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今天是在劫难逃,即使不死,被共产党捉回去也早晚是个反革命死罪。
望着天空中飘落的雪花,他想起了自己在官场中的沉浮:自从他从国防部二厅副厅长的位置受侯腾的派遣到月城潜伏在监狱里,以狱卒的身份做掩护担任1号“野狼”以来,为完成“堡垒行动”他费尽了心血,可最终仍没有将有“中国第一劳改队”之称的松花江劳改队摧毁,营救藤野久芝郎和武香天田的工作也毫无进展!本来他是想为侯腾争光,为自己的晋升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为他与苗霞能早日到台湾创造条件,可没想到侯腾还是被毛人凤打败了,不仅他与苗霞去台湾的梦想破灭,而且自己还被国防部降了职,担任2号“野狼”卢平的贴身警卫并被授名为“五朵梅花”。说实在的,让卢平接替他,他是一百个不舒服,可他明白自己从国民党的最高层到最底层,他是无亲无戚,能有今天全靠的是他一路默默无闻的打拼。人说“朝廷有人好做官”,可他在国民党的朝廷中却没有,因此只好逆来顺受,任人宰割。苗霞曾多次说他没有骨气,可女人家哪里知道,这官场也如战场啊,试想鸡蛋那能碰得过石头呢?若果不忍气吞声,说不定在派系林立的国民党政权里,恐怕连个贴身警卫的职位都捞不到啊!
“这也许是中国几千年封建社会官场的悲哀吧!”仲贵又想到了自己的主子卢平。说实在的,他从内心佩服2号“野狼”卢平,此人不仅长相英俊,而且城府和心计的确高人一等。几年里他在聪明绝对、武艺精湛的2号“野狼”领导下,他与“西南反共救国军”转战于西南各省,不知颠覆和摧毁了多少个共产党的基层政权,杀死了多少共产党人,救出了多少名美蒋特务;他们攻打共产党的监狱和看守所,劫持共产党的囚车,他真是尽了一个国民党高级特工的职责。可没想到蒋介石的国民党军队是那样的不堪一击,八百万军队在谈笑间被共产党灰飞烟灭,如今他这个堂堂少将级别的国防部二厅正牌特务落得似丧家之犬!
仲贵见弹夹里仅有两发子弹了,忙将身上的十支带毒的“野狼镖”取下以作备用。他想自己曾是国防部二厅百步穿杨的神枪手,他要将最后的两颗子弹射进共产党的胸膛。倘若每一支毒镖能打死打伤一个共产党,则十支毒镖可杀死杀伤十个共产党。
他以墓碑为屏障,警惕地注视着四面八方的动静……
“康厅长,你看这雪地上有刚留下的足迹和血印!”李小东看着地上的足印和血迹露出惊讶和兴奋。
康厅长仔细地向四周观察了一阵:“马上向其他三路发射信号,叫他们向这里靠拢,我们继续沿着脚印和血迹追踪!”
“是!”李小东举枪“啪、啪、啪”地向天空发射出三颗红色信号弹。
时间在紧张地搜索中一分一秒地过去了。
康厅长一行来到了竹林深处。
“怎么脚印和血迹都没了!”李小东追踪到了一个荆棘丛生处。
康厅长警惕地注视着四周,他想受了伤的仲贵很可能就藏在附近。
“李副政委,小心!”康厅长突然看见在茂密松林下的一块高大石墓碑后,人影一闪。
“砰砰”二颗罪恶的子弹向李小东射击而来。康厅长一个猛扑推倒了一米外的李小东,而自己却身中两弹!
李小东在倒地前他也看见了石墓碑后面的一闪而过的人影,他举枪向那熟悉的身影射击。
“啪啪啪——”五位公安警卫一面还击一面向那石墓碑迅速包围过去。
“康厅长!康厅长!”李小东抱着康厅长,见子弹穿过了康厅长的胸膛,血流如注,他已牺牲了。
“卫生员!卫生员!”
竹林中没有回答声。只有那几棵高高的巍然屹立在漫天雪花的青松发出的松涛声。
仲贵被神枪手李小东击中了另一只大腿,鲜血染红了他的裤子。他像狼一样盯着向他包围上来的公安警卫。他两只手各拿五支毒镖,只待包围他的人走得更近一点。
他看见李小东带领搜索队伍面带怒容一步一步地向他靠近。
二十米、十五米、十米……他想撑起身子集中全力把现有的十支毒镖全部打出。
“啪啪啪……”正待他准备以最后一击欲置李小东他们于死地时,十三支手枪、冲锋枪一齐向他开了火,正义的子弹穿透了罪恶的身躯,仲贵倒在了“野狼墓”前……
秦梅、李小东、曲比阿木与部队的战士们抬着康厅长的遗体无声地走出了竹林,秦梅在雪中抬起头只见一排排高大挺拔的白杨树昂首挺立在雪花飘飘的南国……
12
罪犯杨沙波波从禁闭室里放了出来。
在杨沙波波禁闭期间,周宗迅如坐针毯,因为他知道那次鼓动彝族罪犯拒绝张静茹他们卫生队打预防针和吃预防药,是他一手干的。他担心杨沙波波会出卖自己,把自己的所作所为和盘托出。每天他都急于想探听杨沙波波的消息,没想到半个月过去了,什么事都没出,任何干部都没有找他,他那忐忑不安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点。今天他见杨沙波波终于走出了禁闭室,他心里是说不出的高兴。
娱乐的时间到了,他见杨沙波波若无其事地看着那些罪犯下棋。
“杨沙波波,你出来了!”周宗迅一副笑容可掬的样子。
杨沙波波头也没抬,只是用鼻子答应了一声。
“老兄!可否借一步说话?”
“什么事?”
周宗迅见杨沙波波仍是要理不理的样子,就拉了他一把:“走吧!”
“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杨沙波波显出一种极不耐烦的样子。
周宗迅笑了笑:“老兄,这次多亏了你,谢谢你的相救!”
“谢你什么哪?”
“谢谢你没有出卖我!”
“哦——原来是这事!周大哥,请放心,我杨沙波波什么本事都没有,就是嘴紧、仗义。”
“是的!是的!”周宗迅停了一下,旁敲侧击地,“难道他们把你关进去,硬是没有问你什么事吗?”
“问了!”
“问你什么?”
他们问是谁指使我这样干的?”
“你怎么说?”
“还有什么说的!就说是我自己不想打那些西药制成的预防针,也不愿意吃那些西药制成的预防药。”
“说得有道理!看不出你这个彝族人脑袋瓜还是够用吗!”
“多谢夸奖!”
周宗迅见杨沙波波要走,忙说:“你慌啥,再摆一摆。”
“好!要摆什么?”
周宗迅领杨沙波波来到娱乐室外的篮球场,见四周无人,低声而诡秘地说:“禁闭室里好过不?”
“你问这干啥?”
周宗迅假装无所谓,大大咧咧地说:“我是想,万一我哪一天进了禁闭室也好先有一个心理准备。”
“单号、土房、木门,就这么简单!”杨沙波波停顿了一下,“只不过几乎每天干部都要找关押的人进行个别教育,帮助认清犯罪的本质。”
“戴脚镣、手铐吗?”
“你说呢?明知故问!”杨沙波波一个反问,周宗迅哑口无言。
“听说,仲贵被中国监狱逮捕起来了,你知道不?”周宗迅转移了话题,他想从杨沙波波的口中探听到一点来自禁闭室内的消息。
“谁说的?”
“整个监狱内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
杨沙波波摇摇头。
“难道你在禁闭室里没有听到看守禁闭室的干部讲有关仲贵的事?”
“只有一次。”
“什么时候?”
“就是出来的前一天。”
“听到什么了?”
“那天我申请去找牛剑监狱长谈心,谁知公安厅的丁春副处长也在那里。我喊了报告以后,牛剑监狱长让我在门外等一下。我站在门外,好象偶然听到丁春在说什么……西康省马上要撤消合并到四川省……西康省西昌劳改支队要改为西昌专区公安处劳改科。支队所属的劳改单位整建制移交西昌专区公安处劳改科管理,科内机构仍为2室3股1所。编制33人……”
“就是这些?”
“后来我听牛剑问仲贵怎么办?只听那丁春说,将仲贵转移到成都,由四川省公安厅看押审讯。”
“这样看来,仲贵是真的没死!”周宗迅喃喃自语。
“周宗迅!你怎么哪?仲贵死不死与你有啥相干?”
周宗迅自知失态,暴露了他内心的秘密,忙堆笑地说:“没事!没事!”
13
正义的枪声响了,罪犯夏瘦瘦终以哄监闹事,破坏监管改造秩序的反革命罪被送上了刑场!
卢平听到这个消息,狞笑了一下。他觉得这次他倒真要感谢中国监狱,替他除出了一块心头大患。自从那天高平平和夏瘦瘦突然叫他代主任秘书时,他当时是一种快完蛋的感觉。他知道自己错了,他后悔当初突生控制高平平和夏瘦瘦的念头,不该以杀害中共女记者的事去要挟那两个特务。他低估了那两人的能力,没想到他们也不是省油的灯,更没想到高平平会揭了他的老底,把他这个保密局(戴笠死后,毛人凤把军统局改为保密局——作者注)局长办公室分管司法处和特种政治问题研究组的代主任秘书在监狱里抖了出来。也从那时起,他知道要长期地潜伏下来,必须除掉比周宗迅更危险的高平平和夏瘦瘦。周宗迅最多算是自作多情那类人物,而高平平和夏瘦瘦若一旦翻脸向中国监狱告密,则他卢平命将休矣!出乎意外的事,夏瘦瘦那天在仲贵轰炸会场的时候,他带头闹事,大呼反动口号,结果自绝于人民。可他哪里知道,夏瘦瘦的表演从外因来说高平平的煽惑,因为高平平也觉得不仅卢平是他的危险源,而且与他沆瀣一气的夏瘦瘦也是他不安定的因素。
卢平现在还有一个心头大患便是高平平了。此人为人阴险狡诈,心很手辣,不然他也当不上南京市伪警察局军法处的副处长。卢平绞尽脑汁地思考对策,可就是想不出一个十全十美的办法来,最后他想若果高平平能归顺自己就暗中好好地利用他,若果他敢出卖自己,只有痛下杀手,以绝后患。
最令卢平痛心的当然是仲贵的暴露。没想到中共一个接一个会议和文件、一场接一场的政治运动终于把隐藏在共产党监狱内部多年,且具有丰富的反华反共经验的国民党国防部二厅的副厅长也能挖出来。一般的外行也许不知道,军统的特务许多都是由国防部二厅训练出来的,若按师徒辈分排列卢平应是仲贵的徒弟,只不过他卢平是“冰生于水而寒于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卢平感到现在突然失去这么一个得力的助手,一切就只能靠他自己了。他不知道仲贵把电台和密码本是否转移到他的大夫人——月城小学的王美波处那里?因为自那次他与仲贵在监狱值班室接头后,不知什么原因他们一直都没有再接头,害得他通知大珠立即转移到台湾的情报至今都送不出去。如今中国监狱颁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劳动改造条例》,明文规定每月与家属有不超过二次的接见,这也许是可以作为传递情报的唯一途径了。
古人云:“祸不单行,福不双至”。谁知就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周宗迅端着一碗饭慢腾腾地走到卢平的身边:“帅哥,听说仲贵打死了公安厅的康厅长和两个追击的公安警卫,监狱看守所排长李灵也被打成了重伤。你知道不?”
卢平仍是要理不理地说:“你这个人怎么幸灾乐祸的?死不死人与我啥相干?我们是犯人,认罪服法就够了。”
“我还听说仲贵也被打成了重伤现正在抢救,看来共产党是想从仲贵口中挖出什么线索来?”
“你听谁说的?”卢平再也装不下去了,有点着急地问。
周宗迅见左右无人,靠近卢平说:“杨沙波波。”
“他怎么知道?”