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曹操下书责孙权任子,权召群僚会议,张昭、秦松等犹豫不决。权引周瑜诣吴夫人前定议,瑜曰:“昔楚国初封,不满百里之地。继嗣贤能,广土开境,遂据荆、扬,传业延祚,九百余年。今将军承父兄余资,兼六郡之众,兵精粮多,将士用命,铸山为铜,煮海为监,境内富饶,人不思乱,有何逼迫而欲送质?质一入,不得不与曹氏相首尾,与相首尾,则命召不得不往,如此,便见制于人也。极不过一侯印,仆从十余人,车数乘,马数匹,岂与南面称孤同哉!不如勿遣,徐观其变。若曹氏能率义以正天下,将军事之未晚;若图为暴乱,彼自亡之不暇,焉能害人!”吴夫人曰:“公瑾议是也。公瑾与伯符同年,小一月耳,我视之如子也,汝其兄事之。”遂不送质。
'4'曹操发下公文,要孙权派自己的弟弟或儿子到朝廷来作官。孙权召集众官员进行会商,张昭、秦松等人犹豫不决。孙权领周瑜来见自己母亲吴夫人,在她面前作最后决定。周瑜说:“从前,楚国开始受封于周朝时,统治的区域方圆不到一百里。后继的国君贤明能干,开拓疆土,遂占有荆州与扬州,王业相传延续,达九百多年。如今,将军承袭父、兄的基业,拥有六郡的地盘与人力,兵精粮足,将士听命。上山开采铜矿,沿海炼制食盐,境内富庶,人心安定,有什么压力使咱们要送人质?人质一送去,就不能不与曹操紧密联系,既然紧密联系,那么朝廷下令征召时就不能不前往。这样,就会被人所控制。最多不过是得一个侯印,有十几个仆从,几辆车,几匹马,难道与面向南方而称孤道寡相同吗!不如不送人质,慢慢观察事态变化。如果曹操真能以君臣大义来治理天下,将军再侍奉他也不晚。如果他图谋不轨,犯上作乱,他救自己都顾不上,又怎么能害人?”吴夫人对孙权说:“周瑜说得很对。他与你哥哥孙策同年,只小一个月。我把作看作自己的儿子,你要当作哥哥来尊敬他。”因此决定不送人质。
八年(癸未、203)
八年(癸未,公元203年)
'1'春,二月,曹操攻黎阳,与袁谭、袁尚战于城下,谭、尚败走,还邺。夏,四月,操追至邺,收其麦;诸将欲乘胜遂攻之,郭嘉曰:“袁绍爱此二子,莫适立也。今权力相侔,各有党与,急之则相保,缓之则争心生。不如南向荆州以待其变;变成而后击之,可一举定也。”操曰:“善!”五月,操还许,留其将贾信屯黎阳。
'1'春季,二月,曹操进攻黎阳,与袁谭、袁尚在黎阳城下展开大战,袁谭、袁尚败走,退回邺城。夏季,四月,曹操大军追到邺城,收割了地里的小麦。曹军将领都提出要乘胜攻打邺城,郭嘉说:“袁绍生前喜欢这两个儿子,没能决定让谁作继承人。如今,他们权力相等,各有党羽辅佐。情况危急,就相互援救;局势稍有缓和,就又会争权夺利。不如先向南进取荆州,等待他们兄弟内讧,然后再进攻,可以一举平定。”曹操说:“好!”五月,曹操回到许都,留部将贾信驻守黎阳。
谭谓尚曰:“我铠甲不精,故前为曹操所败。今操军退,人怀归志,及其未济,出兵掩之,可令大溃,此策不可失也。”尚疑之,既不益兵,又不易甲。谭大怒,郭图、辛评因谓谭曰:“使先公出将军为兄后者,皆审配之谋也。”谭遂引兵攻尚,战于门外。谭败,引兵还南皮。
袁谭对袁尚说:“我的部下铠甲不够精良,所以先前被曹军击败。现在曹军撤退,人人思归,在他们未完全渡过黄河以前,出兵追击,可使他全军溃散,这种时机,万万不可错过。”袁尚疑心袁谭另有打算,既不增加他的兵马,也不肯给他部下更换铠甲。袁谭大怒,郭图、辛评乘机对袁谭说:“使已故袁公把你过继给哥哥的,全是审配的主意。”袁谭就率军进攻袁尚,在邺城门外大战起来,袁谭战败,率军退回南皮。
别驾北海王,率吏民自青州往救谭。谭欲更还攻尚,曰:“兄弟者,左右手也。譬人将斗而断其右手,曰:‘我必胜’,其可乎?夫弃兄弟而不亲,天下其谁亲之!彼谗人离间骨肉以求一朝之利,愿塞耳勿听也。若斩佞臣数人,复相亲睦,以御四方,可横行于天下。”谭不从。谭将刘询起兵漯阴以叛谭,诸城皆应之。谭叹曰:“今举州皆叛,岂孤之不德邪!”王曰:“东莱太守管统,虽在海表,此人不反,必来。”后十余日,统果弃其妻子来赴谭,妻子为贼所杀。谭更以统为乐安太守。
袁谭的别驾、北海人王,率领官吏和百姓从青州来援救袁谭。袁谭打算再次进攻袁尚,王劝阻说:“兄弟之间的关系,好比是人的左、右手。假如上个人要与别人争斗,先砍断自己的右手,还说‘我一定能胜’,难道对吗?抛弃兄弟而不亲近,天下还有谁能亲近?那些进谗言的小人,离间别人的骨肉,只是为了追求眼前的一点小利,希望您塞住耳朵,不要听信。如果能下决心杀掉几个奸佞小人,与兄弟重相和睦,齐心协力,抵御四方,可以横行于天下。”袁谭不听。袁谭部将刘询在漯阴起兵,背叛袁谭,各城全都响应。袁谭叹息说:“如今全州都叛变,难道是我缺少恩德吗?”王说:“东莱郡太守管统,虽然远在海滨,但这个人不会反叛,一定前来追随。”又过了十余天,管统果然抛弃家眷来投奔袁谭,他的家眷被叛军杀死。袁谭又委任管统为乐安郡太守。
'2'秋,八月,操击刘表,军于西平。
'2'秋季,八月,曹操进攻刘表,大军驻扎西平。
'3'袁尚自将攻袁谭,大破之,谭奔平原,婴城固守。尚围之急,谭遣辛评弟毗诣曹操请救。
'3'袁尚亲自统帅大军进攻袁谭,袁谭大败,逃到平原,据城固守。袁尚将城围住,发动猛攻。袁谭派辛评的弟弟辛毗到曹操那里求救。
刘表以书谏谭曰:“君子违难不适雠国,交绝不出恶声,况忘先人之雠,弃亲戚之好,而为万世之戒,遗同盟之耻哉!若冀州有不弟之傲,仁君当降志辱身,以济事为务,事定之后,使天下平其曲直,不亦为高义邪!”又与尚书曰:“金、木、水、火以刚柔相济,然后克得其和,能为民用。青州天性峭急,迷于曲直。仁君度数弘广,绰然有余,当以大包小,以优容劣,先除曹操以卒先公之恨,事定之后,乃议曲直之计,不亦善乎!若迷而不反,则胡夷将有讥诮之言,况我同盟,复能戮力为君之役哉!此韩卢、东郭自困于前而遗田父之获者也。”谭、尚皆不从。
刘表写信劝袁谭说:“君子即使避难,也不会逃到敌国;即使与人绝交,也不会进行辱骂。况且你忘掉父亲的仇恨,抛弃了兄弟之情,而作出这种万世都会引以为戒的事情,使同盟之人都为你感到耻辱。如果袁尚有不尊重兄长的傲慢举动,你也该委曲求全,以大局为重。等到大局已定,再由天下人来评论曲直,不也是高风亮节吗?”刘表又给袁尚写信,说:“金、木、水、火四种物质,以刚柔互配,才能相辅相成,为人所用。袁谭天性急躁,不能明辨是非,你器量宽弘,包容他还绰绰有余,应当以大容小,以优容劣,先除去曹操,以了却你父亲的遗恨。等到大事已定,再来评论谁是谁非,不好吗?如果执迷不悟,则胡人夷人都会讥笑你们,何况我们这些盟友,还会再尽力为你作战吗!这正是韩卢狗和东郭兔互相追逐,先行自困,而耕田老农不劳而获的故事的再现!”袁谭、袁尚都不听刘表的劝解。
辛毗至西平见曹操,致谭意,群下多以为刘表强,宜先平之,谭、尚不足忧也。荀攸曰:“天下方有事,而刘表坐保江、汉之间,其无四方之志可知矣。袁氏据四州之地,带甲数十万,绍以宽厚得众心;使二子和睦以守其成业,则天下之难未息也。今兄弟恶,其势不两全,若有所并则力专,力专则难图也;及其乱而取之,天下定矣,此时不可失也。”操从之。
辛毗到西平拜见曹操,转达袁谭求救的请求。曹操部下官员多认为刘表势大,应当先消灭刘表,袁谭、袁尚自相残杀,不足忧虑。荀攸说:“目前,正是天下英雄争霸之机,而刘表坐守江、汉之间,可知他胸无占有四方的大志。袁氏家族占据四州之地,有兵马数十万,袁绍以宽厚而得民心,假如他的两个儿子和睦相处,共守已有的基业,则天下灾难不能平息。如今他们兄弟相争,势不两立,如果一个人吞并了另一个人,则力量就会集中起来,力量集中后,再想进取就困难了。应该乘他们相持不下时动手夺取,天下就可以平定了。这个机会不能失去。”曹操表示同意。
后数日,操更欲先平荆州,使谭、尚自相敝,辛毗望操色,知有变,以语郭嘉。嘉白操,操谓毗曰:“谭必可信,尚必可克不?”毗对曰:“明公无问信与诈也,直当论其势耳。袁氏本兄弟相伐,非谓他人能间其间,乃谓天下可定于已也。今一旦求救于明公,此可知也。显甫见显思困而不能取,此力竭也。兵革败于外,谋臣诛于内,兄弟谗阋,国分为二,连年战伐,介胄生虮虱,加以旱蝗,饥馑并臻;天灾应于上,人事困于下,民无愚智,皆知土崩瓦解,此乃天亡尚之时也。今往攻邺,尚不还救,即不能自守;还救,即谭踵其后。以明公之威,应困穷之敌,击疲敝之寇,无异迅风之振秋叶矣。天以尚与明公,明公不取而伐荆州;荆州丰乐,国未有衅。仲虺有言,‘取乱侮亡’。方今二袁不务远略而内相图,可谓乱矣;居者无食,行者无粮,可谓亡矣。朝不谋夕,民命靡继,而不绥之,欲待他年;他年或登,又自知亡而改修厥德,失所以用兵之要矣。今因其请救而抚之,利莫大焉。且四方之寇,莫大于河北,河北平,则六军盛而天下震矣。”操曰:“善!”乃许谭平。
过了几天,曹操又打算先平定荆州,让袁谭、袁尚自相削弱。辛毗观察曹操脸色,知道他又改变主意,就去告诉郭嘉。郭嘉报告曹操,曹操对辛毗说:“袁谭是否一定可信?袁尚是否一定能被攻克?”辛毗说:“您不要问是否有许,只应看整个形势的发展变化。袁谭、袁尚兄弟相争,并未考虑到别人会乘机利用,只是认为天下可由自己平定。如今,袁谭向您求救,表明他已走投无路;袁尚看到袁谭陷入困境,却不能一举攻破袁谭,说明袁尚也已智穷力竭。他们的形势是军队在外战败,谋士在内被杀,兄弟内讧,土地割裂,连年征战,将士的甲胄里都长出虱子。再加上旱灾与蝗灾,造成饥荒,天灾人祸,上下交应,百姓无论智慧或是愚笨,都已知道袁氏统治将要土崩瓦解,这正是上天灭亡袁尚的时机。如今您去攻打邺城,袁尚不撤军回救,邺城就不能自守;袁尚返回救援,袁谭就会在后攻击。以您的军威,对付穷困之敌,进击疲惫之军,犹如疾风去吹落秋叶一般。上天把袁尚赏赐给您,您却不去进攻袁尚,而要讨伐荆州。荆州富裕安乐,没有机会可供您利用。从前仲虺说:‘敌人有内乱则夺取,敌人有覆亡迹象则侵入。’如今,袁氏兄弟不顾长远大局,自相攻击,可称为内乱;居民饥饿,行人无粮,可称为覆亡的迹象。黄河以北的百姓朝不虑夕,性命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