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必律,有律必七言;而“晋安”一派,乃至为世所诟厉。论闽中诗者,尝深病之。要其滥觞之始,不至是也。十人遗集已不尽传,传者亦不尽可录。此编采撷菁华,存其梗概,犹可以见一时之风气,固宜存以备一格焉。
△《元诗体要》·十四卷(浙江巡抚采进本)
明宋绪编。绪字公传,以字行,馀姚人。成祖时预修《永乐大典》时,同邑被徵者五人,及书成,宋孟岳、赵肤迪、朱德茂、张廷皆授官,绪独辞归。是集,录元一代之诗。曹安《谰言长语》,称其分体三十有八。此本凡为体三十有六,曰《四言》、曰《骚》、曰《选》、曰《乐府》、曰《柏梁》、曰《五言》、曰《七言》、曰《长短句》、曰《杂古》、曰《言》、曰《词》、曰《歌》、曰《行》、曰《操》、曰《曲》、曰《吟》、曰《叹》、曰《怨》、曰《引》、曰《谣》、曰《咏》、曰《篇》、曰《禽言》、曰《香奁》、曰《阴何》、曰《联句》、曰《集句》、曰《无题》、曰《咏物》、曰《五言律》、曰《七言律》、曰《五言长律》、曰《五言绝》、曰《六言绝》、曰《七言绝》、曰《拗体》。
较安所列少“七言长律体”、“侧体”二种,未喻其故。各体之前,皆有《小序》,仿方回《瀛奎律髓》之例,其中或以体分,或以题分,体例颇不画一。其以体分者,选体别於五言古,吟叹怨引之类别於乐府,长短句别於杂古体,未免治丝而棼。其以题分者,香奁、无题、咏物,既各为类,则行役、边塞、赠答诸门,将不胜载,更不免於挂漏。又第八卷杨维桢《出浴》绝句,实唐韩偓七言律诗后四句,亦间有疏舛。然去取颇有鉴裁,邓林《序》称,绪深於诗,故选诗如此之精。
非溢词也。传本颇稀,此本为秀水曹溶家所藏,目录卷六以下阙,书中亦间有阙页,惜无别本可校矣。
△《沧海遗珠》·四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阁藏本)
不著编辑者名氏。前有正统元年杨士奇《序》,称都督沐公所选。又称其字曰景容,黔宁王之仲子。佐兄黔国公为朝廷镇抚西南一方,考《明史》黔宁王沐英之子晟为黔国公,镇云南;昂为右都督,倾云南都司,则此集当为昂所编。惟昂字景高,不字景容,疑其初字景高,至洪熙元年后避仁宗之讳,改高为容,史未及详。其以第三子为“仲子”,则疑误以黔国公为长也。所录凡朱经、方行、朱綝、曾烜、周昉、韩宜可、王景彰、楼琏、王汝玉、逯昶、平显、胡粹中、杨宗彝、刘叔让、杨子善、张洪、范宗晖、施敬、僧天祥、机先、大用二十人之作,共三百馀首;皆明初流寓迁谪於云南者。每人姓名之下,各注其字号里居。以其为刘仔肩、王偁诸家诗选所不及,故名曰《遗珠》。二十人皆无专集。此编去取颇精审,所录多斐然可观。自古以来,武人能诗者代代有之,以武人司选录,而其书不愧善本者,惟此一集而已。是固不可不传也。
△《中州名贤文表》·三十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明刘昌编。昌字钦谟,吴县人。正统乙丑进士,历官河南提学副使,迁广东参政。是编,即其官河南时所蒐辑。凡许衡六卷,姚燧八卷,马祖常五卷,许有壬三卷,王惲六卷,富珠哩翀二卷。又略依本集之体,各以碑志、铭传等篇附录於后。考许衡《鲁斋遗书》,马祖常《石田集》,许有壬《至正集》,王惲《秋涧集》,虽尚存传本;而惟《鲁斋遗书》有刊板,馀皆辗转传钞,舛讹滋甚,赖此编撷其英华,得以互勘。至姚燧本集五十卷,富珠哩翀本集六十馀卷,见於诸家著录者,已久佚不传,独赖此仅存。其表章之功,亦不可泯矣。每集末有昌所作《跋语》数则,亦颇见考订。王士祯《香祖笔记》载,其《劝宋牧仲重刻文表》,且云:钦谟诸跋当悉刻之,以存其旧。此本实康熙丙戌宋荦授钱塘汪立名所刊,其附入原跋,盖本士祯之意也。昌《自序》又谓此其内集,尚有外集、正集、杂集若干卷。今俱未见,殆久而散佚欤。
△《明文衡》·九十八卷(两江总督采进本)
明程敏政编。敏政有《宋遗民录》,已著录。是编首代言,为词臣奉敕撰拟之交,次赋,次骚,次乐府,次琴操,次表笺,次奏议,次论,次说,次解,次辨,次原,次箴,次铭,次颂,次赞,次七,次策问,次问对,次书,次记,次序,次题跋,次杂著,次传,次行状,次碑,次神道碑,次墓碣,次墓志,次墓表,次哀诔,次祭文,次字说,为类凡三十有八。悉从《玉台新咏》之例,题作者姓名。惟方孝孺则书字,盖是时靖难文禁稍弛,而尚未全解,故存其文而隐其名也。内琴操缺一首,表缺四首,奏议缺十首,辨缺一首,颂缺一首,赞缺二首,记缺十一首,序缺十五首,题跋缺四首,杂著缺一首,传缺一首,神道碑缺十一首,墓碣缺四首,墓志缺八首,墓表缺二首,祭文缺二首,皆有录无书,各注阙字於目中,未喻其故。所录如吴讷《文章辨体序》,《题刘定之杂志》之类,皆非文体。而袁忠彻《瀛国公事实》之类,事既诬妄,文尤鄙俚,皆不免芜杂之讥。
朱右扌婴《宁生传》,杂述医案,至以一篇占一卷,亦乖体例。然所录皆洪武以后,成化以前之文。在北地、信阳之前,文格未变,无七子末流,摹拟诘屈之伪体。稽明初之文者,固当以是编为正轨矣。
△《新安文献志》·一百卷(两淮马裕家藏本)
明程敏政撰。是书於南、北朝以后文章事迹,凡有关於新安者,悉采录之。
六十卷以前为甲集,皆其乡先达诗文,略依真德秀《文章正宗》之例,分类辑录;其六十一卷以后,则皆先达行实,不必尽出郡人所论撰。分《神迹》、《道原》、《忠孝》、《儒硕》、《勋贤》、《风节》、《才望》、《吏治》、《遗逸》、《世德》、《寓公》、《文苑》、《材武》、《烈女》、《方技》十五目。其中有应行考订者,敏政复间以己意参核,而附注之,徵引繁博,条理淹贯。凡徽州一郡之典故,汇萃极为赅备,遗文轶事,咸得藉以考见大凡。故自明以来,推为钜制。其中小小踳駮者,如凡例称《朱子诗文录》其涉於新安者,而《通判泰州江君墓铭》竟尔见遗;又朱子所作其父松行状,松所作其父森行状,既已并收,而《松韦斋集》中有录曾祖父《诗后序》一篇,又复不录;皆不免於脱略。然司马光《资治通鉴》已称牴牾不能自保,是书卷帙繁重,不能以稍有挂漏,遂掩其蒐辑之功也。
△《海岱会集》·十二卷(兵部侍郎纪昀家藏本)
明石存礼、蓝田、冯裕、刘澄甫、陈经、黄卿、刘渊甫、杨应奎八人唱和之诗也。存礼字敬夫,号来山,益都人,弘治庚戌进士,官至知府。田有《北泉集》,已著录。裕字伯顺,号闾山,临朐人,正德戊辰进士,官至按察司副使。澄甫字子静,号山泉,寿光人,正德戊辰进士,官至布政司参议。经字伯常,号东渚,益都人,正德甲戌进士,官至兵部尚书。卿字时庸,号海亭,益都人,正德戊辰进士,官至布政司参政。渊甫字子深,号范泉,澄甫之弟,正德戊午举人。应奎字文焕号渑谷,益都人,官至知府。嘉靖乙未丙申间,经以礼部侍郎丁忧里居。
田除名闲住,渊甫未仕,存礼等五人并致仕,乃结诗社於北郭禅林,后编辑所作成帙,冠以“社约”、“同社姓氏”及长至日、五月五日、九月九日、上巳日、七月七日,会《集序》五篇。其诗凡古乐府二卷,五言古诗二卷,七言古诗二卷,五言律诗三首,五言排律一卷,七言律诗一卷,五言绝句一卷,七言绝句一卷,计诗七百四十九首。其编辑名氏原本未载,惟卷首万历己亥魏允贞《序》,称友人冯用韫以《海岱会集》自远寄至,据王士祯《古夫于亭杂录》,盖冯裕曾孙琦所选也。八人皆不以诗名,而其诗皆清雅可观,无三杨台阁之习,亦无七子摹拟之弊。故王士祯称其各体皆入格,非苟作者。观其“社约”中有不许将会内诗词传播,违者有罚一条。盖山间林下,自適性情,不复以文坛名誉为事,故不随风气为转移。而八人皆闲散之身,自吟咏外,别无馀事;故互相推敲,自少疵类。
其斐然可诵,良亦有由矣。
△《经义模范》·一卷(浙江鲍士恭家藏本)
不著编辑者名氏。前有王廷表《序》,称嘉靖丁未,访杨升庵於滇,得《经义模范》一帙,乃同年朱良矩所刻云云。考廷表为正德甲戌进士。是科题名碑有朱良、朱敬、朱裳、朱节、朱昭、朱方六人,未详孰是。以字义求之,殆朱方为近乎。方,浙江永康人,其仕履亦未详,所录凡宋张才叔、姚孝宁、吴师孟、张孝四人“经义”共十六篇。其弁首即才叔《自靖人自献于先王》一篇,吕祖谦录入《文鉴》者也。时文之变,千态万状,愈远而愈失其宗,亦愈工而愈远於道。
今观其初体,明白切实乃如此。考吴伯宗《荣进集》,亦载其洪武辛亥会试中式之文,是为明之首科,其所作亦与此不相远,知立法之初,惟以明理为主,不以修词相尚矣。康熙中,编修俞长城尝辑北宋至国初“经义”为一百二十名家稿。
然所录如王安石、苏辙诸人之作,皆不言出自何书,世或疑焉。此集虽篇帙寥寥,然犹可见“经义”之本始,录而存之,亦足为黜浮式靡之助。惟《刘安节集》载有“经义”十七篇,亦北宋程试之作,此集未载,或偶未见欤?
△《文编》·六十四卷(江苏巡抚采进本)
明唐顺之编。顺之有《左编》,已著录。是集取由周迄宋之文,分体排纂,陈元素《序》,称以真德秀《文章正宗》为稿本。然德秀书主於论理,而此书主於论文,宗旨迥异,元素说似未确也。其中如以庄、韩、孙子诸篇入之论中,为强立名目。又不录《史记》、《汉书》列传,而独取《后汉书·黄宪传》冠诸传之上,进退亦多失据,盖汇收太广,义例太多,踳驳往往不免。然顺之深於古文,能心知其得失,凡所别择,具有精意。观其《自序》云,不能无文,即不能无法。是编者文之工匠,而法之至也。其平日又尝谓汉以前之文,未尝无法,而未尝有法,法寓於无法之中,故其为法也密而不可窥。唐与宋之文不能无法,而能毫厘不失乎法,以有法为法,故其为法也严而不可犯。其言皆妙解文理,故是编所录虽皆习诵之文,而标举脉络,批道窾会,使后人得以窥见开阖顺逆,经纬错综之妙。而神明变化,以蕲至於古。学秦、汉者,当於唐、宋求门径;学唐、宋者,固当以此编为门径矣。自正、嘉之后,北地、信阳声价,奔走一世;“太仓”、“历下”,流派弥长,而日久论定,言古文者终以顺之及归有光、王慎中三家为归。岂非以学七子者,画虎不成反类狗;学三家者,刻鹄不成尚类鹜耶?
阎若璩《潜邱劄记》有《与戴唐器书》,述宋实颖之言曰:荆川才大如海,评书有详有略,惟文编出陈元素者非其原本。又称两本舍下俱有,他日呈寄自知之云云。今世所行惟此一本,其为原本、陈本,不复可考。要其大旨,固皆出於顺之也。
△《古诗纪》·一百五十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