别九州则取章俊卿之《考索》;於《西伯戡黎》则取王樵之《日记》:如此之类,颇见别裁。至於三江故道,左袒郭璞,殊嫌失考;《多士》、《多方》,并录王柏更定之本,尤失於轻信琐记,窜改古经;又《尧典》“俊德”谓遍考字书俊不训大,不知“俊者大也”,乃《夏小正》传文:如是之类,或亦间有疏漏。要其诠释义理而不废考订训诂,斟酌於汉学、宋学之间,较书肆讲义则固远胜焉。
△《禹贡长笺》·十二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朱鹤龄撰。是编专释《禹贡》一篇。前列二十五图,自《禹贡》全图以及导山导水,皆依次随文诠解,多引古说,而以己意折衷之。《禹贡》自宋元以来,注释者不下数十家,虽得失互见,要以胡渭之《禹贡锥指》为最善。此书作於胡渭之前。如解“治梁及岐”,力主狐岐为冀州之境,则於理未合。盖岐实雍地,当时水之所壅,惟雍为甚,故治冀必先治雍,而后壶口可得而疏。孔《传》所云“壶口在冀州,岐在雍州,从东循山治水而西”,此语最为明晰。鹤龄所以反其说者,殆以冀州之中不当及雍地,不知冀为天子之都,何所不包。古人字句,原未拘泥,如荆州云“江汉朝宗於海”,荆固无海,亦不过推江汉所归言之耳。
即此可以为例,又何必斤斤致疑乎?至其三江一条,既主郑康成左合汉、右合彭蠡、岷江居中之说,而又兼取蔡《传》,以韦昭、顾夷所谓三江口者当之,亦殊无定见。又古黑水联络雍、梁,而鹤龄必区而二之;蜀汉之山本相连,而鹤龄谓蜀之嶓非雍之嶓:俱未为精密。又於“敷浅原”兼取禹过之及江过之二说,尤属骑墙。此类皆其所短,殊不及胡渭书之薈粹精博,而旁引曲证,亦时多创获,尚属瑕瑜参半。且其於贡道、漕河经由脉络,剖析条理,亦较他本为详。故仍录存其书,与《禹贡锥指》相辅焉。
△《禹贡锥指》·二十卷、《图》·一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胡渭撰。渭有《易图明辨》,已著录。其生平著述甚夥,而是书尤精力所专注。康熙乙酉,恭逢圣祖仁皇帝南巡,曾呈御览,蒙赐“耆年笃学”扁额。
稽古之荣,至今传述。原本标题二十卷,而首列图一卷。其中卷十一、卷十四皆分上、下,卷十三分上、中、下,而中卷又自分上、下,实共为二十六卷。其图凡四十有七,如禹河初徙、再徙及汉、唐、宋、元、明河图,尤考究精密。书中体例,亚经文一字为《集解》,又亚一字为《辨证》。历代义疏及方志、舆图,搜采殆遍。於九州分域,山水脉络,古今同异之故,一一讨论详明。宋以来傅寅、程大昌、毛晃而下,注《禹贡》者数十家,精核典赡,此为冠矣。至於陵谷迁移,方州分合,数十年内,往往不同,渭欲於数千载后,皆折衷以定一是。如郭璞注《山海经》“临渝骊成”已两存碣石之说,渭必谓文颖所指临渝为是,汉《地理志》所指骊成为非,终无确验。又“九江”一条,坚守洞庭之说,不思九江果在洞庭南,则《经》当曰“九江孔殷,江汉朝宗於海”矣。徐文靖之所驳,恐渭亦不能再诘也。千虑一失,殆不屑阙疑之过乎?他若河水不知有重源,则由其时西域未平,无由徵验。又所引郦道元诸说,《经》、《注》往往混淆,则由传刻舛讹,未睹善本。势之所限,固不能执为渭咎矣。
△《洪范正论》·五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国朝胡渭撰。大旨以禹之治水本於九畴,故首言鲧堙洪水,继言禹乃嗣兴,终言天乃锡禹。则《洪范》为体,而《禹贡》为用,互相推阐,其义乃彰。然主於发明奉若天道之理,非郑樵《禹贡》、《洪范》相为表里之说,惟以九州次序分配五行者比也。其辨证前人之说,如谓汉人专取灾祥,推衍五行,穿凿附会,事同谶纬。其病一。《洛书》本文“即五行五事”至“五福六极”二十字“惟敬用农用”等十八字乃为禹所加,与危微精一之心法同旨。初一次二至次九不过是次第名目,亦非龟文所有。龟之有文,如木石之文理,有可推辨,又如鲁夫人、公子友有文在手之类。宋儒创为黑白之点、方员之体、九十之位,变书而为图。
以至九数十数,刘牧、蔡季通纷纭更定。其病二。又《洪范》原无错简,而王柏、胡一中等任意改窜。其病三。皆切中旧说之失。盖渭经术湛深,学有根柢,故所论一轨于理。汉儒附会之谈,宋儒变乱之论,能一扫而廓除焉。
△《尚书解义》·一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国朝李光地撰。是书仅解《尧典》、《舜典》、《大禹谟》、《皋陶谟》、《益稷》、《禹贡》、《洪范》七篇,盖未竟之本。所说不以训诂为长,辞旨简约而多有精义,《大禹谟》篇不以古文为伪,而云孔安国有所删添,东汉以后儒者又有所窃窜,以解文辞平易之故,未免出於调停。《禹贡》篇解“五服五千”
以飞鸟图为算,谓塞尽处北极出地四十二度,至广海戴日北极出地二十三度,一度为二百五十里,南北恰距五千,以迁就“入於南海”之文。亦由光地闽人,不欲其乡出《禹贡》扬州之外,故立是说。与训洪为大,训范为训,谓“洪范”即顾命之“大训”,皆未免巧而不确。至於《尧典》之论中星岁差,《舜典》之论盖天、浑天、十有二州与诗歌声律,《禹贡》之论潜水、沔水相通,沔水、渭水不相入,彭蠡即今巢湖,会於汇为即鄱阳,原隰潴野非地名,则皆实有考证之言,非讲学家之据理悬揣者矣。
△《书经衷论》·四卷(江苏周厚堉家藏本)
国朝张英撰。英有《易经衷论》,已著录。此书不全载《经》文,但每篇各立标题,而逐条系说,亦如其说《易》之例。凡《虞书》六十三条,《夏书》三十二条,《商书》五十二条,《周书》一百六十七条,前有康熙二十一年正月进书原《序》一篇。时英以翰林学士侍讲幄,故因事敷陈,颇类宋人讲义之体。其说多采录旧文而参以新义。如《益稷篇》称其有“暨益稷”之文,故借此二字以名篇,乃林希逸之说;《甘誓篇》称启未接行阵而能素明军旅之事,足见古人学无不贯,乃吕祖谦之说;《微子篇》称比干答微子之言,当无异於箕子,故不复著,乃孔安国之说;《君牙篇》称古来制诰之辞,必自述祖功宗德,而因及其臣子之祖父,此立言之体,乃《朱子语类》之说;至於《高宗肜日》为祖己训祖庚之书,《西伯戡黎》为武王之事,皆不从蔡氏而从金履祥《通鉴前编》:颇总括群言,不拘门户。其以《牧誓》庸蜀羌髳微卢彭濮为在友邦冢君外举小国之君连及之,而不用蔡氏八国近周西都,陈氏举远概近之说;以《君姡А肺芄⒄俟蚕嗝憷ㄒ沓赏踔裕挥弥罴伊糁⑽恐担涸蚪运源粗猓酥睢毒芬澹嘟衔小K渚磬薅啵秸ù铮ぶЮ肼苷叨嘁印
△《尚书地理今释》·一卷(山东巡抚采进本)
国朝蒋廷锡撰。廷锡字扬孙,常熟人。康熙癸未进士。官至大学士。谥文肃。
是编乃其官内阁学士时所作。首题恭录圣训,盖儤直内廷之日,仰承指授,敬缮成帙者也。其中订定诸儒之说者,如《尧典》“宅嵎夷”,则据《后汉书》定为朝鲜,正薛季宣、于钦之误。“宅西”,则据黄度《尚书说》,不限以一地,正徐广《史记注》之误。“厘降妫汭”,则据孔安国《传》、陆德明《释文》之说,正《水经注》妫汭二水之误。《舜典》“恒山”,则据浑源曲阳之道里正《汉志》上曲阳之误。“荥、波既潴”,则据傅寅之说,正孔《传》荥、波分二水之误。又订定蔡沈《集传》之说者,如《禹贡》“治梁及岐”,则据曾旼之说辨其非吕梁狐岐。“九河既道”,则据《经典释文》辨简洁非一河。“灉沮会同”,则据《元和郡县志》、《元丰九域志》辨此沮水非汳沮。“浮於济漯”,则据《汉书·地理志》、陈师凯《书传旁通》辨其不知漯水所在。“濰淄既道”,则据《水经注》辨淄水不东入济。“浮于淮泗”,则据《史记·河渠书》辨禹时泗水上源不自泲通河。“三江既入”,则据郑玄之说辨其误从庾阐《吴都赋注》。
“和夷底绩”则据《水经注》、时澜《书说》辨严道以西无夷道。“盘庚于今五迁”,则据《史记索隐》辨邢即音耿,祖乙并未两迁。以及三危有二,嶓冢亦有二,熊耳有二而实一,雍、梁二州兼得岷山,荆、梁二州各有沱、潜,南亳、西亳皆汤所都。均考订精核,足证往古之讹,释后儒之惑。至於昆仑河源之说,非惟订汉儒之谬,并证《元史》之非。是则恭逢圣代,混一舆图,得以考见其实据,尤非前代经师辗转耳食者比矣。钦定《书经传说汇纂》已备采其文。此盖其先出别行之本。敬著於录,俾天下万世知圣学高深,度越千古,仰观俯察,协契庖犠。
一时珥笔之臣,鞠《月卺》螭坳,备聆圣训,得馀绪之万一,已能总括古今,为说经家所未曾有也。
△《禹贡会笺》·十二卷(安徽巡抚采进本)
国朝徐文靖撰。文靖字位山,当涂人。雍正癸卯举人。乾隆元年荐举博学鸿词,试不入格。十七年又荐举经学,特授翰林院检讨。是书首列《禹贡山水总目》,以《水经》所载为主,附论於下。次为图十有八,各系以说。书中皆先引蔡《传》而续为之笺,博据诸书,断以己意。如汾水西入河,非东入河;徒骇即河之经流,非别有一经流;三江既入,终以南江、北江、中江为正;九江在浔阳,非洞庭:皆不为蔡《传》所囿。至於蔡山则阙其所疑,不主《寰宇记》周公山即蔡山之说。
於惇物则取《金史·地理志》,谓在乾州武亭县,今武功县之东南二百里;三危山引《西河旧事》为昇雨山,谓《史记注》作卑羽山,盖字之误:并辨胡渭之讹,皆具有考证。盖说《禹贡》者,宋以来棼如乱丝,至胡渭《锥指》出,而摧陷廓除,始有条理可案。文靖生渭之后,因渭所已言而更推寻所未至,故较之渭书,益为精密,盖继事者易有功也。惟信《山海经》、《竹书纪年》太过,是则僻於好古、不究真伪之失耳。
○附录△《尚书大传》·四卷、《补遗》·一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旧本题“汉伏胜撰”。胜,济南人。考《史记》、《汉书》但称伏生,不云名胜,故说者疑其名为后人所妄加。然《晋书·伏滔传》称远祖胜,则相传有自矣。《汉志·书类》,载《经》二十九卷,《传》四十一篇,无伏胜字。《隋志》载《尚书》三卷,郑玄注,亦无伏胜字。陆德明《经典释文》称《尚书大传》三卷,伏生作。《晋书·五行志》称汉文帝时伏生创纪《大传》。《玉海》载《中兴馆阁书目》,引郑康成《尚书大传序》曰“盖自伏生也。伏生为秦博士,至孝文时年且百岁。张生、欧阳生从其学而受之,音声犹有讹误,先后犹有舛差。重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